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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快去吧。”
众人虽然不大明白,为何一向对张华恭敬如顺的顾女医,今日一反常态,却担心这姑娘年轻气盛,被老奸巨滑的张华穿了小鞋,纷纷苦劝。
青莞见时机差不多了,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华一眼,起身恭敬道:“张院首,对不住,我这耳朵从来只听得好话,见谅,见谅。”
张华憋着一股气,皮笑肉不笑的道一句,“年轻人啊,不可狂妄太过。”
青莞笑笑不语,经过刘兆玉的身侧时,冲着他不可擦的挑了挑眉。
刘兆玉低头会心一笑。
怡春宫,富丽堂皇,然比起贵妃的永春宫,却略逊一筹。
青莞起初不明白,后来才知道,秦皇后被扶正位时,本应将宫殿修缮一新,谁知突厥犯西北边关,战事吃紧。
皇后便跪请皇帝,称将士们正血染沙场,她贵为一国之后,衣食住行当一切从简。
而此时,殷贵妃争后位失利,缠着皇帝讨要些好处。皇帝为抚其心,不得已命工匠为其大兴土木。
就在这当口,皇后唱了这么一出戏,令宝庆帝大为感动。当着后宫诸人的面,道了一句:“皇后为朕勤检持家,乃贤后。”
故秦氏为后多年,宫殿仍是原来的模样。
“女医青莞,给皇后娘娘请安。”青莞声音平淡,笑容含怯。
“起来吧,顾女医。”皇后的声音缓缓而起,懒懒的欠了欠身。
青莞方才抬起头,目光自皇后身上轻轻扫过。凤椅上的女子一袭火红霞锦,佩明黄金饰,连眼角的皱纹都衬出几分雍容华贵。
“顾女医,本宫最近胸口有些不大舒畅,劳女医为本宫诊脉。”
青莞忙谦逊道:“娘娘玉体金贵,该有张太医先为娘娘诊脉,青莞不敢逾越。”
太医讲究的的排资论辈,皇后虽点名要她诊脉,她却不能当即应下,必要做几分样子出来。这是太医院不成文的规矩。
算你识相。
张华见她和平常一般,稍稍心安,上前一步跪下,道:“臣给皇后请脉。”
秦皇后此时,方才把目光移到了张华身上,眼只微光一闪而过。
“那就劳烦张太医了。”
“臣不敢。”
张华恭敬的拿出一方锦帕,覆在娘娘的玉腕上,三指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搭了上去。
须臾,他抚须开口道:“娘娘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
“说重点!”秦皇后出言打断。
张华忙道:“娘娘的病,从心上来,心气虚而生火,以至夜不能寐,精神倦怠,不思饮食。”
此言说得冠冕堂皇,归纳成一句话,则是娘娘没病,只因思虚过甚。
秦皇后道:“当如何治?”
张华思忖半晌,道:“娘娘的身子乃水亏火旺之症,用人参二钱,白术二钱,云苓三钱,归身二钱……”
青莞听了半日,便知这张华开的都是些温补的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心中冷笑,原来人混到了一定的地位,也是怕死的。
“娘娘,可否要写药方?”
秦贵妃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目光一偏,道:“顾女医,你来替本宫诊一诊。”
青莞屈身跪地,并未像平常般按上去,而是将秦皇后玉腕上的锦帕拿去,很无理的扔至一边,“娘娘见谅,青莞诊脉,最恨这劳什子。”
张华脸色微微一变,想要呵斥几句,等看到皇后的神情,不悦之色瞬间隐去。
“嗯!”秦皇后懒懒应了一声,然看向青莞的目光带着深邃。
青莞已从张华的药方,判断出皇后的身子并无任何不妥,不过是有几分心病罢了,照这个方子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然而她今天却不想按常理出牌。
张华此人,正是在祖父出事后,一跃坐上了院首的宝座,那碗药他有没有在当中做手脚,如何做的手脚……她需一一查清。
“娘娘的病需用针施足三里,三阴交两处,连施七日,方可调养娘娘肝脾。”
“万万不可。”
张华当即站出来道:“此两处穴位治腿脚麻木,疼痛有奇效,于调养肝脾并无益。”
青莞蹙眉,很不客气道:“张太医莫非忘了,三里也能升阳益胃,三阴更能滋阴健脾。”
“这……”
张华心中大恨。这个顾青莞,前几次诊脉看着挺懂分寸的一个人,怎的今日突然变了。
他灵机一动,忙替自己辩解道:“娘娘,此乃民间的野路子,宫中太医,无人敢下针。”
“能治好娘娘的病,管它是野路子,还是正路子,都该试一试。”青莞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出了事该怎么办?”
青莞淡淡一笑,道:“张太医,施针的人是我,出了事自当由我承担。”
“你……”张华语塞。
“好了!”
秦皇后淡淡一笑,“张太医,你退下吧。”
张华身形一晃,将眼中的寒光隐去,心不甘情不愿道:“臣,告退!”
青莞嘴角勾起冷笑,脸上去恭敬道:“皇后娘娘,请退下衣裙,容青莞施针。”
秦皇后微笑道:“罢了,本宫最怕疼,你替我开几盏药吃罢。”
“皇后娘娘……”青莞愣住了,似乎很不理解。
“别愣着,来陪本宫说说话。”秦皇后一脸亲切。
青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踌躇几分方才走上去,一脸惶恐道:“青莞笨嘴笨舌,不怎么会说话,怕污了娘娘的耳。”
“无碍,这里只有咱们二人。”
皇后命她请脉,脉相无病,看来并非为病把她请来。支走张华,分明有话要说,自己若再装诂不察,戏便过了。
于是,青莞心中一漾,恭顺道:“是,娘娘。”
太和殿里,皇帝高坐,百官静立,三王一字排开,瑞王身如玉树,脸带微笑,显然心情极佳。
等了三月,父皇总算是动手了,今日出门,枝头喜鹊鸣唱,果然有喜事。
贤王长眉若柳,偏双眉紧拢,脸色泛青。父皇把苏子语调到身边,明升暗降,自己这一回,不仅失了父皇的心,还折了一员大将,悔不当初。
赵璟琰嘴角一抽,目光看向对面的苏子语,眸中以有不屑。
苏子语察觉,回望过去。男子青衣玉带,金冠束发,手上执一把折扇,一双狭长凤眸含笑带魅,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苏子语移开眼睛,忽然双腿跪地,朗声道:“臣遵旨!”
宝庆帝淡淡道:“苏侍卫,朕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苏子语神情一肃,“臣以命相护。”
宝庆帝似满意的点点头,继又道:“河道一事,进展如何?”
河道修改,隶属工部,若是以往,高尚书必走出来回话,但如今他却不敢,只拿眼睛去瞧寿王。因为他知道,皇帝是想听寿王的回禀。
偏那寿王将扇子摇得呼呼作响,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似魂游天际一般。
这一幕,这三月来百官早已见惯不怪。
高尚书见冷了场,心底叹了口气,如往常般用力的咳嗽几声,方见寿王向他看来。
高尚书心头宽慰。比着头一个月,自己把肺要咳出来的架势,王爷他委实已长进了不少,他轻声提点道:“王爷,皇上在问河道整修的事。”
赵璟琰朝高尚书挤挤眼睛,故作凝思状,“这个……那个……”
“如何?”宝庆帝眼睛一瞪。
这一瞪,赵璟琰索性厚着脸皮,嘿嘿干笑道:“回父皇,河道整修的事儿臣不知,都是高尚书一手所办,你问他吧。”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高尚书年纪不大却颤颤威威的走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回皇上,运河各段之间高差悬疏,三起三落,工部诸工匠已将将沿路情况摸探清楚,只等夏汛过了,就能开工。臣等已预算好了,明天春季,必能完工。完工后,济宁北部……”
高尚书娓娓道来,一应事务耳熟于心,仿佛已在心中存了千遍,反观寿王爷,一问三不知,甩手掌柜做得舒舒服服……
众人暗叹一口气。
这三月来,皇帝上朝,总要把寿王带至身边,临朝听政,大有把江山交于寿王之手,偏偏这个纨绔王爷……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众人腹诽之语,赵璟琰自然不会听见,然众人眼中的鄙夷之色,他却瞧得清清楚楚。
将扇子挡住半边脸,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微凉。
一帮子蠢货。
连青莞都说了,他宠皇在身,若再不知死活的表现惊人,那就不是他联手别人,而是别人联手干掉他了。
如今之计,唯得装傻充愣,才是聪明人。
更何况,若没有自己的傻,又怎能衬着兄长的贤明,将来他可明正言顺的将皇位……
一声尖锐的叫声,令赵璟琰神魂归位,这么快就散了,不错不错,便愿今日父皇不要留下他。
“寿王留下。”
赵璟琰一呛,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目光朝左右来回看了两眼,他翻了个白眼,笑道:“两位兄长,对不住了,今日又不能与两位兄长同行了。”
瑞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关切道:“陪父皇好好说话,晚间,到二哥府里喝酒。”
赵璟琰以扇支额,眼角的余光掠过贤王面庞,笑道:“二哥,咱们兄弟俩,老规矩。”
兄弟间的亲热,一目了然。贤王冷笑,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