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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舒的主动提议下,毕青同意让她帮着孙郎中照看影 尘。孙郎,乐得有人使唤,给景尘换好药后,交待了余舒几件事,便回房去休息了。
江上潮湿,大雨初停,船舱里还算凉爽,景尘却出了一身细汗,
余舒摸摸他额头有些发烫,便打了半盆清水,湿了手巾给他擦身。
清凉的手巾从面上轻轻擦过,景尘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余舒看到,愣了下,便轻拍着他肩膀唤道:“景尘、景尘?”
一连叫了几声他都没醒过来,就知道他还在昏迷,余舒叹了口气,她是方才记起来景尘那个犯了计都星的煞命,想起青铮当初的警告,目光闪了闪,伸出食指压了压他鼓起的眉心,低声道:“就算你是个命犯计都星的倒霉蛋,我也不能丢着你不管吧,最多是少让别人和你接触,要倒霉就倒霉我一个好了。”
余小修被孙郎中使唤到货仓取药材,回来看见余舒正在给那个赤着上半身的大男人擦汗,急忙把门关上,跑上前去拉她:“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像什么话,去去,你回房去,我来。”
余舒被他拽着手,回头见他一脸大惊小怪,暗自好笑,别说景尘还穿着条长裤,就是他全脱了她都不见得会不好意思,更何况他上半身包的跟粽子似的,能看着什么,反倒是余小修年纪小小,男女大防这方便计较的很。
“小修,你没认出来这是谁吗?”余舒反手拉着余小修,让他仔细看床上的人。
余小修糊涂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了看,觉得这人模样长得是挺好瞧,就狐疑道:“咱们见过他吗?”
余舒拍了下他脑袋,道:“笨蛋,这不是景尘大侠吗,你忘了?”
“景尘大侠?”余小修惊讶地喊了一声,就被余舒飞快地捂住了嘴。
“嘘,小声点,你想把人都招来啊”余舒没好气道“不能让人知道咱们认识他,知道吗?”“唔唔、唔?”余小修摇摇头,眼里尽是问号,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他们认识他,景尘大侠又不是坏人,还救过他们。
“你傻啊”余舒语重心长道“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肯定要问他的来由,到时候我们怎么回答,我们俩现在是行七叔的侄子,又不能把景尘救过我们的事告诉他们,还不是要撤谎话,万一景尘醒过来,他们一问不就穿帮了,平白叫人怀疑我们,那个裘彪你看到了,多凶啊,搞不好会把我们和景尘一起丢下船,所以你嘴巴闭严实了,知道吗?”
这是余舒拿来吓唬余小修的话,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知景尘如何弄成这个样子,盲目泄露他的身份,对重伤中的景尘来说并不安全。
一切都要等他先醒过来,问问清楚再说。
“唔唔。”余小修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余舒这才放开他,把手巾塞给他“好了你来给他擦汗,我去煎药。
待会儿忙完就拿小修的八字算一算,真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到时也好避开。
景尘一个白天都在发热,余舒和余小修合力把药给他灌了下去,到晚上,他烧才退下。期间孙郎中来看过一回,看余舒把人照顾的不错,夸了两句,给景尘把了把脉搏就走了。
姐弟两个午饭都是在景尘房里吃的,余舒和余小修商量了一下,
怕晚上没人看着,那裘彪再整幺蛾子,对景尘不利,原本是想留下来守着他,又怕这样做引人怀疑,就去找毕青,提出让他派个人睡在景尘屋里。
毕青听完他们的提议,面上露出难色,白天因为裘彪私自送人下船,两个人吵了一架,护队那群人对他多有不满,不好从那边安排人手,船上的杂工都是轮流值夜,各有事干,抽不出多余的人手,而让其他的商人搬去和景尘这个来路不明的遇难人同房,就更不可能了。
余舒看到毕青表情,心里顿时有了数,便问道:“毕叔,是不是不方便啊?”
“这样”正当毕青要说,他搬去和景尘同屋,余舒就先开了。:“要是不方便,不如我和小修晚上过去同他睡一间房吧。”余舒一开始就没打算假他人之手,顾忌景尘的命数,怕他真祸害了别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不放心别人照看他。
“称们?”毕青面露迟疑。
“是啊”余舒信誓旦旦道“毕叔你放心,有我们两个看着,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
她说的像是在为毕青着想,一副少年义气的模样。
毕青不察她小心思,笑道:“那好吧,不过楼底下那间屋子太小
子,我找人把他送到楼上你们房里,再加一张床。”
“行!”余舒痛快地应了,余小修在旁边欲言又止想说话,被她拧了下后背憋回去了。
说定后,毕青就让人把景尘连床铺一起抬到楼上去了。
这阵动静惊动了隔壁的夏明明,她跑到余舒房里,正看到余舒指挥着两个船工小心翼翼把景尘在床上放下,知是昨天早上救上来那个血糊糊的人要睡到她隔壁,当即就吵闹着要让人把景尘送下去,余舒没多和她纠缠,直着门外让她去找毕青。
也不知毕青是怎么打发夏明明的,总之她后头没再来闹。
晚饭后,余舒看出来余小修的闷闷不乐,将药煎上,便拉了他坐在床边说话。
余小修还是很在意景尘是个男子,觉得余舒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里不像话,余舒故意板着脸拿道义教育了他一番,才令余小修放下芥蒂,接受了景尘伤势好转之前,他们都要同房睡这个现实。
在船上煎药要用到炉子,烧炭烟味很大,余舒就把炉子放在通风的走廊上,开了一半门,让屋里头的灯光照出来,蹲在门口拿扇子鼓风,赵慧生病时候,贺郎中教过她煎药的窍门,因而不会被烟薰成hua脸,但这夏天蹲在炉子边上,却是另一种难熬。
她脖子上挂着一条湿手巾,热了就擦擦汗,脚蹲麻了,就站起来跺一跺,腰酸了就捶两下,余小修做完了余舒给出的几道算术题,抬头见她这样子,忙起走过去:“我来吧,你进去坐会儿。”
“就快好了”余舒朝后面摆摆手,拿布垫着盖子揭起来,用筷子伸进去戳了戳,觉得差不多了,就叫余小修进去拿碗,把药汤从小锅里慢慢倒出来,撇掉药渣子,端进去喂景尘喝。
喂一个昏迷中的人喝药,是相当有难度的,好在照顾赵慧时就有了经验,姐弟俩把景尘从床上扶起来,一个掰嘴,一个往里填,一碗药喝完都没有洒出来几滴。
景尘是昨天被人从江里捞上来的,他那件血衣早不知被丢到什么地方,裤子大概是毕青给找的,没见血迹,不过他披散的头发里,却有一股甜腥的味道,余舒拿湿手巾一缕一缕挨着头皮给他擦干净,那股血味才淡了。
把这些都弄好,已经是半夜了,余小修早打起哈欠,余舒催着他上床去睡觉,自己则是拿了纸笔,坐在桌边,搓了油灯,将余小修的八字又算了一遍。
结果让余舒有些摸不着头脑,照景尘和青铮的话说,同景尘有牵系的人都会招祸,现在这整条船上,除了她,就是余小修和景尘接触最多,可她用祸时法则计算了,余小修未来半个月并没什么祸事发生,
而她给自己六爻的结果,则一律是空卦。
难道说昏迷中的景尘不会给人招祸?还是说他在这两个月里,已经找到了那个什么破命人?
余舒当然希望是后一种可能,这样就一劳永逸了,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思前想后,决定明天想办法问到毕青同孙郎中的八字,再算一算,免得无意中给他们添了麻烦。
收拾了桌子,余舒起身到景尘床边,弯腰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热的征兆,低头盯着他安详的睡脸看了一会儿,拨子拨他额上的碎发,轻声道:“这次换我护着你吧。”
她将蚊帐放下,转过身,走到桌边,掐灭了油灯,船舱里顿时暗下来,明灭的一瞬间,蚊帐后,那双轻阖的眼皮动了动,悄悄睁开来。
余小修已经睡着了,他原本是睡在外头,大概是做梦滚到了里面,余舒就在另一头,临着床外侧躺下了,拉了拉薄被盖在肚子上,闭上眼睛,累了一整天,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江面上起了风,货船轻轻摇晃,对面那张床上,慢慢坐起了一道人影,随着动作,发出轻浅的吸气声,拨开了帐子,白裤下修长的两腿赤脚踏在地上,晃悠悠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对面,直到床边才停下,低头看了看床上睡中的余舒,伸出手,轻拨开她滑在脸侧的头发,露出昏暗里,模糊又柔和的脸孔。
余舒睡得正香,脸上突然一痒痒,还当是有蚊子偷袭她,哼了一声,皱着眉毛去挠脸,不想会碰到一只手,吓得她一个激灵,登时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就看到景尘坐在她床边上,披散着微微卷曲的长发,静静地望着她,俊逸的脸孔被月色朦上一层淡淡的白光,那双如同浸在泉水中的眸子,清清亮亮,带着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