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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头一波,都是大家俱,黄夫人打发人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一处处早就看好了,捧着嫁妆册子的陪嫁婆子先进来,指挥着头一抬嫁妆抬进屋,靠最里面放好,后面的嫁妆依次进来,依次放好。
郭二太太站在上房门口,看着一抬抬嫁妆进去,想跟进去看看,却被陪嫁婆子客气恭敬的拦住了,里头乱,扛夫们都粗人,万一碰着二太太。
李夏懒得多理会郭二太太,坐在廊下鹅颈椅上,从垂花门里站着的婆子看起,抬进来的嫁妆家俱,被垂花门下的婆子指挥着,转方向掉头,指向上房,东厢或西厢,抬到各间门口,顺着屋里婆子的指点,放好嫁妆,侧着身子贴着门框挤出去。
李夏看的舒了口气,只看这份井井有条,至少黄夫人这份理事之能,相当的不错。
大家俱流水般抬进来,不到一个时辰,从院门口的倒座间,到最后面的后罩房,都摆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了。
再之后,就是各式摆件帘幔,烛台果盘等等。
李夏看着这间原本空荡荡的三进院子,一点点却又飞快的充满起来,渐渐各处都有了趣味和生机,等到垂花门里那架一派江南风韵的绣花屏风被抬到正中,李夏一只手拉着李文楠,一只手拉着李文梅,赶紧往外走。
这院子里布置停当之前,她们得赶紧撤出去,在这之后,新嫁娘坐进来之前,除了唐家挑出来的陪嫁婆子丫头,别的人,是不能再踏进半步了。
郭二太太在李夏她们之前,就甩着帕子出去了。
唐家姑娘别的嫁妆,要摆在这院子门口,临时清出来的一片空地上,这些家俱有什么好看的,家家都一样,她要看实实在在的庄子铺子,和银子!
嫁妆过到天色近黑,郭二太太就看到天色近黑,这份体力,看的看嫁妆的几个陪嫁婆子暗暗赞叹,这不操心不使力,就是身子骨好!
郭二太太弯着腰,仔仔细细看着最后抬进来的红绸砖块,这一排排可不少,怎么没分大砖小砖?也没分铺子庄子,怎么能这么糊弄人!
“你们府上这是打的统帐?”郭二太太看来看去,问上了。
“算不上打统帐。”陪嫁婆子笑的客气恭敬,“这一抬是庄子,这一抬是铺子,庄子也算打了统帐,五百亩算一个庄子,这铺子就一间算一间。”
郭二太太数了一遍,算了一遍,又数了一遍,心里酸的直翻腾,“哟,这可不少,不是说你们家老爷清廉,你们家不算富贵?”
“二太太可不能这么说话,我们老爷这清廉,可不是说出来的,至于富贵,这得看跟哪家比,跟咱们府上亲家老太太比,那是不怎么富贵。
这些铺子庄子里头,我们大老爷添了一间铺子,老宅里几位老祖宗统共添了两间铺子,三个庄子,咱们府上亲家老太太添了两间铺子,两处庄子都大,得算三块砖,苏尚书府上柏大奶奶添了一间铺子,柏家添了一处庄子,九百多亩地呢,陆将军夫人添了个四百多亩的庄子,古家六少爷添了两间铺子,长沙王府添了座果园……”
郭二太太听的眼花缭乱,婆子一口气说完,瞄着她,笑眯眯又加了几句,“……都是托咱们五爷的福,五爷的人情,落到了我们姑娘头上罢了。”
郭二太太青着张脸,跺脚就走,回到自己院子里,只气的胸口一阵接一阵的疼,不过胸口再疼,她也没敢怎么着,老五成亲这桩事有多大,她还是能看出个一二三的,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怎么着,老大媳妇非得整死她不可,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
不过她这胸口,是真疼啊,连气带疼!
虽说亲迎是在午后,可天还没亮,李文山就被叫起来,仔仔细细沐浴洗漱了,跟着老太爷,到了已经灯火通明的祠堂,祭告祭祀。
严夫人和钱夫人,以及徐太太等人,这一夜也就睡了一两个时辰,天黑透睡,天黑透起,各领一份差使,先将府内再次巡查了一遍,请来的戏班小唱以及杂耍各家,已经等在角门外,差人领进来,开始准备。
天刚蒙蒙亮,霍老太太和徐焕就到了,霍老太太去找严夫人,徐焕去寻严尚书和郭胜领差使。
严尚书和钱夫人,连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是昨天晚上就过来,歇在永宁伯府的。
接着户部几个严尚书信得过的老成堂官一身喜庆吉服,也赶到了,到天色大亮,严尚书已经派好了各人的差使,从巷子口到二门,再到里面的大堂,都安排好了人,只等客人上门。
霍老太太从严夫人这里领的差使,除了看着她家那位老祖宗,又添了个二太太给她,二太太昨天晚上打发人到她院子里,说胸口痛的厉害,大喜的日子请大夫不好,请她寻几丸子药给她,她担心二太太傻气上冲,别闹出什么没脸的事。
霍老太太满口答应,这两桩都是小差使。
严夫人还没怎么安排好,婆子一路小跑进来禀报,陆将军和夫人已经到了。
严夫人急忙迎出去,阮夫人已经进了二门,迎着严夫人笑道:“我来早了,将军说早点儿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没有。”
“多谢您和将军。”严夫人见了礼,赶紧先谢,“从五哥儿到京城……这话不对,从五哥儿到江宁府见了陆将军头一面,这些年,陆将军时时处处照顾着五哥儿,就是亲生的哥哥,也不过如此,夫人这边请。”
阮夫人走了几步,看着急步过来的李冬等人,笑道:“夫人是这场大喜事的定海神针,我不敢多扰,冬姐儿来了,您就把我归到她这一处,我跟她一起领差使吧。”
严夫人笑起来,“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冬姐儿今天领了招呼各家少奶奶小娘子的差使,我正担心她认不全人呢,有夫人提点,我就放心了。”
几句话间,李冬已经迎上来,严夫人交待了几句,就去忙了。
古六比陆仪没晚多少也到了,一进门就找李文山和李文岚,“李五呢?他这个新郎倌有什么忙的?那六哥儿呢?这迎亲的傧相,到底找的哪家哥儿?得让我瞧瞧,我说我去,李五非不让……”
古六一边和徐焕说着话,一边往里进。
徐焕笑道:“严尚书家大公子,还有沈老尚书家沈五爷,罗尚书家三公子,还有陆将军堂弟陆九郎,比不上六少爷,可也是难得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
“还行。”古六想着这几个人,勉强点了下头,也就是还行,跟他原本打算找的几个,差的可不少。
“陆将军到了?对了,王爷今天来不来?”古六脚步一顿,凑近过去,低低问道。
徐焕摇头,同样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王爷要是来了,那动静……太大了。”
古六慢慢嗯了一声,走了两三步,咯一声笑起来,这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响,站着笑了一会儿,才一边接着往前走,一边抖开折扇挡着脸,和徐焕八卦道:“上回,你那个外甥女,阿夏和楠姐儿,当街跟人家打架,王爷嫌人家说的不清楚,让人画出来给他看,那幅阿夏打架图,十分传神。”
“你看到了?”徐焕堵了古六一句,古六嘿嘿了几声,“我没看到那场热闹,可这场热闹……嗯,回去我画张李五成亲图,给他送去。”
徐焕失笑出声。
“我自己逛,你去忙吧,世子要是来了,打发人跟我说一声,还有,听说苏大公子还有江大公子也要来?”
见徐焕肯定的点了头,古六眉毛飞起,“来了也打发人跟我说一声!我找江大公子有点儿事,他最近忙的根本见不到人。”
徐焕应了,陪着他接着往里,看到李文岚看到古六,迎上来了,才拱手告退,往二门接着迎接贵客去了。
郭胜站在永宁伯府门口这迎客第一岗,后面站着一排十几二十个机灵小厮,等着听郭先生或吩咐或暗示,往里带人。
刚刚迎进明州商会几位大商家,远远的,郭胜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苏大公子苏烨。
苏烨一件蟹壳青薄绸长衫,骑在马上,侧着头,看着旁边同样骑在马上的柏氏,柏悦侧身坐在马背上,一件蟹壳青窄袖褙子从马背一面垂下,迎风轻飘,一条鲜艳到眩目的大红石榴裙从马背这一面垂下,仰头看着苏烨,且说且笑。
郭胜轻轻抽了口气,姑娘说柏悦嫁给苏烨,苏烨娶了柏悦,只和她喜欢他,和他喜欢她有关,无关其它,现在,就这一眼,他深信再也不疑。
这一对神仙一样的神仙眷侣,眼里只有彼此。
郭胜毫不掩饰的看着苏烨和柏悦,一直看到两个人到了下马石前,一起跳下了马,深吸了口气,仿佛刚醒过神,上前一步,拱手各揖了一礼,“贤伉俪真是……刚才失神了,都说神仙眷侣,我可算亲眼看到了,此一样,此生无憾。”
苏烨摇头失笑,柏悦一边笑,一边曲膝还了郭胜一礼,“弟弟写信说,郭先生是大英雄,别的都在其次,说什么象什么一样,他仰慕得紧。”
郭胜哈哈大笑,“我真是青州人。”
苏烨笑出了声,折扇拍在郭胜肩上,“先生真该姓胡。”
郭胜一边笑,一边侧身让过苏烨和柏悦,苏烨牵住柏悦的手,进了芦棚,向郭胜摆着手道:“不用你亲自带,叫个小厮带我们进去就行,罗尚书的车子在后面,一会儿就要到了,客气不在这上头。”
郭胜忙点了个小厮,长揖到底,看两人走了四五步,才直身站起来,看着牵着手的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赞叹的叹了口气,转身又站到大门外。
金拙言紧跟在罗尚书后面,也到了。
远远看到金拙言,郭胜就赶紧下了台阶,小跑几步上前,抢在小厮前头,伸手拉住缰绳,金拙言用马鞭点了点郭胜的手,“你松开,这哪是你做的事,你不替自己,也替你家五爷留几分脸面。”
“您是老大,就是五爷在,您也是老大。”郭胜松开手,后退半步,微微欠身,一脸一身的讨好。
金拙言跳下马,斜斜打量着他,“你别这样,你这样,我这心里就不踏实了,是你,还是磐石办错差使了?”
“瞧世子爷说的,我就是尽尽心,替磐石尽尽心。”郭胜侧身往里让金拙言。
金拙言哼了一声,抬手止住郭胜,“别,好好办差才是尽心,你可是个贼不走空的,别送,我还是自己进去安心点儿。”
郭胜一边笑一边点头,目送金拙言走出一射之地,才转回身,几步回到最前的位置,还有位江大公子,那位一向最后出场。
郭胜刚刚站稳,抬眼就看到了穿了件青莲色长衫的江延世,骑着他那匹跟他一样漂亮的大宛马,迎着他昂然而来。
郭胜轻轻抽了口气,又说不出感慨的叹了口气,都拿苏烨和江延世相提并论,这不对,应该是苏烨夫妻两个一起,才能和江大公子相提并论。
江延世下了马,迎着一脸感叹看着他的郭胜,斜了他一眼,一边越过他往里走,一边问道:“都到了?”
“金世子,苏大公子,还有古家六少爷,都已经到了。”郭胜紧跟往里让着。
“我是问赵二公子。”江延世抖开折扇,斜了眼郭胜,郭胜嘿嘿笑了几声,“也到了,比您早半刻钟,来了。”郭胜示意已经迎上来的赵二公子。
“你去忙吧,忙完了过来陪我喝几杯酒。”江延世脚步不停,悠闲的摇着折扇吩咐道。
郭胜答应了,跟在后面,看着赵二公子迎上来,和江延世说着话往里走了,才转身回去。
江延世和赵二公子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都说严夫人持家有方,严家世代大族,果然不差。”看了一会儿,江延世评价道。
“嗯,银子花的也足。”赵二公子扫了眼无处不在的天棚。
“那位老太太敢在银子上叫板江家,这一场事不拿足银子,把银子花的到处都是,岂不是白叫板了?”江延世看着一路上的花草树木,花艳草盛树翠,放眼所及,生机勃勃,这李家这气运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