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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见她一脸的凝重,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多少年的主仆情份,有话只管说。”
潘亮家的一听这话,不仅没开口,反而是跪了下去。
周氏被她惊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潘亮家的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跟着大奶奶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大奶奶熬到现在,原以为熬出了头,谁又知来了西边的那个。大奶奶要把那戏子弄进来,奴婢怕大奶奶行此一遭,反而与大爷离心离德……”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氏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皱眉。
潘亮家的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大奶奶,此事让大少奶奶出面,最为妥当。”
似耳边炸了个响雷,周氏一双杏眼陡然暴睁,牙齿上下打架,颤着声道:“你……你说什么?”
话已出口,潘亮家的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索性把话敞开了道:“奴婢的意思,让大少奶奶把人请进来,到时候就算大爷怪罪下来,大奶奶也……”
周氏甩起胳膊,照着潘亮家的就是一记耳光,厉声骂道:“贱婢,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敢……”
“大奶奶!”
潘亮家的捂着发烫的脸庞,哀哀叫了一声,“瞒不住啊!”
周氏颓然倒在靠枕上,心如死灰。
潘亮家的抹了一把眼泪道:“大奶奶,奴婢跟着大奶奶这些年,大奶奶的的苦,奴婢都看在眼里,奴婢不过是揣着明白糊涂罢了。这会冒死说出来,也是见大奶奶活得憋曲。”
憋曲?
周氏滴下一串泪来。这世上的女人,有谁比她更活得憋曲的。
男人不光在外头置外室,还和自己的儿媳妇……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人要脸,树要皮,这事真要传到外头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世家中走动啊,臊都臊死了。
周氏猛的嚎了一声,那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扑在床上捶胸顿足,似要把这几年来胸口的憋闷尽数哭出来。
杀千刀的啊,这一对狗男女逮着机会就睡在一起,她这个做婆婆的,不仅不能伸张,还要想办法替他们遮掩,奇耻大辱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下道天雷劈死这对狗男女啊,你劈不死他们,劈死我算了,也省得活着受罪啊!
潘亮家的听得头皮发麻,却一句也不敢劝,陪着默默滴泪。
周氏哭累了,睁着红肿的双眼,哑声道:“你说的对,这事让那贱人出面最好。”
潘亮家的见大奶奶想明白了,暗下松出一口气,道:“大奶奶,恕奴婢直言,把人弄进来,让这两人斗个死我活,大奶奶在边上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
周氏眼睛一亮,嘴角浮上一抹阴狠。
“你过来,这事咱们得好好筹谋筹谋。”
顾二爷到底没敢在张氏房里多呆,郡主起身一走,他也跟了出去。
他从来不是个颠倒黑白之人,孰轻孰重分得一清二楚。儿子能不能顺利落地,自己能不能往上升升,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先把郡主哄好了,才能徐徐图之。
夫妻俩一走,张姨娘看着床前两张陌生,且带着几丝高傲的脸,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温和道:“我累了,都出去吧,日后就辛苦你们了。”
小骨留意到姨娘说话的神色,忙把人拉出去,安排房舍。
片刻后,小骨匆匆进来,低声道:“姨娘,都安置好了。”
张氏把手抚上肚子,淡淡道:“没想到他来得这样早。”
“那是姨娘的命好,一怀就怀上了。”
张氏摇摇头道:“命好不好,也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若是能一举得男,那才是老天爷的眷顾。”
小骨喜滋滋道:“姨娘要是能生下哥儿,下半辈子可就有了依靠,日后在这府里只管挺直了腰杆,恁她是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只怕未必吧!
这二房的内宅,从来都是郡主的天下,且这里又是京城,自己半分依靠都没有。
郡主膝下无子,才会约许她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女儿,倒也罢了;若她真的生下个哥儿,以郡主的心计,十之八九会放在她身边教养。
自己要是听话,郡主看着孩子的份上,肯定不会亏待她;要是不从,那么自己这条命,也就活到了头。
张氏轻轻一叹,老天爷从把她一顶小轿抬进顾府,就为她做好了安排,一切都身不由己啊!
张府原是商户有出身,专做丝绸生意,家中花了一大笔银子,给父亲捐了个小官做做。
她的生母是养蚕人家女儿,因有几分姿色被父亲看中,纳了进来。谁知生下她后没多久,就得病死了。她在嫡母跟儿前处处陪着小心,忍气吞生,方才过得体面。
蒋家在苏州府是一等一的望族,京中又有靠山,父亲为了和蒋家攀上关系,早早就打算把府中的女儿送一个进去,挑来挑去,挑中了她。
一来她性子木讷,好拿捏;二人长相堪堪,不容易引起郡主的醋意。主最要的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说她腰细臀大好生养。
就这样,身如浮萍的她被当作攀附的工具,做了顾二爷的姨娘。
张氏轻轻叹出口气,平淡无奇的脸上有一抹坚定。
天无绝人之路。罢了,罢了,先把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再做打算吧。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问题叠着问题,矛盾激着矛盾,丝扣永远解不开。
张氏以为自己听话,就能换来郡主的手下留情;
顾二爷以为只要把女人哄好,荣华富贵就不会离他而去;
周氏以为只要把那戏子弄进府,日子就能过得顺畅;
管氏以为只要大爷从西北军营回来,婆婆就会给她好脸色看。
孰不知,在重生的青莞眼中,一切的顺邃从不是以委屈自己,期待别人换来的。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才能把脚步一步步走稳当,走踏实了。
只是她未曾料到的是,自己的这条复仇路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人。
这日,她刚睡罢午觉,想着好几日没去二姐处走动,正想着带春泥过去瞧一瞧,却见月娘掀了帘子进屋。
“小姐,前头传话过来,让小姐去园子里会客。”
青莞狐疑道:“哪家的女眷,我不奈烦应承,你帮我推了去。”
月娘为难道:“回小姐,是大少爷带回来的男客。”
春泥一听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尖声道:“男女授受不清,本该避讳着,偏巴巴的让咱们小姐去陪,这算哪门子事儿,简直不要脸。”
青莞冷声道:“太太呢,大奶奶,郡主呢?”
“小姐,太太一早被她的侄儿媳妇接去了,郡主回了老齐王府,大奶奶上回和郡主闹了一通,身子不大利爽,这几日吃着药呢。”
“真是好笑,府里能作主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大少爷就把人带回来,也忒巧了些。”春泥气道。
月娘瞪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青莞手里,“小姐,这是前头捎来的。”
青莞掏了信一瞧,脸色大变,唇边浮起一丝讥讽。这厮果然如从前一样阴魂不散,竟然敢暗中查她。
月娘见小姐脸色不对,担忧道:“小姐,这信是谁捎来的?”
青莞冷冷道:“一个混蛋!”
三月,春光明媚,百花齐放。
顾府的园子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顾子暄陪着十分的小心,对着眼前的男子道:“世子爷稍等片刻,几位妹妹已派人去请,想必一会就会过来。”
殷立峰春风拂面,笑意满满道,“不急,不急,我正想在这园子里走走。子暄啊,这顾家的园子有几分江南的味道,很合我的胃口啊。”
顾子暄陪笑道:“粗漏的很,粗漏的很。世子爷这边请。”
话说得很自谦,然顾大少心中却七上八下。
前几日与同窗饮酒,不曾想竟然酒楼遇到了英国公世子,厚着脸皮上前敬了杯薄酒,只打算混个脸熟。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自己这个仅靠阻荫庇佑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谁知不过短短几日,殷世子竟然登门造访,这委屈跌瞎了顾大少的眼睛。
殷立峰一边行,一边笑道:“听说二房年前才进京?”
顾子暄脸上端着笑,心里却在骂。要不是贤王这一趟江南之行,断了二叔的前程,二房至于跑京城来吗。
“二叔一向在江南为官。”
殷立峰听出这话中的深意,只当浑然不知,笑道:“江南虽好,哪比得上京城,天子脚下,贵勋林立,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
顾子暄心里咯噔一下。世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正说着话,却见顾青芸,顾青莲姐妹俩款款而来。两个着红,一个着绿,均盛装打扮,穿行在花中,人比花俏。
两人走到殷世子跟前,福了个万福。
殷立峰虚情假意的叹道:“两位小姐好,在下殷立峰,想请姑娘陪着一同赏花吟诗,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如此直白的言语,让姐妹们俩羞红了脸,各自点点头。
“我记得府上还有两位姑娘……”
“殷世子,她们来了。”顾青莲素手一指。熟悉的身影一出现,殷立峰眸中光芒闪过,笑意自唇角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