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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官员已然成为某种契约,却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皇上,童谣之事并非杜撰,臣在上月初便已经听得!今上苍给出警示,臣以为立储之事不宜操之过急!”
“皇上,童谣之事臣亦是上月中旬便已经知悉,此事还有诸位大人力证!今上苍给出警示,臣亦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皇上,童谣之事臣虽没有耳闻,但诸位臣工想必不会杜撰,今上苍警示我大明,臣纵死亦不会让此次东宫之礼举行。”
礼部左侍郎林燫等官员显得目光炯炯,却是跟随着林晧然和潘晟出列,纷纷向隆庆表达着他们的态度道。
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一事本来就存在着争议,而今出现跟现实如此“匹配”的童谣,他们如何还会继续“忍气吞声”。
只是一些官员其实是刚刚得知童谣一事,却是表现出一副无赖嘴脸,致使很多徐党官员纷纷侧目。
隆庆面对百官群情激昂的请愿,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事到临头竟然出现了这般变故。
在这一刻,他隐隐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收取林晧然呈上的奏疏,令自己而今就像是独自承受着络绎不绝般的波浪拍打。
“皇上,童谣之事非同小可,臣已经在奏疏中详尽阐明,请皇上御览!”林晧然的立场不改,再度进行请命地道。
殿中的官员已然是以林晧然马首是瞻,却是没有再站出来表态,而是齐刷刷地望向坐在龙椅上的隆庆。
隆庆发现还是林晧然知进退,并没有像其他官员那般逼迫自己叫停册封东宫之礼,而是采用这种比较婉转的上疏方式,便是准备接下这份奏疏。
“此次分明是有人假借童谣诋毁皇长子的声誉,尔等既为大明的臣子,不追究造谣者是何人,却攻击于皇长子,此举非人臣所为!”徐阶知道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却是再度抛出阴谋论来指责童谣道。
咦?
在听到徐阶这一番言论的时候,殿中的官员不由得微微一愣。
虽然这个朝堂不乏各种明争暗斗的手段,亦是有人采用童谣的方式来给政敌泼脏水,只是此次的童谣已然跟着以往不同,这亦是为何很多官员解读为“上苍之意”的原因。
“徐阁老,三月三皇庶生,难道有人能未卜先知不成?”
“徐阁老,我等此次并非是攻击皇长子,而是要立储之事从长计议!”
“徐阁老,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这个童谣不是造谣,而是上天警示,你莫要做那李斯!”
面对着徐阶的公然唱对台戏,不仅没能震慑住殿中的百官,却是遭到了官员的疯狂反扑,纷纷选择跟徐阶针锋相对地道。
且不说徐阶已经转为护皇党,单是刚刚罔顾礼法而拥立皇长子的行径,徐阶已然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现在面对徐阶的责难,公然无视童谣中的“上苍警示”,他们却不打算忍气吞声,而是要跟一跟这位已经成为护皇派的内阁首辅掰掰手腕。
终究而言,正义是无法战胜的,这位邪恶的首辅简直是自取灭亡,已然是他们文官集团的最大敌人。
徐阶面对着诸多官员的回击,当即面沉似水地回应道:“三月三皇庶生,这很可能仅是一个巧合,却是证明不了什么!仅凭一个无端揣测,亦或者是有心之人恰好撞中日期和猜中是皇子,便以此叫停册封东宫之礼,本阁老第一个不同意!而今吉时已至,当务之急是举行东宫之礼,尔等速速归位!”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然还是寄望于快刀斩乱麻。一旦举行东宫的册封之礼,便是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咦?
不少群情激愤的官员原本想要一起继续攻击徐阶,只是发现徐阶说的亦不全无道理,童谣亦可能是一个巧合。
“皇上,臣等亦不敢轻信,故而昨日得知皇二子降世之时,这才开始重视这首流传甚广的童谣。童谣中‘寰中自有真龙出,浮云翳日终可见’,臣跟郭阁老等同僚复查太医院对皇后的诊断结果可有造假之处,而今已有眉目,请皇上过目!”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一眼化身为正义使者般的徐阶,而后再度举着手中的奏疏请愿道。
咦?
徐阶听到这个论调,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突然发现林晧然并不是自寻死路,分明是有备而来,竟然已经在暗地里着手重新调查太医院的张院正和李院判。
只是心里亦没有过于紧张,毕竟仅仅不到一天的功夫,却是不相信林晧然有办法撬开张院正和李院判的嘴。
邹应龙却是没有徐阶的定力,心里当即是洼凉洼凉的,抬头担忧地望向林晧然手中的那份奏疏,隐隐间感到了末日降临。
隆庆意识到林晧然的奏疏并不是无的放矢,而今的形势亦让他不得不接受林晧然的奏疏,当即便是朝着旁边的陈洪点了点头。
礼部尚书张居正看到沙漏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已经是心急如焚,但却知道这场东宫之礼恐要生变了。
陈洪心领神会地走下来接过奏疏,跟着林晧然交换一个眼色,便是恭恭敬敬地将那一份奏疏转呈给隆庆。
“皇上,经张院正和李院判招供,他们两人都是受人威迫利诱方做出与事情不符的诊断结果,皇后却是仍旧能生育!今上有警示,下有小人蒙蔽,请皇上暂停今日册封皇长子的东宫之礼,此事关乎大明国本还请谨慎处之!”林晧然在隆庆阅览奏疏的时候,亦是公然发出自己的诉求道。
这
李春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早已经猜到林晧然是会阻止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但万万没想到手段如此高明。
结合着这个浑然天成般的童谣,再将张院正和李院判的供词抖出来,那么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地阻止这一场册封东宫之礼。
却是不得不承认,林晧然确确实实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在徐阶以为有机可乘之时,却不知林晧然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邹应龙的眼睛当即微微一亮,却是跳出来质疑道:“不,这不可能!张院正和李院判昨天傍晚还跟我一起喝酒,他们俩人怎么可能会招供,分明就是你颠倒是非!”
这倒不是谎言,却是担心张院正和李院判背叛自己,昨日下衙特意约了两个人一起到青楼喝花酒。
只是如今,竟然说张院正和李院判都已经招认,却是让他如何会相信,故而他有理由相信这是林晧然弄的伪证。
“邹大人,张院正和李院判招认之时,我和几位大人都在场,更有他们两人的签字画押为证,此事已经是铁证如山!”马森扭头望了一眼邹应龙,当即便是淡淡地说道。
邹应龙听到这个解释,仍然不信地摇头道:“不,不可能!哪怕他们真的招供,他们两个人亦不会同时招认,这要么是伪证,要么你们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皇上,由于时间紧迫,臣为使真相能尽快浮出水面,特意向张院正和李院判许诺他们谁先招供可免一死,故而请恕李院判一死!”林晧然并不理会邹应龙的惊讶和质疑,而是继续请愿地道。
得益于后世所知道的诱供招式,他昨晚故意将两个人分开进行审讯,并故意给他们一个生还的名额。
正是如此,他根本没有对两个人动刑,结果李院判当场便招,而张院正不久亦是同样向林晧然进行招供。
隆庆已经看到张院正和李院判招供的状子,心里不由得重重地叹息一声,却是知道太医院确实是造假了。
纵使他的脑子不好使,陈皇后不能生育的事情未免过于巧合,所以他的心里头亦是一直有所怀疑。
只是他乐意于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被册封为皇太子,将来继承自己的皇位,故而对这个事情亦是乐见其成。
但现在林晧然这帮官员将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哪怕他心里仍旧是渴望册封皇长子为太子,但亦是知道需要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隆庆面对着林晧然的请求,亦是痛快地答应道:“林阁老既然已经向陈院判允诺,那么便从林爱卿所请!”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内心亦是动摇。
虽然他打心底想要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不假,但太医院造假已经被揭露,却是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百官阻力的恐怖。
纵使他是大明的皇帝,但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远远没有父皇那般的才能,却是无法驾驭这些通过优胜劣汰竞争法则才能站在这里的高级官员。
“皇上,太医院之事当由有司查明,却是不能罔顾大明律法,却是任由林阁老此番私刑迫之。今日册封太子可立国本、御四极,现册封东宫诸礼就绪,吉时已至,请容臣宣读诏书!”徐阶却是抓着林晧然私审的破绽,趁机向隆庆进行请求道。
这
张居正本以为此次册封东宫之礼到此为止,只是听到自己老师维持请愿宣读诏书,不由得暗暗地咽起了吐沫。
殿中的官员纷纷望向徐阶,却是没想到徐阶再度选择剑走偏锋,已然是要继续激化双方立储的矛盾。
“父皇!”朱翊钧已经懂得皇位的重要性,当发现隆庆朝着他这边望过来,当即显得可怜兮兮地道。
隆庆的心里无疑是一百个愿意将皇位传给这个大儿子,便是避开林晧然等人的目光,将心一横地回应道:“徐爱卿,请宣诏!”
啊?
陈以勤等官员显得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却是没想到事情再度突变,当朝首辅徐阶的“逆举”竟然得到了皇上的支持。
徐阶得到了隆庆的指令,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同时将手中那道明黄的圣旨打开,对着殿中的百官朗声道:“百官听旨!”
虽然京城出现了一个有“上苍警示”的童谣,而且林晧然抖出太医院造假的证据,但这个朝堂终究还是皇上说了算。
这
朱衡等官员看着林晧然呈上的奏疏,加上太医院张院正和李院判的供词,本以为这场册封东宫之礼便会停止。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徐阶和隆庆竟然要强行推进册推东宫之礼,这分明就是皇上和首辅一起耍流氓。
林晧然亦是微微地愣了一下,却没有想到徐阶彻底变回嘉靖时期那个马屁精,更没想到隆庆会如此疼爱皇长子。
徐阶将众官员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他知道此次想要反败为胜,那么只能如此孤注一掷地强行闯关,便是抖着首辅的威风再度朗声地道:“百官听旨!”
林晧然却是没有理会徐阶,而是望向龙椅上的隆庆,只是隆庆已然心虚地故意在那里咳嗽掩饰试图逃避。
殿中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有一个官员跪下注意接旨的时候,旁边的官员亦是勉为其难地跪了下来。
终究而言,这个朝堂很多官员都是见风使舵之人,而今徐阶手持着圣旨,加上隆庆亦是表明了他册封皇长子之心,自然还是不能进行抗旨。
“高明!”
吏部左侍郎王本固是山西帮的一员,却是将这场争斗看在眼里,却是暗暗地给徐阶竖了大拇指,便是表率般地跪下迎接这道诏书。
林晧然正想要开口,只是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暴怒道:“奸相,昔日你跟严嵩狼狈为奸则罢,今日还要祸乱大明。老夫纵使不能这顶乌纱帽,亦要亲手将你撕了,拿命来!”
咦?
很多正准备迎接那份太子诏的官员纷纷打起精神,齐刷刷地望向愤怒的礼部左侍郎潘晟,却不想潘晟再度想要对徐阶动手。
却见潘晟冲向了殿中的徐阶,有鉴于上次不懂如何挥拳的亏,这次他直接伸手抓向徐阶的头发和胡子使劲地揪。
仅是眨眼间,潘晟便已经扑向手持圣旨的徐阶,一只手抓住了徐阶的头,另一只手抓住了徐阶的胡子。
这
殿中的官员看到潘晟从徐阶的脸上抓下一把胡子,再看到徐阶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样,不少官员却是没有同情这位仍旧手持着圣旨的当朝首辅,心里却是涌起一股兴奋之情。
要治国之才没有治国之才,要容人之量却没有容人之量,净得懂得阴谋诡计和巴结皇上,这种首辅当即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