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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路上飞驰,两边风景刷刷倒退。这样的速度已经是超速了,可冯北仍是不满意,坐在车内气势沉沉,面色阴霾密布,开车的属下简直胆战心惊,只好开得更快一点,好早点抵达医院。
谢关雎缩在冯北身边,忐忑不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时不时小心翼翼看一眼冯北,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究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而当他看向冯北的时候,冯北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双眼黑沉沉的,叫人看不透其中复杂难辨的深意。
而且还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像是害怕他再一次消失一样。
谢关雎挣扎了几下,发现没办法挣脱这个奇怪的人的手时,便也就放弃了。
现在对于他而言,所有人都是陌生的,只有相处了好几日的周骏能令他感到一丝熟悉。
“冯总,我们这是去哪里?”谢关雎忍不住开口。刚才听见司机下属管这个人叫冯总,他也就这么叫了。反正他压根对眼前这个人毫无记忆,也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冯总?”冯北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眼神沉得可怕,“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忘得一干二净?包括我?”
“我忘记您叫什么了,或许您可以告诉我。”谢关雎小心翼翼地说。他能够分辨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并不好对付,而且浑身气势十分具有压迫性。
他完全是下意识用了尊称,却不知道这样有多伤人。
“您?”冯北再次麻木的重复,便再也没说话。他喉咙发苦地动了动,垂下眼睛,掩饰住眼眸中痛苦的神色。
他不愿意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失控,他试图冷静下来,可眼前这个人失忆了,忘记他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彻底从脑子里抹掉了!这叫他如何冷静!
隔了好半晌,冯北沉沉开口:“我会带你回医院,你失去记忆只是暂时的,你会很快想起我。”
或许是他的语气过于决绝与具有压迫性,谢关雎很明显地瑟缩了下,甚至朝着车子的另一边躲了躲。
冯北双眼满是刺痛,抬眸望着他,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躲我了呢?”
难道失去了记忆,就连爱他的本能反应都失去了吗?
怕他?
他就那么可怕吗?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而压抑,谢关雎面上就越是流露出几分战战兢兢,甚至试图将手从冯北手心里拽回来。可是他的手被冯北扣得死死的,牢牢拢在掌心,根本无法动弹。
“冯总,您能放开我吗,有些疼了。”谢关雎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说话。这语气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曾经炙热的爱意,而是满满的生疏与畏惧。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的。”冯北看着谢关雎,只觉得痛彻心扉,于是手上越发用了力道。
“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不认识你!放我回去好吗?!”谢关雎终于忍不住崩溃道,他挣扎着朝飞驰的车子后面看去,却见后面没有车子跟过来,脸上的失望、担忧与恐惧流露出来,禁不住问:“周骏呢,周骏为什么没有过来?”
“你不记得我了,却记得他吗?”冯北开口,怒意与嫉妒掺杂在一起,反复翻涌在他的胸腔中,他竭力压抑住这种痛苦的情绪,“不对,你也不记得他了,你只是被他骗了。”
谁知谢关雎小声反驳了一句:“他对我很好,很温柔,才不会骗我。”
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受了许多惊吓,说出的话声音虽然小,但很坚定。他此时畏惧冯北,却脱口就是为周骏辩解,维护周骏。他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清澈,唯独不同的是,里面再也没有装一个冯北。现在他满嘴里都是周骏,都是别人!
“他对你很好?那么我呢?!”冯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焦躁的占有欲令他快要发狂。
谢关雎愣愣地看着他。
“我——”冯北眼眶通红,心脏一阵阵抽痛,他在找到眼前这个人之前,几天几夜都未曾合过眼。这个人可知他是怎么度过这几日的,是怎么在漫长的自责、愧疚、寝食难安、思念、渴望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一旦找到了眼前这个人,就好好把他带回家,从此捧在手心里。
眼前这个人想要什么,他就帮他得到。眼前这个人喜欢他什么样,他甚至愿意从此去改变。
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眼前这个人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喜欢,未曾做过的浪漫之举。
可是——
他什么最坏的猜测都做过了,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贺关昀把他,给忘了。
轻描淡写,风轻云淡的,将他从脑海中抹杀了。
从此,他与眼前这人之间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这简直像是一场报复。
这些话实在过于卑微,过于自取其辱,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更别说是对眼前这个已经忘了他的人说出口。他什么也不能说。他被看不见的刀子捅了一刀,连血都看不见,但是痛到话都说不出来,凉气都不能嘶上一声。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谢关雎又朝着另一边瑟缩了下,胆战心惊地问。
冯北苦笑一下,用力拽开本就歪歪扭扭的领带,丢了开去,身体往后一靠,然后像是极为疲倦一般,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只是那只死死握住谢关雎的手,死也没放开。
…………
谢关雎这次没有回到医院,而是被冯北带到了一处更加私密的公寓。公寓设施非常豪华,周围的保镖和摄像头更加多,几乎是无孔不入。这一次,任凭周骏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把他从冯北眼皮子底下带走。
更何况,这一次,冯北似乎是真的打算寸步不离,将他带来这所公寓之后,吃住便都在一起。
冯北请来了几个学术顶尖的医生,为谢关雎再次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检查了一遍。他全身其他的外伤已经差不多全都痊愈了,只是这脑部受到的创伤……
医生当着冯北的面摇摇头,道:“或许是在火灾中暂时性缺氧,再加上原本脑震荡就没完全恢复,所以导致失忆了。这失忆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原因,现在病人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必须劝说他自己积极配合治疗。”
冯北瞳孔微微收缩,蹙眉问:“那么,有多大的几率会恢复记忆?”
“这说不好。”医生说道:“或许几天就恢复了,或许几周,几个月,几年,也或许,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医生提醒他:“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在这期间,可以带他去一些有你们回忆的地方,也许能帮助他记起来。”
“这样不会刺激到他吗?”
医生说道:“不会。他失忆很大程度是外部创伤造成,只要那些记忆对他而言不是痛苦的,他便不会受到刺激。”
“我知道了。”冯北好似完全失去了以往引以为傲的镇定与冷静。他的眼神朝着卧室投去,眼中布满红血丝,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也没来得及处理,显得狼狈不堪:“我会带他去的。”
无论如何,他会让贺关昀想起来。
那些记忆,怎么能说忘就忘?他绝不能容忍,在贺关昀眼中彻底变成一个陌生人。
他站起身来,将热好的牛奶端起朝着卧室走去。只见那个人蜷缩成一团缩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听见他进来的声音,顿时掀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来,警惕地瞪着他。
“喝点牛奶,今晚好好睡一觉。”冯北在床头坐下,放柔了语气,试图将落在谢关雎肩头的一根头发摘下来。
可是手还没有触及那人肩膀,就被那人毫不犹豫地用力打开。
谢关雎缩向另一边,警惕道:“我说了我想不起来了,你别碰我,你到底把周骏怎么了?”
冯北:“…………”
冯北盯着谢关雎,眼中压抑着深深的痛楚,他握住玻璃杯的手指几乎泛白,低声问:“为什么?你失去记忆后,只不过见过他短短几天,他到底做了什么,令你这么在意他?”
谢关雎也同样有些茫然,清澈的眼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想了想,才说:“我觉得他很熟悉,好像的确是以前认识的。而且他是我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他还从火灾中救了我……”
冯北胸腔中怒火在翻涌,声音冷了冷,问:“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他说他在火灾中救了你?”
谢关雎点点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冯北无言以对。难不成要告诉眼前这个人,其实他是被自己连累了,才被火烧伤,在大火中窒息,甚至失去了记忆了吗?更何况自己做过的不止这些,还有那漫长的十来年里,将这个人的心意弃若敝履,冷漠地践踏——那么,当眼前这个人失去了对他的全部爱意,只是将他当做陌生人之后,还会原谅他所做过的这些吗?
若眼前这个人无法原谅他,甚至恨他,他没办法忍受。
他好不容易才认清自己的真心,回过头去,这个人为什么不在原地等他了呢?为什么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拥有这个人,只是短暂两情相悦过那么一会儿……那远远不够。光是这个人忘了他,他就快要失去理智了。再让他永远失去这个人炙热的眼神、温柔的笑意、追逐的视线……再让这个人从他生命里消失……
他可能,会发疯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关雎靠在床头,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了。
冯北起身关掉了灯,室内一片黑暗。他坐在床头,也并未再次试图去靠近眼前这个人。于黑暗中,他用视线无声地描摹着眼前这个人的轮廓,心脏缓缓跳动,也缓缓抽痛。
“睡吧,我会治好你,这次绝不不食言。”
谢关雎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醒过来时,发现身上的被子被掖得严严实实的。阳台上透出点点明灭火光,冯北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指尖光亮猩红,身旁一地烟头。
502:【攻略对象当前好感度97,心痛程度60。】
谢关雎问:【贺关昀死前的遗愿是让冯北爱上他,并后悔。看来这个心痛程度就是用来衡量后悔咯?】
502:【对啊,只是没想到好感度一开始那么难涨,这个心痛程度倒是一下子涨上来了。】
谢关雎望着冯北的背影,叹了口气,说:【小傻瓜,有爱才有痛啊。】
502:【…………】
谢关雎:【怎么?说。】
502:【没啥,就是突然被牙酸得觉得一阵呕吐欲上来了。】
谢关雎:【……】
这之后谢关雎就在这所公寓里住了好些天,冯北日日陪着他,给他做饭洗衣。抛开冯北一开始的冷漠高傲不讲,一旦这个人全心全意爱上了谁,倒真是完全变成了二十四孝好男人。只是冯北做饭做得实在不咋样,还不如那几天周骏从外面买回来的饭菜呢。
偏偏冯北自己还感觉不到,每天起床之后,让助理把菜送过来,就一本正经地提着菜进了厨房。还有好几次是从公司开完会回来,西装都没脱掉,匆匆进了厨房。
谢关雎一连吃了好几日他的黑暗料理之后,居然活生生饿瘦了一些。
冯北每次做完饭后,都佯装不经意地问谢关雎,味道如何。
就算好,谢关雎也不能说好啊。更何况这真的很难吃啊大哥!
于是冯北眼里的落寞愈发深沉。
…………
在第五天的时候,冯氏传来紧急的事情,冯北再次不得不离开一次。只是这次,他专门叫来助理和两个下属,直接守在公寓里,将阳台各处的门都焊死了,确保谢关雎无法逃离后,他才一顾三回头地离开。
这一次,是酒店的视频终于调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