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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荣摇摇头,“这个小的不知道。不过,带了很多细软的,足足装了有五车呢。”
“五车?”青莞轻声低喃,“小妾也跟着去了吗?”
“这……”
“那府里谁侍候?”
“这个……”朱荣答不上来。
青莞神色变了几变,“朱荣,你忙去吧。”
朱荣一听这话,心中松出口气,忙道:“小姐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我不会客气的。”
朱荣躬身退出,青莞坐在炕沿,足足呆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方起身。
她走到赵璟琰的炕前,伸手扣脉,脸色稍稍松弛。
“怎样?”盛方上前低问。
“毒除四分,余下六分,是个好兆头。”
“莞莞,你的身子怎样?烧退了吗?”
不知何时,坑上的人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轻幽的看着她。
青莞放开他的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发了一身汗,已经退烧了。”
“腿呢?”赵璟琰又问。
他怎么知道腿的事情,青莞愣了愣,不欲多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北府的刘健,有问题。”
此言一出,赵璟琰和盛方两人,同时眸光一沉,脸上露出寒意。
三人坐定,叶青沏了热茶,掩门悄然退出。
赵璟琰指了指坑边的竹椅,目光缱绻,“坐下说话,站着累。”
青莞对他的目光,故意视而不见,却依言坐下。
“胡勇,扶我起来。”
胡勇见青莞对他点点头,遂把人轻轻扶起,末了,又拿了垫子,放在寿王的身后。
他深看了寿王一眼,悄无声息的退到了窗边。
刚刚他叫她“莞莞”,这样的称呼即便是自己这样的身份,也不敢叫出口。
妹妹与七爷订了婚,七爷与王爷又是兄弟,都说兄弟妻,不可戏,王爷如何能这样称呼?
为什么三个字,在盛方的舌头上绕了一绕,还是咽了下去。
赵璟琰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个称呼在盛方心里,掀起了波澜,他的目光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
“莞莞,我有一个感觉,从我中毒到现在,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里。而且这个坑,是有人故意挖的。”
顾青莞如何不知道这种感觉。梦中的那条吐着信子的蛇,那双阴阴的眼睛,让人毛骨悚然。
“亭林,事情归根到底,其实很简单。说白了,便是有人想你死。”
“正是!”赵璟琰点头。
盛方接话:“是谁?”
“问得好,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青莞看了他一眼,道:“贤王?最有可能。除去亭林,他再无敌手。”
赵璟琰思忖道:“三哥虽有可能,却无胆量通敌,那些个胡人,不应当是他的手笔。一连窜的计划中,处处逃脱不了胡人的影子。”
青莞见他思绪冷静,即便身处囫囵也不曾胡乱作出判断,心中微赞。
“除去他,还有一人最为可疑。刚刚米店老板与我说,外头多了许多巡街的官兵。”
赵璟琰脸色得得很凌厉,“这个时候……当是冲着我来的。”
“还有一个消息。刘健的妻儿小妾早在几日前,带着细软出城了。事上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赵璟琰目光一冷,无比冷静的对青莞道:“倘若真是他,那此人抱着必死之心。弘文危矣!”
青莞咬咬唇,抬眸道:“临走前,我让他带了些好东西防身。只要不是穿肠毒药,都耐他不得。”
防患于未然。
她可真行!
赵璟琰嘴角扬起弧度,眼中有热度。这样的女人,才配立于他的身侧。
“弘文也是只狐狸。他不出现,必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在等待时机。”
青莞轻轻一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觉得,他是在等着王爷您去救他。”
赵璟琰心中一动,眼底落下一片深情。好个聪明的女子,如此一来,便有理由引兵入北府一探究竟。
他直直的看向青莞,一字一句道:“弘文与我是好兄弟,他的安危,不容有失。这里离镇北军不过百里,我立刻书信一封,让于规引兵入北府。”
“等等!”
久未出声的盛方突然开口,“咱们仅是猜测,并未有真凭实据,若是弄错了呢?”
赵璟琰把目光移向他,淡淡一笑道:“那么这些镇北军,也能护着本王安然回到军中。”
前后都有退路。盛方眸光一动,“既如此,镇北军那头,我去。”
青莞没有出言阻拦,而是起身,一步步走上前,声音低得犹如坟蚋一般。
“速去速回,一路小心。”
盛方回看,低声道:“好!”
“我送你。”青莞眼神依依不舍。
盛方展颜一笑,“嗯!”
此刻的京城,风平浪静。
戌时的梆子敲过,蒋府陆陆续续掌灯。
西院里,老祖宗手缠念珠,斜靠在榻上,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帘子一掀,朱氏扶着婆婆张氏进来,给侍立的丫鬟递了个眼色,下人立刻鱼贯而出。
张氏自侧身坐下,欲言又止。
老祖宗缓缓掀目,看了她一眼,道:“这个时辰,做什么过来?”
“老祖宗,这老七禁足这么些日子,为什么连媳妇都不能瞧,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张氏心头着急。刚刚她往老七院里去,结果竟然被人拦下。
堂堂蒋府大夫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看,这是何道理。这才急着来找老祖宗。
“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禁不住事,这是上头的规矩。”老祖宗不欲多说。
张氏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就算是上头的规矩,也只拒着人不能出去,没说拒着人不能探试啊。
老祖宗见她纠缠不清,怕坏事,当下声色厉疾道:“不过是个禁足,又不少吃的,少穿的,你心疼什么?”
张氏被呵斥,不敢言语,心里所气不过,又道:“老祖宗,不是媳妇多话,那英国公世子也不像样。凭什么只禁老七一个人?”
老祖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人家宫中有贵妃,你有什么。安安份份过日子,别自个找不痛快。老七院里也不必再去,到了时辰,他自然会出来。”
张氏从未见老祖宗这般厉声说话,委屈的垂了眼,道:“媳妇告退!”
朱氏对禁足一事心知肚明。
她见婆婆神情低落,忙上前扶住了,又不好明说,只低声道:“夫人别往心里去,老祖宗心里怕也不痛快呢!”
张氏一听,心头稍稍宽慰。
朱氏又道:“回头我悄悄的让人多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去。顾府那头,咱也不拉下。”
“好孩子!”
张氏拍拍她的手。还是这个媳妇贴心啊。
朱氏送走婆婆,又折了回来,目光落在老祖宗手中的佛珠上。
暗笑。
这佛珠十多年都没碰过了,这会拿在手上盘,只怕是担着心呢,偏在太太跟前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老祖宗见她盯着佛珠瞧,知道瞒不住她,嘴硬道:“我担心的是青莞,姑娘家的身子金贵,不比老七,皮厚肉糙的,泥里水里浸着,也没事。”
朱氏气笑道:“老祖宗啊,您就哄我吧。”
老祖宗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这几日心里像是油煎了似的,只端着架子罢了。
她叹了口气,道:“整整十日,连个信都没捎回来,也不知如何了。”
朱氏抚着老祖宗的后背,眼神也暗也下来。
别人不知道老祖宗这几日的揪心,她却一清二楚。那三个,都是老祖宗心头肉,哪一个都不能出事,否则……
心思一动,她压低了声道:“不知道宫里头,有没有收到信?”
“难说!”老祖宗摇了摇头。
正想着,忽然帘子一掀,有人进来,面庞很生,瞧着竟不像是府里的。
哪来的没规矩的人,朱氏正要呵斥,眼角却见老祖宗眼睛一亮,“有消息了?”
来人冲老祖宗抱了抱拳,道:“七爷有信到,已入宫中。”
老祖宗长松一口气,道:“可安好?”
来人轻轻咳一声,“有惊无险,告辞!”
此刻。
宫门紧闭。
禁宫统领张云龙看着金钉朱漆的宫门,掏出令牌,向守门的禁卫示出,自南门匆匆而入。
“李公公,有要事面见皇上,麻烦通报下。”
李公公揉着惺忪的眼睛,返身入内。
约摸半盏茶后,去而复返,李公公笑道:“张统领,皇上有请!”
入室,下跪行礼,张云龙的目光在李公公身上扫过。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人出去。
李公公趁着转身的瞬间,眉头微微一皱,扫过张云龙的神色,低头退出。
张云龙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西北有消息传来。”
“说!”皇帝简单一语,连眼皮都未曾掀开。
“蒋侍郎一行遇袭,未有人员伤亡。寿王入永和镇也被袭,随军之人全军覆没。”
“什么?”宝庆帝大惊,猛的睁开眼睛,“老八如何?”
“寿王万幸,被胡副将救下,已与顾女医会合,行针拔毒,只是……”
“只是说何,说!”宝庆帝勃然变色。
张云龙速速下跪,直言道:“只是似乎……还有人暗中追杀,在马匹的饲料中下毒。” 话音刚落,一声脆落在他脚边炸开,玉盏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