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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晧然喝了一口辛辣的水酒,伴着这股辛辣劲皱了一下眉头,这才进行回话道:“削减宗藩禄米的事情由秦鸣雷负责,我最近在忙着耕藉礼的事情!”
徐渭的胖脸闪过一丝不屑,当即进行评价道:“这个雷状元怕是做不成这件事!”
由于秦鸣雷因“雷”字而捡到了一个状元的头衔,虽然大家不会当面挖苦他什么,但“雷状元”的别称却是流传甚广。
“何以见得?”林晧然将酒杯轻轻地放下,深知徐渭不会无的放矢,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徐渭倒起酒壶给林晧然倒酒,并进行解释道:“他根本辩不清当前的形势!前天他还跑来翰林院的修检厅,要我们再发一篇宗藩弊,说是要鼓吹士子为削减宗藩禄米造势!”
林晧然微微一愣,却是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想到秦鸣雷还有这一个举动。
秦鸣雷这个发力点明显不对,推动士子的舆论造势根本影响不了深居西苑的嘉靖帝决断,反而会推高士子们对削减宗藩禄米的预期,届时只会让他自己更加的难堪。
林晧然并不想过多地评价这位同僚,便是转移话题道:“我听王弘海说,你在翰林院编辑部的权限已经大不如前,因选文的事情还跟人争执过好几次?”
徐渭没有进行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端起酒杯对着林晧然道:“所以这次多得你!正好能够借着这次机会出去散散心,同时还能亲眼瞧一瞧广东开海的成效!”
林晧然跟着端起酒杯进行回应,显得由衷地祝愿道:“那预祝你一路顺风!”
二人饮过酒,徐渭这才半是开玩笑地道:“你确实得祝我顺顺利利的!若是我主持广东乡试出了事,你怕亦要脱不得干系了!”
在前几天敲定的两京十三省乡试主考官的名单中,徐渭被定为今年广东乡试的主考官,即将动身前往广东主持乡试事宜。
林晧然本是广东人,现在将同年好友徐渭推到了广东乡试主考官的位置上。一旦广东乡试出了舞弊案,不仅徐渭会有麻烦,林晧然亦要受到一定的牵连。
“我此举既是为了广东的士子能出一些真正的人才,亦是为了我大明能多几个能干的官员,承受这一点风险又算得上什么?”林晧然将酒杯放下,显得无所谓地回应道。
徐渭看着林晧然如此抬举自己,更是承受压力给自己谋得这一份好差事,心里亦是微微感动。
他默默地给林晧然倒了酒,抬头正好见到龟公一个人走回来,当即显得不满地抱怨道:“翠竹姑娘怎么还不下来?”
“徐老爷,翠竹姑娘说今晚不见客!要不,小的给你换其他姑娘?”龟公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显得小声地提议道。
徐渭的眉头微微蹙起,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丢过去,沉着脸吩咐道:“让她赶紧下来!”
“徐老爷,这不是银子的事,翠竹说今晚不见客!”龟公贪婪地接过那锭银子,却是小心地将银子放回到桌面重申道。
徐渭的眉头蹙得更深,便是大手一挥地道:“你上去跟翠竹姑娘说,明日我便要启程离京了,想要在今夜见他最后一面!”
林晧然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发现这个平日大大咧咧的徐文长,似乎对这个叫翠竹的姑娘颇为上心的样子。
“还站着做甚!”徐渭看着龟公犹豫地站在原地,当即便是沉下脸喝斥道。
龟公被吓了一跳,便是匆匆地上楼,没有多久龟公下来道:“徐老爷,翠竹姑娘说今晚不方便下来见客,想要请你上楼一叙!”
徐渭犹豫了一下,对着林晧然抱歉地道:“师兄,还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上去跟翠竹姑娘说几句话便回来!”
“去吧!”林晧然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显得通情达理地回应道。
徐渭匆匆上楼,这里显得喧闹依旧。
林晧然难得像今晚身于闹中带静的环境之中,他不再是人群中的焦点,可以安静地观察着身后的人与事。发现这里的老酒味道不错,便是让小二又送来了一壶,一个人坐在这里自斟自酌。
林福跟着几名护卫坐在邻桌喝酒吃菜,装着跟林晧然不认识的模样,不过他的眼睛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是突然盯住了楼梯的那边。
“现在的时势不比当初,朝廷削减宗藩禄米一事,应当徐徐图之!像在成祖时期,削藩便是一句话的小事情,别说是要削掉二十六位藩王的兵权,哪怕是不给他们一粒禄米,这帮藩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位年长的书生重新活跃起来,又在那里高谈阔论地道。
林晧然早知道现在的士子多是一些夸夸其谈的平庸之辈,但听着这番论调,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朱棣的削藩同样面临一定的阻力,不过建文帝时期已经削掉了藩王的护卫军,甚至很多藩王是朱棣从大牢里释放出来的,这才令到他很轻松地解决这个事情。
如果没有建文帝先期做大量的削藩工作,朱棣面对拥有完整护卫军的二十六位藩王,所面临的阻力定然不比建文帝少,甚至他同样会被某个藩王干掉。
这些日子以来,他亦是经常翻看史书,而最大的体会便是:事后看起来很简单的改革,但其过程实质面临着很大的阻力,时时刻刻存在着反对声音,每个时期的改革都是负重前行。
像有名的军事改革——胡服骑射。
由于窄袖短袄的胡服狩猎作战要远胜于宽衣博带长袖的华夏传统服饰,但在军中进行推广的时候,却是面临着将士的违抗和士大夫搬出了周礼和祖制的抗议。
现在想要推动大明改革,想要削减宗藩禄米,不管是在朱棣时期还是现在,其中的阻力和反对声音是不可能避免的。
改革者只有义无反顾地执行下去,突破这层层阻力和平息这些反对声音,方能有机会存在改革的成功。
林福不再伪装跟林晧然不认识,却是主动走过来汇报道:“十九叔,徐大人刚下楼,后面还追着一个女子,现面已经朝着后面的院子去了!”
林晧然的眉头当即蹙起,便是放下酒杯道:“咱们跟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