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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岛,马拉尼。
这个海湾可谓是得天独厚,面朝大海,又有河流养育,令到这里出现了一片肥沃的土地,致使这个地方成为整个国家最富庶的地区。
只是今年五月将要收成之时,连续的大暴雨和突如其来的台风,却是改变了这一切。
入目之下,这里的田地被雨水所淹没,很多作物还没有成熟便已经烂在田里,那个昔日繁华的小镇显得死气沉沉,很多房屋倒崩,街道充斥着一股悲凉。
一帮赤着上身的吕宋人聚集到一个殷实人家的门口避雨,很多妇孺在那里瑟瑟发抖,却不知是寒冷还是饥饿,很多婴孩在妇人的怀中哭啼。
聚在这里的人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个紧闭的大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着期待,渴望这户人家像前几天那般丢些食物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户人家的大门仍然紧锁着,妇人怀中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没有了动静,却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已经死掉了。
天空是一片灰墨色,雨还在下,雨滴不断地从空中飘落下来,显得没完没了般,令人这里的人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在这里雨天,这些流民很难找到干燥的木材,更别说生火取暖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他们只能不断地被死神收割着生命。
吕宋国王的卫队显得很是忙碌,却是不断地行走在这个小镇中,将那些饿死或冻死的尸体抬上担架,将这些尸体抬到镇子外面进行掩埋。
跟着后世那个被称为菲律宾的国度不同,这时的吕宋身处在这个世界灾害最频繁的地区,根本没有能力应对这些自然灾害,这已然是流传千年的做法。
一具具尸体被抬到镇子外面,然后将尸体丢到那个刚刚挖好的坑里,今日坑中又堆积了几百具尸体,但这些士兵早已经麻木了。
与此同时,一个仿照汉朝的王宫正殿中,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国王苏莱曼盘腿坐在大殿中,下面则是诸位臣子。却是跟着大明的臣子不同,大明的臣子是经过科举筛选,而这些臣子太多都是子承父业。
“大家说一说,这灾情该怎么做吧?”
苏莱曼虽然被大明册封为吕宋国王,但实质并没有多少国王的风姿,先是屏退殿中表演的几名舞女,宛如一位大酋长般随意地询问着下面的臣子道。
下面坐着一帮正大快朵颐的文武官员,看着舞女退下去,大多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时听到国王的问话,这才纷纷扭头望向苏莱曼。
家臣颜一有着汉人的血统,平素喜欢大明的文化,显得等待许久般,率先进行提议道:“国上,我等应当效仿大明,将仓中的粮食用于赈灾,分发给百姓!只有确保百姓……”
“屁话!”一个正在咬着羊腿肉的黑胡子还没等颜一将话说完,便是出言打断道。
只是这个显得无礼的举动,大家似乎没有当一回事。颜一只是一个家臣,但这个黑胡子却是作战英勇的统领,是吕宋最为偎重的战将。
黑胡子将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便是大声地质问道:“若是将咱们的粮食都给了那些人,咱们的士兵怎么办?拉坎杜拉那帮人打过来又怎么办?再说了,谁知道这灾事会持续多久,家有余粮心里不慌!”
“说得对,咱们的粮食关乎吕宋的安定,可不能将粮放给那么贱民!”其他人纷纷点头,已然是同意了黑胡子的意见。
颜一正想要指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苏莱曼却已经率先说道:“粮可以不给,但我们总得做一些什么吧?像你们门前聚集的那些流民,你们可不能视而不见,平时要多丢些食物给他们!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里前每日都有十几具尸体呢!”
听到这番话,诸位臣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终于明白这里历来吝啬的国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颜一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但最终却是没有发生声音。他抬头望向苏莱曼,深知国王实质也不想将粮食拿出来,却是希望这帮麻木不仁的臣子能够再慷慨一些罢了。
“这个没问题,我平日会让家奴多丢一些食物出现,不会将让他们全都饿死的!”黑胡子又是咬了一大口羊腿肉,显得不以为然地大声道。
其他臣子纷纷点头,表示会这样做云云。
苏莱曼走着目的已经达到,便是端起手中的酒杯,跟着众臣子又是继续喝酒寻乐。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般,那几名舞女又重新上台,大殿重新进入欢声笑语之中。虽然外面的雨声不断,但已然是一个个音符罢了。
颜一将看着这个热闹的会场,看着国王苏莱曼已经搂住美姬喂酒,心里不由得黯然一叹。
若是在往年,他或许不会提出赈灾的建议。只是随着跟大明商人开展了贸易,又将北边的区域租给了联合商团,令到他们不仅有着大量的储粮和金银财宝,已然具备了赈灾的实力。
终究而言,这个国度跟着礼仪之邦的大明不同,却是漠视治下百姓的生死。国王没有赈灾的意念,下面的臣子亦是如此,这个国家又如何能够兴盛呢?
联合城,又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大雨滂沱,大风呼呼自东边而来,令到这座位于大海边上的新城宛如处于波涛之上。
城内的排水系统已经无法承接这种排水量,两条主街道都是积水,很多地方的积水显得污黑不堪,上面漂着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
几个光着上身的吕宋人跑向一个酒楼,只是店主看到之后,却是拿着棍棒进行了驱赶,并不允许他们进来。为首的大汉骂骂咧咧的,但不知骂些什么,双方显得是不欢而散。
雷声、雨声,谩骂声、楼内的喧闹声汇集在雨幕之中,雨水从屋檐不断地落下,这店内一楼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小腿。
只是在二楼之上,门窗已经紧闭,但这里宛如一个温暖的小天地,一帮商人或水手正在这里吃着酒菜,显得其乐融融的样子。
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加上宿雾岛发生了战事,令到很多到南洋捞金的大明商人纷纷聚到了联合城,想要在这里躲避这一场自然灾害。
在这喧闹的人群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出现在楼梯口,显得警惕地望了一眼周围,这才慢慢地走到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客官,不知要点什么呢?”小二走了过来,热情地询问道。
刀疤男头亦不抬,便是询问道:“你们这里有烧饼吗?”
“有!”小二微微一愣,但还是认真地点头道。
刀疤男淡淡地说道:“给我来十个!”
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离开了。
待到小二离开,刀疤男仍然不停地观察着二楼中的情况。却见周围一片吵嚷不堪,特别是中央一张正在划拳的酒桌,不断传来劝酒和划拳的声音。
刀疤男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却是望着空无一人的对面椅子轻声地询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声音并不大,外面是暴雨声,里面是一阵阵如同波浪般的喧闹声,而他的话似乎仅仅自言自语,周围人怕是听不清楚。
“后天卯时!”
却是过了一会,这才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声音的源头并不是对面的座椅,而是他背后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员外。
员外年约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中等身材,生得很是白净,面相显得很是和蔼的模样,正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客官,你要的烧饼到了!”小二端着烧饼过来,显得热情地说道。
刀疤男伸手接过小二送过来的烧饼,将一个微热的烧饼叼在嘴里,其余则是揣到怀里,接着给了一小绽银子,便是直接起身离开。
小二拿着那小绽银子,目送着这个刀疤男离开,心里却是突然生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小二,将这碟盘收拾一下,再给我送半斤炒牛肉过来!”坐在邻桌的员外突然开口,指着桌面上的菜肴吩咐道。
小二听到有客人招呼,刚刚生起的古怪念头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看到是财大气粗的龚员外,当即应了一声道:“好咧!”
街道的积水很深,联合城的护卫正在挖着排水沟,让城中的积水能够尽快排出城外,而一些地方的积水已经变得很浅了。
刀疤男离开那间酒楼,带着几个人朝着城西门走去。
一个护卫发现青砖缝中有一枚铜钱,便是找来一根竹枝撬了出去,喜滋滋地将铜钱放到怀里,只是抬起头却是微微一愣。
正是愣神的时候,刀疤男却是走到了巷口,直接拐到了巷子里面。
“阿帅,回去吃饭了!”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招呼了一句道。
名叫阿帅的护卫回头望向已经走远的队长,又是抬头望向那条巷道,鬼使神差般,他起身朝着那条巷道走了过去。
不对!
刚走进巷子十余米,阿帅突然想起这个巷道根本不是居民区,而是用来储存杂物的区域。
正是这时,那个刀疤男缓缓地转过身子,并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露出额头上有那道清晰的伤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阿帅的眼睛用力地瞪起,心脏当即便提到了嗓门眼。
在这吕宋岛之中,出现了一股名为海鬼七的海盗团体。他们不仅洗劫往来的商船,而且还会对船上的人员悉数屠尽,是一股最为凶残的海盗。
联合舰队原本想要剿灭这股海盗,但却遇到了连续的祸事,令到他们亦是不得不暂停这一个计划。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海鬼七竟然出现在这里。
噗!
阿帅正想要呼喊,想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想要化解联合城这一场危机。只是他的背后被捅了一刀,令到他的眼睛一阵黑暗。
突然出现的海盗拔出刀子,将阿帅的尸体丢到旁边的杂物中,又用一张烂竹席掩盖住,然后显得慎重地道:“大当家,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虽然联合城派遣舰队前往宿雾岛,现在城中的兵力大减,但如果被对方觉察到的话,他们这些人恐怕亦是要栽在这里。
海鬼七微微地点了点头,便又是重新朝着西城门走去。经过这一次接头,不仅让他确认龚员外确实帮他,而且他对这座城有了更深的了解。
当通过盘查出了城之后,他又是回过头来,显得贪婪地审视着这座城池。若是再回来的话,他就不再是一名海商的船员,而是恶名昭著的大海贼海鬼七。
城东,城主府。
陈智孝和翁华松正在喝着茶水,二个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正在为着粮食的事情犯愁。
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等到五月新米上市,从广东或暹罗调来新米。只是这台风一刮,让到广东的粮船根本没有办法过来。
现如今,这联合城中的米粮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广东那边再没有米粮过来的话,那么他们联合护卫队的心便会散了,到时甚至还会出现暴乱。
“大小姐,真不该收留那帮土著!”翁华松喝了一口热茶,却是暗叹一声道。
虽然他亦是读书人,但跟着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不同。在这个缺粮的时期,并不推崇那种孔孟之道,更愿意将粮食给省下来,而不是用来接济这些外族的流民。
“那天大小姐说要开城门让他们进来,你可是啥都没说呢!”陈智孝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抬眼望了他一眼翻起旧账道。
翁华松当时实质生起一点怜悯之心,此时自然不会承认,将责任直接推给虎妞道:“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当时说了也没有用!”
“现在说了也没用!”陈智孝轻呷了一口茶水,显得很是笃定地道。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自然是知晓虎妞是什么样的性子。那帮土著携家带口过来,里面不少妇孺孩童,虎妞不可能同意将这些人赶出城去。
“但总归得试一试,或者我们……咳,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养不起那帮人的!”翁华松抬眼望着陈智孝,显得另有深意地道。
正是这时,一个少女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似乎刚刚是帮着疏通城中的排水口,浑身显得又湿又脏,但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