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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玉熙宫沐浴在金灿灿的晨光中。
陈皇后在窗外鸟啼声中悠悠地醒来,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先是微微愣神,这才想起自己搬到了玉熙宫,而后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身穿女官服饰的唐素儿听到里间的动静后,便领着几名宫女进来侍候皇后起居。
陈皇后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行动已经有所不便,只是从吴秋雨口中得知多走动会让孩子将来像虎妞那般活泼可爱,亦是每日都坚持到外面溜达一圈。
用过早膳后,他慢吞吞来到外面的凉亭,却是知道隆庆这个时候还在金銮殿主持朝会,故而没有人会打搅她的雅致。
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夫妇关系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似乎谁都不愿意多瞧对方一眼。
陈皇后感受湖中吹来的夏风,看着湖中岛屿的湖光山色,不由得想到那一座宛如蒸笼般的坤宁宫,心里已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再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亦是理解嘉靖和隆庆为何喜欢呆在这里,这里的确比那个闷热又单调的皇宫好上太多了。
不过她心里亦是清楚,而今是因为生育的缘故才有足够的借口移居这里,否则她这位皇后理因呆在坤宁宫主持后宫事宜。
“皇后,这葡萄可新鲜了,你可得尝一尝!”唐素儿送来一串青翠的新鲜葡萄,显得十分得意地道。
陈皇后注意湖对面的动静不小,不由得好奇地打听道:“哀家记得那一座是李贵妃居住的宫殿,却不知她要去哪呢?”
跟她与隆庆多年冷战不同,李贵妃这些年是母凭子贵,故而一直跟隆庆维持十分密切的关系,更是前一阵子便已经迁居西苑。
“回禀皇后娘娘的话,李贵妃说二皇子晚上闹腾,今早便说是要搬回大内!”旁边一个年老的女官当即便是回答道。
陈皇后接过一枚剥好的葡萄,正是喜欢这种带着一点酸味的葡萄,显得话中有话地道:“虽然哀家没有带过小孩,但这小孩哪有不闹腾的!”
“李皇后要搬回去,下官亦是不好”女官不明白陈皇后的意思,当即便是脸带难色地回应道。
陈皇后抬了抬手,却是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李贵妃搬到哪是她的自由,哀家亦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李贵妃明显在疏远于她。以前李贵妃时常带着朱翊钧过来请安,而今是好几天都不见人影,甚至此次都不过来问候一句。
倒不是她想念李贵妃及朱翊钧,而是她心里清楚自己生下公主还好,一旦生出皇嫡子便是要形成水火不容的局势。
只是想着以前李贵妃对自己那一声甜甜的姐姐,对自己不育的那份关心,为让自己支持朱翊钧册封太子而让朱翊钧天天前来请安,却是知道李贵妃此人其实十分的虚伪。
现在突然间搬离这里,怕是看到自己来了,所以才编这个借口返回内城,只是这个借口着实拙劣了一些。
“皇后娘娘,林夫人担心出入后宫会引人生疑,这是她传递给您的字条!”唐素儿屏退一些无关紧要之人后,将一张纸条递给陈皇后道。
陈皇后接过字条看了一眼,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嘲讽地道:“如此看来,长公主是铁了心要帮李贵妃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生女符咒的歹毒,想到安宁长公主那张令人生厌的胖脸,心里亦是不由得产生一丝愤怒。
若是早前宁安长公主帮着李贵妃逞口舌之利亦就罢了,而今却是下符咒让她生女儿,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的心肠是如此的歹毒。
若不是顾及皇家的颜面,隆庆恐怕亦是庇护这个仅剩的唯一妹妹,她此次非要将长公主跟马夫的事情捅出来,让这女人知道什么是羞耻。
唐素儿看着那张被毁掉的纸条,亦是暗暗地叹了一声。
她原以为是李贵妃或正得宠的四位美人之一所为,只是看到竟然是长公主参与其中,心里亦是颇为意外和无奈。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明长公主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当真是失了大明的脸面。
陈皇后思考了片刻,却是突然吩咐道:“你将李素叫过来一趟!”顿了顿,又是认真地补充道:“你让李素寻个机会过来,切不可惊动长公主!”
“是!”唐素儿不知道陈皇后为何如此谨慎,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李素在得到陈皇后的吩咐后,待到黄昏时分才寻得一个借口前来。
陈皇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似乎将李素叫过来,仅仅是要了解长公主最后的近况,显得很随意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李素是陈皇后昔日的贴身宫女,面对着陈皇后的几个问题,显得对答如流地回应,并没有出现什么破绽的样子。
咦?
唐素儿听着这些答案,不由得审视了一眼李素,隐隐觉察到李素有问题。
“素儿,那你认为长公主近期可有什么异样吗?”陈皇后却是不再拐弯抹角,显得直白地询问李素道。
李素认真思索了片刻,旋即轻轻地摇头道:“长公主此次回京已有小半个月,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一直很老实地呆着居所,亦没有跟任何可疑之人接触!”
“赏!”陈皇后打量了一眼李素,当即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道。
唐素儿将随身携带的一张银票递上,而今联合钱庄的银票已经成为京城的硬通货,现在完全可以在私底下直接流通。
“下官谢过皇后娘娘赏赐!”李素接过那张银票,当即规规矩矩地谢恩道。
陈皇后注意到李素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银票的金额,显得不动声色地说道:“宫门快要落钥了,你且快些出去吧!”
“下官告辞,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李素当即便是恭恭敬敬地施礼,而后显得匆匆地离开这里。
刚刚进来还是红霞满天的天空,而后已经出现了昏暗的暮色,让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匆匆离开,却是想在宫门落钥前离开皇宫。
夜色降临,整个西苑亮起了盏盏灯火,却是将这片天地点燃一般。
自从有了钱后,隆庆宛如是一个暴发户般,几乎每晚都在广场搞鳌山灯,令西苑的西南角每晚都如同白昼一般。
陈皇后居住的玉熙宫离万寿宫比较远,虽然举目亦能看到那一片璀璨的灯火,亦是能听到那边歌曲的喧闹,但并不会影响到这里。
沐浴之后,陈皇后对着服侍自己穿衣的唐素儿进行询问道:“素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呢?”
“下官跟李素相处之时,发现李素此人有贪财的小毛病,对银两的数额格外在意!只是她今日接银票,下官却注意到她没有瞧银票的数额,此举颇为可疑!”唐素儿犹豫了一下,当即将接见李素时发现的异样说出来道。
陈皇后没想到唐素儿亦是注意到这一点,却是来到了外厅,接过宫女送上来的安胎药道:“李素今日之举确实可疑,只是她贪财是以前的毛病,而今倒未必了!今日哀家让她秘密前来,既要她不被长公主察觉,而她又得担心宫门落钥,当时心急亦是情理之中!”
“倒是有这些可能,但长公主家财丰厚,下官还是担心李素已经被长公主所收买!”唐素儿轻轻地点头,但还是有所担忧地道。
其实早在陈皇后派遣李素出任长公主府女官之时,她心里便是有这方面担心,却是不认为贪财的李素会办好这个差事。
加上今日观察到李素的异样举动,虽然有陈皇后说的可能性,但心里还是偏向于李素已经“叛变”。
陈皇后勺起一口安胎汤吹了一吹热气,显得十分自信地下达结论道:“李素肯定不会背叛我哀家!”
倒不是她麻木自信,一则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睛,加上多年的相处知道李素此人贪财,但同样十分忠心可靠。
特别此次李素是拖到黄昏才来面见自己,更是证明她跟长公主并不是“一伙”,否则根本不用拖到这个时点。
“娘娘是怀疑林家此次调查出错,符咒之事跟长公主无关?”唐素儿咽了咽吐沫,却是认真地询问道。
陈皇后喝了一口安胎汤,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林家做事历来谨慎,这种事情定然会调查清楚,他们的调查应该没有差错才是!”
“娘娘,既然如此,那此事该如何解释呢?”唐素儿的眼睛闪过一抹茫然,显得十分疑惑地询问道。
陈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扬,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道:“虽然是李和求的符,却不一定真要转交给长公主!何况,长公主越是如此乖巧,越证明她跟此事有关!”
出于对长公主的了解,若是来到了京城,却是恨不得天天缠着李贵妃,而今乖乖地呆在住处无疑是此处无银三百两。
“皇后娘娘,长公主这阵子一直不进皇宫,亦不跟可疑之人接触,又怎么能”唐素儿点到为止地道。
陈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失落,却是若有所指地道:“求符的事情可以源于长公主,但将符咒置于此处,恐怕是另有其人了!”
虽然她心里很不想承认,那个曾经服侍过自己的宫女会做到这一步,但现在的线索已然是越来越有指向性。
若是林家直接指证的话,她反倒会考虑多一些。只是这个李和,特别长公主还表现如此安分,一切的证据已然指向了李贵妃。
纵观整个内宫,有能力和动机做成这件事情的,其实有且仅有李贵妃一人。不过这样倒好,既然她如何的歹毒,那么自己亦不用过于瞻前顾后。
终究而言,若是自己能够诞下皇子,那么太子的宝座理因属于自己儿子的,自己母子并不拖欠谁什么。
“皇皇后!”唐素儿正思索着是谁指使将生女符置于此处,只是抬起头望向陈皇后的时候,脸上当即十分惊恐地道。
陈皇后注意到唐素儿的异样,发现鼻间有骚羞的感觉,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匙羹,伸手摸了一下鼻间。
她的鼻间感受到一片暖意,却见指间尽是鲜红的鲜血,手中的药汤当即脱落,眼前顿时一黑,便是昏了过去。
“传御医!快传御医!”唐素儿见状,当即慌张地下达指令道。
堂堂皇后突然遭到如此变故,致使整个玉熙宫都慌乱起来,而唐素儿意识到陈皇后很可能中毒,当即派人去传太医。
大明对御医和后宫有着森严的治病制度,只是所有人始终离不开生死病死。哪怕皇宫夜间落锁,宫中亦要留两名御医在日精门御药房内值房,以防妃嫔们夜间突发疾病。
只是在西苑通往内城的宫门前,这里有着一支禁军有此严守。
“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禁军头领面对要前去请御医的宫女,却是当即拒绝地道。
宫女心知现在是十万火急之时,却是十分强硬地质问道:“皇后病危,若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这里皇宫的规矩,若要想要通行,请持皇上的令牌!”禁军头并不为所动,显得公事公办地道。
正是这时,玉熙宫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来。
林府,书房一片敞亮。
阿啾!
身穿黑色居家服饰的林晧然正翻阅着从各地汇集过来的情报,只是窗外吹来一阵花粉,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十九叔,皇宫的急件!”石头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个字条递给林晧然汇报道。
林晧然看过字条的内容后,则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原以为大明的后宫不可能真的无从顾忌,特别陈皇后终究是后宫之主,但自己似乎还是过于天真了。这些女人的斗争已然不弱于朝堂,甚至比朝堂还要险恶。
林晧然匆匆换上了朝服,便是乘坐轿子直接前往紫禁城,隐隐间感觉到陈皇后及腹中的孩子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