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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莞哪里料到一个刘嫂,竟惹得蒋家大爷夫妇浮想联翩,她看着刚刚支起来的小灶,围着转了两圈后,对刘嫂道:“这下可算是安稳了。”
刘嫂一边麻利的擦着小灶沿,一边低声道:“就盼着能到小姐身边来呢。小姐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不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我都能为小姐做出来。”
“月娘这么好的手艺,我们这院里可就有福了。”红花拎着水捅进来。
刘嫂对这院里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明白红花,丁香两人不是小姐的人,当下沉了脸道:“我是来侍候小姐的。”言下之意,你们两个丫鬟算哪根葱。
红花见刘嫂很不客气,放下水桶,讪讪的走开了。
青莞赞道:“以后也该这样,这府里谁给你老脸色瞧,狠狠的骂还过去。出了事,我帮你顶着。”
刘嫂笑道:“小姐瞧好吧,我庄户人家出身,旁的不会,骂人可是一把好嘴。”
话音刚落,彩云撒着腿跑进后院,喘着粗气道:“小姐,高府的人来了,听说……说是要退亲呢。这会正在老爷书房里呢?”
青莞脸色一喜,轻轻叹出一口气。赵璟琰这厮果然言出必行,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二爷,郡主,大奶奶这会都赶过去了。”
青莞心下一动,道:“快到前头去打听着,有什么动静赶紧来回话。”
“是,小姐。”彩云一溜烟跑开了。
月娘听得动静,从房里走出来。
“小姐,出了什么事?”
“高府来退亲了。”
月娘眼睛一亮,惊叹道:“竟然……竟然被小姐料中了。王……爷他……”
青莞怕他说漏了嘴,忙打岔道:“月娘,你寻个机会出府,去隔壁让陈平往外头打听一下这其中的蹊跷。”
月娘得了命令,点头转身就走。
就在青莞等着彩云来回话时,顾青芷的贴身大丫鬟红衣打了帘了进来。
青芷见她脸上满满的笑意,便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六小姐,二小姐让我过来给你报个讯……”
入夜,陈平不出意料的翻墙过来。
他悄无声息的入了堂屋,久等多时的月娘朝里间指了指。
陈平会意,一个闪身人已入内。
“小姐,事情已经打探清楚。”
青莞喝着茶,眼里带着笑意,道:“快说来听听。”
宝庆三十八年。
二月初,湖广被查官员中,有一个叫陈华的,在狱中突然喊冤,称自己不过是个奉旨行事的,真正的黑手另有其人。
陈华官居五品,他的突然反水,让人不敢小觑,再加上皇帝有令在先,需得严查,故审案之人,忖度再三后一纸奏折呈了上去。
皇帝看到奏折,并没有伸张,而是暗下派大理寺密审。结果那张华当场就咬出了赵庭海。
皇帝看到赵庭海的名字,半点吃惊都没有。正所谓廉不为官,这天底下做官的,十个有九个是贪的。所不同的是,贪多贪少罢了。
但令皇帝愤怒的是,别的银子你贪也就贪罢,这筑河堤的银子,攸关民生,攸关性命,如何能贪。
因此,如何处置这个侄孙,便成了皇帝苦恼之事。巧的是,这一日晚膳,皇帝恰好去了贵妃宫里。殷贵妃使出百般招数,命御膳房做了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偏皇帝一筷子都不动。
殷贵妃何等人也,引着皇帝把烦闷之事说了出来,末了忍不住替赵庭海说了一通好话。
这话里外话的意思是,赵庭海为人胆小,又非工部的一把手,怎会有胆子贪墨河堤的银子,只怕也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意有所指一句话,当下令皇帝起了疑心。能让赵庭海做替死鬼的,只有工部尚书高鸣涛。
这一下,皇帝的脸色当场青了下来。
高鸣涛进士出身,在皇帝还是皇子时,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他的身后。君臣二人一路披荆展棘,相互扶持,终到了权力的顶峰。
这样一个只孝忠皇帝的老臣,偏偏跟赵庭海穿了一条裤裆。
赵庭海的背后的人是瑞王。一个权臣,一个得势的皇子,这让曾经有过前车之鉴的皇帝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当下派暗卫细细查探。
这一查,没有查出高尚书贪墨银子的事,反倒查出了尚书长子与顾家说亲一事。
皇帝当即不淡定了,第二日早朝后把高尚书叫至御书房,意味深长的说了几句话。
然而,仅仅是几句话,便让六部之首的高尚书冷汗如雨下,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恨不能剖开胸膛,以表忠心。
回府后,高尚书与儿子、幕僚一商议,一致认为儿子的婚姻大事与高府的富贵前程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于是,才有了次日退亲一中。
其实也谈不上退亲,两府只是口头达成了协议。然高府太会做人,正而八经的派了府里的人,带着满满一车的礼,上门表示歉意。
买卖不成仁义在,都是在官场上走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万万不能因为这事存了埋怨啊。
青莞听陈平说完这些,不由对赵璟琰这个纨绔王爷心生敬佩。这出戏,一环扣着一环,一事迭着一事,各路人马的心思都被他码得准准的,当真是策算无遗。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里,没有半分他的影子。
只是,凭他的本事,仅仅止步于此吗?
顾家,老齐王府,瑞王府会不会有所涉及?
他会不会趁机怂恿贤王,把火再烧得旺一些?
青莞眉头轻轻一抬,沉吟道:“这些事,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陈平道:“不用打听,是寿王跟儿前的阿离说出来的。”
是他?
青莞嘴角浮上笑意,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陈平想了想道:“他说,王爷为了小姐的事,可是好几夜没睡好觉呢。”
青莞抚着杯沿,拧眉沉思许久,忽然朝陈平看了一眼,笑道:“这事儿,还没完。”
事情当然没完。
高尚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奏章,义正言辞的称湖广贪墨一案,需严惩不行,自己作主工部的老大,愿自罚半年俸禄,以示惩戒。
此言一出,瑞王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这只老狐狸,既向皇帝表了忠心,也顺带撇开了和赵庭海的关系,半年俸禄对高府来说,算个毛。
而贤王则笑意深深。这高尚书果然耳聪目明,老皇帝几句敲打,赶紧把屁股上的屎擦干净,一点把柄都让人捉不到,此人堪为重用。看来自己暗底下,还得拉拢拉拢。
皇帝看着底下众人神色,当庭宣布了对湖广众官员的处置。赵庭海因是皇族之人,皇帝对其尤为严厉,当场拿下了他的官位不说,还令其闭门思过三月。
末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瑞王一眼,道了一句令人心惊胆寒的话。
“为人子者,孝字当头;为人臣者,忠字当头。六年前,朕折一子,折数位忠臣,他日之事,今日诫勉。”
这话一出,那瑞王和高尚书冷汗涔涔直下,心跳如擂。
早朝过后。皇帝把老庆王叫进宫里,两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半盏茶的时间,老庆王脸色灰败走了了来。
回到府邸,当着众人的面,砸了一方上好的端砚,随即称病不出。
午时,皇帝破天荒的召瑞王一道用御膳。
饭间,皇帝一言不发,似乎专注于御膳房大厨的美食。用罢,便拂袖而去。独留瑞王一人,面对几十道菜品,如针在喉。
顾老爷在高府派人来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头。
他一边惶惶不安的让两个儿子注意朝中动向,一边让郡主回府打探消息。
当他终于打探出事情的全部时,二儿子的官位已经有了着落,太仆寺承,管马,从六品,一个清闲的能孵出小鸡来的位置,在百宫当中,属于不入流的。
顾老爷气得胡子眉毛乱翘,破口大骂。谁知仅隔半天,大儿顾侍郎就被派去了西北军中传旨。
顾松涵好歹也是个侍郎,这等小事如何要劳动他?这一来一回,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辛苦可想而知。
顾家三位爷聚在书房,头挨着头商议了一通,当下明白这是城门失火,泱及池鱼。
皇帝敲打瑞王,瑞王受气,倒霉的自然是顾家。顾老爷哀声长叹叹流年不利。
顾松涛一心以为他能入工部任侍郎一位,当得知自己竟然从堂堂苏杭织造临察使,沦落到从六品的小吏,气得几欲跳脚。
一个管马的差事,既没有权力,又没有油水,还得看着上司的脸色行事,与之前在他在苏州府的地位,天壤之别,简直是奇耻大辱。
愤恨之余,他当即立断去了张氏的房里,寻求安慰。
此时华阳郡主正等着男人进房来,好细细与他说一说这个差事,小丫鬟匆匆来报,称二爷已入了张姨娘的房里。华阳气得心口突突的直跳,眼睛当下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