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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袜子往张华嘴里一塞,用麻袋一套,便把人一通好揍。
几分钟后,那些汉子一个个从窗户里跃出,连同那个外乡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张华狼狈的从麻袋里爬出来,摇摇晃晃走到外头一看,十几个小厮被人揍得歪歪倒倒,气得肺都炸掉了,大吼一声,“给我砸!”
那些个小厮跟着主子从来都嚣张跋扈惯了,被人一痛狠揍,谁都耐烦不得,拿起手边的棍棒,把万花楼砸了个稀巴烂。
只把那些个娇滴滴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
世人都知万花楼是寿王的产业,恰巧这日寿王带着蒋七爷酒足饭饱后,来万花楼消遣,一看楼被砸了,气得脸都绿了。
两位浊世魔王一对眼,冷冷干笑三声,拂袖而去。
次日。
顺天府尹正门刚开,便有一中年男子来投案自守。
府尹大人把人叫来细细一问,惊出一头冷汗。
原来此人是老齐王远房的侄子,昨夜刚到京城,在万花楼把张华打了,故来投案自首。
咦,不对啊!
老齐王的远房侄子,那不也是皇上的远房侄子?
府尹大人后知后觉,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兄台贵姓?”
男子目光一凛,挺了挺胸,道:“姓赵,名璟环。家父是已逝的淮南王。”
我去!
似一道响雷,劈中了府尹大人的脑袋瓜,他迅速从官位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倒男子面前,连连磕头。
随即,又一咕噜爬起来,一边命人好茶好饭的招呼着,一边颠颠的往宫中去了。
而此时的朝堂上,寿王正冲着皇帝,哭诉自己的万花楼被人砸了。
众大臣听得心惊胆寒。
妈蛋的,这京中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敢砸寿王的产业,他项上的脑袋不要了。
谁?
到底是谁?
还不等皇帝开口问,府尹大人胖胖的身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皇上,皇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宝庆帝正被老八的哭,闹得心繁意乱,这会又被人这么一叫唤,当下头痛欲裂。
府尹大人跪倒在地,也不顾皇帝的脸色如何难看,一五一十将他口中的大事说了出来。
百官一听,惊得无以回复。
赵璟环,淮南王的遗腹子,其父在皇族中排行第二。宝庆帝登基初时,血洗皇族,淮南王与其五子均惨死在被贬的路上。
此子的生母是淮南王府的花房丫鬟,与淮南王一夜鸳鸯后,暗结珠胎,又因她身份卑微,连被贬的资格都没有,故逃过一劫。
此后,她投奔老齐王府,说出腹中孩子来历,老齐王苦思一晚后,如实向新帝回禀。
新帝想着一个未出生的毛孩,掀不起什么风什么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允她生下。
宝庆五年,老齐王为此子请命,称他不宜留在京中,远远打发才是正经。
新帝允之,将其安置在远离京都的海南府,连个番号也未曾有。这一去,便是三十年。
如此久远的时间,让京中的权贵们早就忘了,皇族中还有这号人物存在。
宝庆帝听罢,目光幽暗不明,半晌才道:“把人请进殿。”
“宣赵璟环觐见!”
李公公拂尘一甩,噪音又尖又高。
等人间隙,宝庆帝这才想起儿子的事情还没解决,忙问他何人砸了万花楼。
赵璟琰冷冷一笑,酸不啦叽道:“这人连皇族弟子都敢打,我这这小小的万花楼,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惊得无以加复,目光纷纷向瑞王向去。敢情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是那张华啊!
瑞王面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怒气中烧。
这个混蛋,灌了几口黄汤竟然敢砸老八的场子,还把皇室的弟子给打伤了,看我回头如何收拾他!
太极殿上。
皇帝看着跪下的赵璟环,不免心中一惊。
这张脸与他的二哥淮南王如出一辄,剑眉,薄唇,甚至连眉头的那颗痣,也生得一模一样。
赵璟环行过礼后,面色一哀,匍匐在地上,连声道:“皇上,臣侄有罪,请皇上惩罚。”
宝庆帝微微皱眉,“何时进的京,下塌在何处?不何不先入宫?”
赵璟环身子一颤,满脸惊色。“臣侄昨夜进京,宫门已落,便在齐王叔府上借宿,想着今日再来拜见皇上。谁知昨夜臣侄多喝了几杯,冲撞了太医院的张院首,心中有愧,又怕皇上责罚,故往顺天府尹投案。皇上,臣侄有罪,臣侄有罪
。”
言罢,赵璟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堂堂皇族血脉,竟然惧怕一个小小的太医,不惜自首,百官默默对望,各自垂下脑袋。
唯有赵璟琰没有低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的人,眸中微有诧异闪过。
皇帝明年泰山封禅,按礼皇族弟子都要进京,随皇帝御驾一同亲往,这赵璟环也算是皇族弟子,理当进京。
只是,此人出现的时间,委实太过凑巧,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偌大的殿里,静寂无声,仿佛一个暂停的世界。
宝庆帝眼中的深邃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
“朕以为朕的天下,四海升平,天下大治,却不知一个宫中太医竟能狐假虎威,猖狂至此,好啊,很好!”
狐假虎威四个字一出,瑞王的脸色陡然变白。天底下谁不知,张华是皇后娘娘的人。
“今日他连皇子皇孙都不放在眼里,他日,岂不是要连朕都听命于他?”
群臣一听这话极重,深知张华已然惹怒了皇帝,赵璟环倒也罢了,徒有个赵姓而已,可寿王那可是实打实的宝贝疙瘩。
帝言一落,边上从头到尾不曾说话的贤王幽幽开口,“看来本王的车马若是遇到张华,也只有退避三舍了。”
“大胆!”宝庆帝怒拍椅背,脸上青筋暴出。
“皇上息怒!”群臣跪拜。
“皇上,臣有一事回奏。两年前,那张华……”
“皇上,臣也有一事回秦。五年前那张华……”
世道便是这样,雪中送碳者,寥寥无己;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
百官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一个个的回忆起张华作下的那些个恶事,就差声泪俱下了。
宝庆帝越听越怒,额上青筋根根暴出,末了,手中的道珠猛的砸到了瑞王的身上。
瑞王再度伏身下去,诺诺不敢言。
“好啊……很好!”宝庆帝的话中隐隐透着悲怆,甚至有些语无论次。
赵璟琰心有戚戚,长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得极轻,极柔,似有不甘,又有无奈,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体味各有不同。
宝庆帝冷冷一声,自龙椅上缓缓而起。
李公公忙伸手上前扶住。
宝庆帝一把推开,厉声骂道:“狗奴才,朕还没到老眼晕花的时候。”
众人心中同时跳了两下,暗自揣摩着这句意有所指的话。
“禁卫军张云龙。”
“臣在!”
“把张华拿下,领朕的旨意,搜查张华府邸,一个小小的太医,竟然能一掷万金,朕倒要看看,他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臣,遵旨!”
“顾青莞。”一张笑脸自窗下而出。
青莞正在调试药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恨声道:“刘兆玉,以后走路能不能弄出点声音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两人共事已久,对彼此的医术,性子,为人处事颇为欣赏,一来一往之间,连称呼都熟络起来。
刘兆玉挑眉一笑,“你连张太医都不怕,还怕我。”
青莞美目流转,嗔看了他一眼,道:“找我何事?”
刘兆玉往身后瞧了瞧,把身子凑到窗台上,压了低声道:“你有没有看到张华的脸?”
青莞皱了皱眉头,道:“看到了,肿得像个猪头一样。”
刘兆玉嘿嘿干笑两声,“我跟你说,这家伙惹事了。”
“什么事?”青莞明知故问。
刘兆玉讥诮瞥了她一眼,道:“你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这事儿跟你还扯着点关系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跟你身后的人关系。我和你说啊……”
“刘太医,顾太医……快去瞧热闹啊,宫里把张太医给架走了!”
“什么?”
刘兆玉一听有热闹瞧,眼光大亮,一边拎着袍子往外跑,一边冲顾青莞道:“我先去,你快来,哈哈哈,估摸着他要倒霉了。”
青莞对他鼓励一笑,沾满了药膏的手在鼻子闻了闻,笑意自嘴角而出。
亭林,好戏开场了,你这个演技派,可别让我失望啊。
御旨一出,谁与争峰。
仅仅一个时辰,张云龙去而复返,与他一道入殿的,还有两个樟木箱子。
“皇上,查到了这个。”
宝庆帝捏着佛珠的手一顿,李公公拂尘一扫,尖声道:“打开。”
张云龙挥退左右内侍,大掌一用劲,两个箱子就声而开,众人伸头一瞧,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整整两大箱子的金条,闪着灼灼金光,足以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赵璟琰一声轻叹,“我的娘啊,本王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宝庆帝一字一句道:“朕只知藏富于民,却不知藏富于官,很好。张云龙?”
“臣在!”
“替朕摘去张华头上顶戴花领,关入大狱。”
“臣遵旨。”
“此案,朕要亲审。”
宝庆帝怒到极至,已然平静如初,轻描淡写的扔下这一句后,背手离去。百官大气都不敢喘,三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