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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关键就在于是否有足够的条件去激发出来。
不管是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或者是真的一心为国,西安府知府马维骃别说等到第二天了,当天晚上就赶到了蓝田县。
为了保证速度,平日里颇为讲究形象的马维骃连轿子都没有坐,直接一路快马,从西安府赶到了蓝田县。
只是等到了蓝田县的县衙之后,看着崇祯皇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马维骃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打转,心中也是暗自叫苦不迭。
摊上今天这事儿,自己也是够他娘的冤的。要说起来这赈灾用的粮食,他马维骃敢拿自己祖宗八辈打发誓,自己是真的没有从中贪没一粒粮食。
自己这个位置的俸禄虽然不是太多,但是平日里的花销却是够的。
再加上自己怎么着也是万历二十年壬辰科殿试金榜,往后上升的空间还大的很,所以主动去贪是不会贪的——尤其是当今皇帝的杀性这么重的情况下,那就更没胆子去贪了。
至于平日里对上面的孝敬,还有自己收取一些下面人的孝敬,那能算是贪么?不过是人情往来罢了。只要银子的数额不是太大,想来也不会出甚么问题。
可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自己该调拨给蓝田县的粮食是一粒没少,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蓝田县的县令沈修庭敢贪成这样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你说你贪也就贪吧,起码别饿死人啊,就算是饿死人,你他娘的把首尾处理好了行不行?这他娘的让微服私访的当朝皇帝给抓了个现行,还把老子给连累了!
心中暗骂沈修庭不止的马维骃先是大礼参拜了崇祯皇帝,接着便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着崇祯皇帝的发落。
崇祯面无表情地瞥了马维骃一眼,最早上奏章报告陕西大旱的正是此人,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能大用一番,不曾想却是一个连治下的县官贪没情况都搞不清楚的蠢蛋,看起来,此人能用,但是也当不得大用,估计弄去当个御史言官什么的倒还不错,主政一方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心中有了计较的崇祯开口道:“明天先主持放粮之事。然后你便陪着朕一起走走看看这西安府。看看你的治下到底是个甚么情况。”
马维骃暗自松了口气。蓝田县的情况,在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里面,就他娘的是个特例,只是不知道皇帝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蓝田县——真他娘的倒霉到姥姥家去了。
崇祯皇帝吩咐完,便命马维骃退下去休息。至于沈修庭和吴琦这两个倒霉蛋,干脆扔到蓝田县的大牢里面分开关押,等着田尔耕和曹化淳来了再行处理。
等到了第二天,崇祯皇帝依旧是微服,带着马维骃来到了离着蓝田县县衙不远的施粥现场。
远远地看着排队领粥的人群,崇祯问道:“马爱卿看到了甚么?”
马维骃不知道崇祯皇帝问这句话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启奏陛下,臣看到的是灾民领粥。”
崇祯点点头,嗯了一声后说道:“朕看到的不是灾民领粥。而是一股改天换地的力量在聚集。”
见马维骃虽然躬身应是,但是神奇中却仍有些不以为然,有意把马维骃向着御史文官方向培养的崇祯皇帝便接着道:“自秦开始,传至我大明,一共经历了多少朝代的变迁?除去晋和宋,又有多少是因为民变而引起的?”
马维骃闻言,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事儿不去想的话,不过就是朝代变迁而已。
可是真的按皇帝所说的去想了,才发现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最后都是因为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百姓,才真正的改朝换代的。
一汉当五胡,独以强亡的大汉,是这些百姓先起的黄巾之乱,后来才有的三国。
吊打了全世界的蒙元,也是被起于微末的太祖高皇帝给赶回了草原。
而眼前的这些灾民,和黄巾之乱时,还有蒙元时那些吃不上饭和百姓,何其相像?谁又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造反揭竿而起?
至于东晋南渡和故宋这两个面瓜,根本就是特例,一点儿的参考意义都没有。
见马维骃看向百姓的神色有了变化,心中满意的崇祯皇帝才接着道:“以朕看来,我大明的百姓,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百姓。但凡有一口饭能吃饱,他们便不会选择造反,反而会老老实实的耕种为生。
可是,怎么这朝堂诸公,还有这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就看不透呢?非得官逼民反,最后自己也被这些暴怒的灾民给撕成了碎片才满意?嗯?!”
马维骃一时讷讷无言,却听崇祯皇帝接着道:“走罢,咱们去看看这蓝田县施粥,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
其实就在崇祯皇帝和马维骃在说话的时候,远处施粥的大棚下就有人发现了崇祯皇帝和一身官服的马维骃,只是见二人在那里聊天,因此一直没有人过来打扰而已。
现在二人远远地走过来,其中又是崇祯当先,一身知府打扮的马维骃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知这个像小白脸一般的年青公子才是身份最为尊贵之人,所以那些因为昨天在外放粥而躲过一动的衙役们倒是恭恭敬敬地等着二人过来问话,也没出现甚么小说中最为常见的装逼打脸情节。
只是等崇祯走近后看到了粥棚下大锅里的米汤之后,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一些的怒火却是噌的一声又冒了上来。
看着眼前正躬身等着自己吩咐的衙役,还有躲的远一些,却仍在眼巴巴瞧着大锅的灾民,面沉如水的崇祯开口问道:“每日里放粥,便都是这样儿的?”
因为一直放粥,不在县衙内的衙役们虽然躲过了昨天的一劫,却也知道县衙都被一些丘八们给围了,据说后面还传出来不少的惨叫声。本来就忐忑不已的衙役们现在听面前的贵公子这样儿一问,吓的更是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站了出来,先是作了个揖,接着才躬身道:“回公子爷的话,这粥有时候稀些,有时候稠些。若是赶上县爷心情好,这粥便稠一些。至于平日里,大概也就是现在这样子罢。”
崇祯的怒火一忍再忍,却是终于忍耐不住,抬脚便踹向了旁边儿的桌子,怒喝一声道:“狗官欺朕刀不利耶!”
哐当一声响,上面摆着一些破碗的桌子终于没有稳住,倒在了地上,便是连桌子上的一些破碗,都有不少被摔了个稀碎。
离的近的衙役们和灾民却是听的清楚,“朕”这个字,自打始皇帝之后,平日里有谁敢用?再看看跟在眼前这位贵公子身后仿佛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的知府大人,谁还不知道这是皇帝亲至?一时之间,粥棚下放粥的衙役和离的近的灾民,便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只是离的远一些的灾民,却是只能看见这位贵公子一脚踹倒了放粥的桌子,顿时便有些鼓嗓了起来。原本这粥虽然稀了点儿,可是好歹也是有口喝的,若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没有了,那自己这些人怎么办?都等着饿死吗?
想到这里,这些灾民望向崇祯的眼光也是多多少少地带着不善。
护卫在崇祯身边的方正化和朱刚本来就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见状赶忙招呼一声:“护驾!”,先是发了召唤京营的信号,接着又招呼随行的内厂番子和锦衣卫将崇祯皇帝团团围了起来。
只片刻功夫,离的本来就很近,只是处于戒备状态的京营士卒,便已经将这一片小广场一样儿的地方给团团围了起来,更有一队百户所的士卒快速地跑到崇祯身边,围在了锦衣卫的外围,将崇祯皇帝和灾民们彻底隔离开来。
随着不断有京营士兵冲过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护驾,便是远一些灾民,此时也知道了这踹倒桌子的年轻公子,正是当今皇帝微服私到这儿了。
虽然这些等着放粥的灾民们万分地搞不懂为什么皇帝为什么要把桌子踹倒,但是周围围着的士卒却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心里再有不满,也只得强压下去,跪倒在地后山呼万岁。
这些灾民的心里不清楚,但是带着士卒一起围过来戒备的张之极只是看了一眼煮着粥的大锅,心下便如明镜一般了。
这他娘的,与其说是放粥,不如说是放水,里面掺上几粒米而已。这么一碗粥进了肚,不过是一泡尿的功夫,人就得接着饿!好一个蓝田县知县!这种情况下皇帝要是不暴怒,那才真是奇怪了!
果然,就见阴沉着脸的崇祯皇帝先是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相对完好的碗,又拿起勺子在锅中捞了半天,才捞够了一碗米。
接着,崇祯皇帝又随手捡了根筷子将之插在碗里后,这才红着眼睛,盯着筷子道:“传朕的旨意,命锦衣卫缇骑散开去监管放粮。放出来的粥,必须插筷,筷倒人头落!不管是哪个州哪个县,有一根筷子倒了,饿死了一个百姓,朕就要他们的脑袋!九族的脑袋!”
由于这段话已经是接近于嘶吼出来的,附近的百姓和衙役们又有哪个听不清楚的?一时之间,百姓们倒是先议论起来了。
“咋样,俺就说吧,都是这些当官的胡来,皇帝咋可能不管俺们呢?”
“明君!明君啊!”
“这下子好了,终于不用再饿着肚子了!”
“我说刚才怎么有一道金光闪过,原来是天子到了,难怪,难怪。”
听着附近百姓的议论,崇祯却是大吼了一声安静后,接着大声道:“朕,今天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完,也不理会好奇的百姓们窃窃私语,崇祯接着吩咐朱刚道:“去将沈修庭带来。还有,准备刑台,朕今天就在这儿活剐了他!”
朱刚躬身道:“臣遵旨!”接着便命人去准备刑场刑具,又命人去大牢中提了沈修庭到这个小广场上。
原本已经安心等死的沈修庭见不是一刀了事,反而把自己向木头架子上绑,心中大骇之下,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大喊道:“陛下开恩!陛下开恩!罪臣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阴沉着脸的崇祯皇帝却是理都不理他,连命人卸了他下巴这种事儿都没吩咐一声——你他娘的给老子叫,有种你咬舌自尽,反正死不了!
不行不说,锦衣卫里边儿的人才多的是,而且十分好学。
自从上一次在建奴围困京城的时候崇祯皇帝吩咐锦衣卫的人活剐了豪格,打那以后,锦衣卫里就有不少人去向大理寺和刑部的高手门专门请教过如何凌迟这门手艺。
朱刚见手下之人已经把沈修庭捆好,便躬身对崇祯道:“陛下,人犯已经准备好了。”
崇祯阴沉着脸道:“再去寻几条狗来。”
这一番,却是耽搁了近半个时辰——饿急眼了的灾民还能让狗子活下来?不少都被打死吃了肉了!
等朱刚手下的锦衣卫翻遍了整个蓝田县城才找到四五条饿的眼睛发绿的狗子之后,崇祯皇帝便死死地盯着沈修庭道:“活剐了这王八蛋,呆会儿连骨头都要敲碎了喂狗!”
听到崇祯的吩咐,朱刚躬身道:“卑职请亲自行刑。”
待崇祯点头同意后,朱刚便狞笑着对沈修庭道:“孙子诶,爷爷今儿个亲自伺候你丫的!”
说完,却是快步上了刑台,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翻出来一把单刃小刀,便揪起了沈修庭的眼皮,一刀割了下去。
两只眼皮割完,朱刚却是一拳打在了惨叫不止的沈修庭的肚子上,待沈修庭闷哼的时候,才狞笑着道:“孙子诶,你丫可得睁大了眼睛瞧着,爷是怎么把你丫给片成京城烤鸭的!”
远处围观的百姓虽然听不到朱刚在说些什么,但是这又是割眼皮又是打肚子的动作却是看的分明,一时之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颇有些人来疯潜质的朱刚此时连面色都有些潮红,一边儿动手剐人,一边儿喘着粗气对沈修庭道:“听着了吗?瞧瞧,爷这手艺,可是整个蓝田县的百姓都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