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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樊文良看见办公室里还在忙碌的沙正阳,目光微动。
今天轮到樊文良带班。
南渡镇的值班制度,每天一名镇领导,包括党委委员和副镇长,加上一名中层干部,一到两名普通干部(含招聘干部),组成一个值班组,负责处理夜间和周末的紧急事情。
当然这种紧急事情比较少,主要还是负责整个政府大院内的安全,以及遇到特定时期,比如农忙时的守水巡查。
得到消息时,樊文良还有些不太相信。
虽说沙正阳是前县长秘书下来的,但应该不算是下派锻炼的,组织部没有这个说法。
沙正阳才来半年不到,工龄才一年,还是预备党员,郭业山却要想把沙正阳推上副镇长的位置,这也未免太霸道了。
这让樊文良很是不悦,原本对沙正阳的一些好观感顿时下降了不少,哪怕他明知道这是郭业山在主导,换了自己处于沙正阳这个位置也一样不会放弃。
樊文良本身还是和郭业山关系处得不错的。
樊文良对孔令东的印象很差,他觉得孔令东根本不能胜任一个镇长,顶多就是一个中层干部的水准,只是这种观感还只能隐藏在心中。
他觉得郭业山还是有水平的,起码孔令东在郭业山面前基本上就是一个应声虫,但没想到这一次孔令东居然会为了褚友亮公开表示了郭业山意见的反对,这可真难得。
樊文良一直比较尊重郭业山,虽然郭业山比他还小两岁,但书记就是书记,而且郭业山的水平也的确不低,但这一次樊文良也有些不同看法。
彭先才要下来是早就明确了的事情,樊文良一直看好镇农办主任熊晨。
樊文良认为这个同志工作踏实,也能和村干部打得拢堆,在村干部中印象也很不错,不像褚友亮浮在面上,做工作沉不下去。
为此樊文良也向郭业山很含蓄的推荐过,但郭业山未置可否。
现在郭业山却突然推出了沙正阳,这让樊文良很是不满。
樊文良承认沙正阳的确在工作作风、能力等方面都很优秀,但缺陷也很明显,这样的干部培养锻炼两三年后在提拔很合适,现在更适合担任部门中层干部才对。
这样草率就把一个年轻干部推上镇领导的岗位上,樊文良觉得郭业山过于任人唯亲,意气用事了。
沙正阳并没有注意到窗外樊文良复杂的目光,此时正忙着准备资料。
据说下周某个时候市委黄书记可能要到银台调研,虽然到南渡的可能性不太大,但也不能排除。
沙正阳询问过曹清泰,曹清泰称黄书记的时间很紧,只能在银台呆两个小时,中午可能要赶到邻近的津县,所以只能看一个点,而银台只可能推荐西水作为参观点。
这让沙正阳有些遗憾。
之前他是希望黄绍棠能来东方红酒业看一看,为东方红酒业扩大影响力拓展渠道助一臂之力,而后在得知自己有希望去争取那名副镇长人选时,他就更渴望了。
在这项专题活动上自己花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多,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引起县委甚至市委领导的高看一眼,那收益一样巨大。
但不管市委黄书记来不来,沙正阳觉得还是应当以防万一,先把该准备的东西尽可能的准备齐全,以避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沙正阳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南渡镇政府,哦,三联村,唐会计啊,你好,我办公室沙正阳,今天是樊书记带班,行,你稍等,我马上替你喊。”
镇政府里只有党政一把手办公室里安装有电话,其余的就是各大办公室有一部电话,但基本上都是采取用带锁木盒锁起来,每个办公室电话费每月都有限量,超出自负。
只有党政办没有安设那种带锁木盒,因为这里打电话的时候比较多,而且随时办公室都有人,外人想来偷打电话做不到。
听到沙正阳提到自己,樊文良从走廊另一端的阴影里走出来,“什么事?”
“是三联村唐会计电话,找您。”沙正阳能从电话里唐正奎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唐正奎没说,他也就没问。
樊文良有些不耐烦的接起电话,但几句话之后,樊文良脸色就阴沉下来。
“给派出所打电话了么?什么,去金果村出警去了,联系不上?现在那边围了多少人?七八十,近百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樊文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自己每次值班都会多少遇上一点破事儿?难怪人家都不愿意和自己一个班。
四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值班,遇上晓月村一家农户修房子上梁,结果临时请来的工人不小心从墙上跌落下来摔死,死者家属也是到修房子那家去闹得不可开交,他也是从中午处理到晚上一点钟。
六月份自己值班,遇到天沟村一家人祝寿,结果不知道买的还是采摘的野生菌中混有毒菌,有一桌五人中毒,镇卫生院和县医院急救车都来了,还好没有死人,抢救过来了。
三个月内出两桩事儿,都在自己值班期间,也弄得大家都说自己这一班风水不好,所以才会把沙正阳给安排在自己这班来。
没想到这又出事了。
樊文良气哼哼的喊了一声:“正阳,你去喊熊晨,也把小莫叫上,开车走三联村二组,那边出了点儿事儿!”
212吉普很是发动了一阵才算是打燃火,嘶吼着冲出了镇政府大院。
三联村在紧邻牛背山的西面,牛背山和八岭山呈并列状,但牛背山要险峻得多,向西延伸十几公里,一直要到邻县边上去了,距离镇政府有好几公里路,要先在省道206上跑了几公里,然后转入村道。
这是一条八十年代打的混泥土道路,但长久失修,路面坑洞很多,吉普车颠簸着往前跑。
还好这一次吉普车很给力,路上没有趴窝,四个人被颠得晕头转向,总算赶到了了出事的地方。
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但是还能看得清楚道路,如同马蜂窝一般的一堆堆人四处晃荡,嘈杂的声音随着风传递了过来,很有些群情激愤的样子。
无论是樊文良还是沙正阳,见到这幅情形,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路上樊文良也把他了解到的情况作了一个简介。
三联村一个女孩子,父母在江浙打工,自己被县城里一家家具城里上班,结果和县城里一个男孩子处对象,结果处了一年对象,产都流过两次,送女孩回家,女孩子趁家中亲戚不备,上吊自杀,好在被及时发现抢救了下来。
这下捅了马蜂窝,亲属和村民将送女孩子回来的男孩子以及男孩子的几个朋友拦住,要让男孩子给一个说法,由于村民们都觉得自己村里女孩子吃了大亏,所以火气很大,那个男孩子也被打伤。
这种事情论理镇政府一般是不会管的,感情纠纷,实在不行也该是派出所出警。
但恰恰村上报给派出所时,派出所值班民警已经到金果村出警去了,派出所里除了一个留守的联防队员外,没有别的人。
眼见得天色渐黒,而围堵的村民们越来越多,加之不少人从中起哄,把几个男孩子开去的汽车推得摇来晃去,几个男孩子躲在车里不敢下来。
恰巧村上书记潘忠贵到邻县亲家那里去了,还未回来,而村主任赵乾兵为老婆因病在县医院住院守病房,所以村干部只有村会计和治保主任、妇女主任在家,有些控制不住局面。
村上干部担心要出大事,这才赶紧打电话到镇政府来求助。
吉普车还未到路头,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围着一辆米黄色的越野车。
沙正阳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是指今世。
前世中他在乡镇上从社会事务办主任干到副镇长、副书记、镇长再到书记,这种事情自然经历也不算少。
这种群体性事件引发的原因很多,一旦没有控制住,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但是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要能抓住几个要害,也容易平复。
毕竟这主要是涉及到较小群体或者说个别人利益,而非群体性的利益,相对来说要简单许多。
看见樊文良一行人下车,那个正在人堆中讲得口干舌燥的中年男子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分开人群跑了过来,“樊书记,熊主任,沙秘书,你们终于来了,再不来就要出大事了!”
沙正阳这个县长秘书的身份也早就在南渡镇干部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前县长的秘书下来的,对其都有几分敬畏。
沙正阳也懒得多解释,毕竟在这个时代县长对于村一级干部来说是他们根本无法企及的对象,从各角度来说,也有利于沙正阳开展工作,算是“狐假虎威”吧。
“能出好大的事情?共产党的天下,未必哪个还能把它推翻了?”樊文良没好气的训斥了对方一句,“咋个回事?慌啥子慌?好大的事情不能好好说?!”
樊文良是镇上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在镇上威信不亚于孔令东,仅次于郭业山,唐正奎被训得脑袋一缩,嘟囔道:“书记主任都不在,你喊我一个人咋个整嘛?”
看见镇上的吉普车来了,簇拥在那辆米黄色的越野车旁边的老百姓分出一部分向这边涌过来,当先一个人还在吼着:“随便哪个来都不得行,瞌睡都睡了,提起裤子就想走,哪有那种好事!”
看见人群向这边涌过来,唐正奎有些紧张,扯起嗓子喊道:“大家不要乱来,这是镇上的樊书记,听樊书记说!”
“听个屁!管球得哪个书记镇长,都是些混伙食的,有个屁用!”
“管天管地,未必他还管得到人家困瞌睡的事情嗦!”
“就是嘛,政府管不到这些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没等樊文良开腔,一阵嘈杂的话语声就把唐正奎的声音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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