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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干湖即将进入冰封的冬季,然而此时,一位老人,还在湖畔拿着鱼竿垂钓。大湖的某一岸上,有一处小木屋。此刻,里边的火炉真燃烧着。蓝底花格子的老妇人将自己收拾得很是利索,灰白的头发那木梳梳理整齐了,然后仔细地盘整好,拿簪子扎着。
也许是火炉过旺了,老妇人拿了一块黑瓦片抵在炉子上,火苗从瓦片的四周窜上来,舔|舐着老妇人手中的那口小铁锅。锅里边是刚刚采收下来的秋梨,拿冰糖,再加上查干湖清冽的湖水,慢条斯理地熬着。老妇人显然是不着急,动作很缓慢。
熬梨膏这样慢工出细活的东西,最是急不来。一柄小木勺顺着一个方向搅动着。
湖面吹过一丝风,白衣女子踏水而来,坐在岸边垂钓的老头儿眯缝着眼,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并没站起来。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鱼竿之上。只是有些不自觉的扯了扯胡子。女子落在湖畔,朝老者欠身一礼,用满语问了一声好。
“说汉语吧,听着舒坦。”
女子一惊,这是她好几次过来,老头第一次开口和她讲话。老头没有侧头,清了清嗓子的痰,道:“你想知道的,进去。老婆子会告诉你。她是汉人,不喜得听这些叽里咕噜的满语。”老头子显然很迁就老妇人,为了她,连自己本民族的语言,都说成叽里咕噜的难听语言。
“那就谢过了。”女子眸子一动,显然有些激动,匆匆往小木屋内走去。
老妇人手中的木勺停顿了,小铁锅被她搁在了火炉的边沿上,梨膏中的小气包慢慢地浮上来,吸附在铁锅的边沿上。
“坐吧。”老妇人平静道。
女子点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坐在了一方小凳上。她从长白山天池出来,并没有去盛京城。或者是更远的地方,而是北上。来到了查干湖畔。女子坐下,那柳腰上,黑瀑般的长发垂落着,好看极了。
“我来,是想问问婆婆,当年长生到底去了哪里。之前您一直不说,一定是有隐情的对吧?”她试探地看着老妇人,语速很慢。但可以感觉得到,那鼻息,明显得加重了。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勺子,用一块小板子将火炉下方的通风口给封上,靠在椅背上,“他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当年那场爆炸,死的人太过,太乱,到最后都顾着逃命。根本没有时间看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长生呢?长生他到底去哪里了?”女子打断了老妇人的话,似乎有些着急。
老妇人双手摩挲着,目光灼灼地眺望窗外的查干湖。一阵凉风吹进来,将额头的两撇银丝往两鬓吹去,道:“你听我说完。原本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向我们这样不同于常人的修行者。因为一个人的力量,足足可以战胜一千人的力量,还能够凌空飞行,这样的神通广大的本事,或许只有远古神话中才有吧。”老妇人喃喃自语道。
“这是不正常的,懂吗?”慈祥的眼神看着女子那张美丽的脸蛋。“不正常的,却还是有人想尝试。去触碰那层屏障,达到长生。嘉靖皇帝想做。毁了大明的根基,天启年间也想又想这么做,偷摸着取了当时关中龙脉,想要延续给一百名同样渴望长生的高手,这样,一百个先天上境的高手,足以推翻建州的女真部落。你的长生,还有我,都是那次被天启皇帝召过去的。”
“为什么要过去?”
“没有人抵挡得了那种诱惑力。你知道吗,当你在追求一样东西的时候,那种痴迷和疯狂,是旁人完全所无法想象的。但是那一日,长生还是看出了端倪。那根本不是什么龙脉,而是炸药,成吨成吨的炸药!”
老妇人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甚至心有余悸。她恢复平静之后,才缓缓道:“那场爆炸,炸死的,没炸死的,该炸死的,不该炸死的,一股脑儿的被砰的点着了。就是某些人设的局,然后伤及数万的无辜。至于最中心的长生,在那一次大爆炸之中,便不知去向了。”
“不……不会的。”女子挂着泪,有些颤抖地摇着头,“长生他……一定会没事的。”
老妇人拿起一只木碗,将梨膏舀在其中,喃喃道:“我在爆炸的最外围一圈,当时就被死老头给救了。至于很多宗门就没有这么幸运咯。这是个王朝落寞的时代,也是我们这些高手落寞的时代。我倒是希望袁长生能够活着,这样或许还能够替我等讨一番公道。咳咳。”
老妇人站起来,一瘸一瘸地走到窗口,也不管自己那老头听不听得到,扯着嗓子喊着:“让你当个兴趣钓钓就行了,你还想当回老本行啊!你不知道鱼是发货吗,要吃死我们俩啊!”
还在兴致勃勃地想着等到冬季是不是打个洞下网的老头儿一听自家老娘们河东狮吼一般的大喝,赶紧抄起凳子,拿着鱼竿噌噌地跑回来。若是在辽地,看到这么一个取了汉人,又这么惧内的满人,一定会当做笑柄,传遍十里八乡的,然而在这里,只有他们俩人,也没有人敢嘲笑老头。
或许在几十年前,当金佛回归,皇庙大兴之时,有这样一个男子,力撼十龙十象,打得昏天黑地,为只为还俗追寻这个如今已经白了头的老婆子。当然,这已成往事,也没有人再去提及那桩荒唐的羞耻事,那个带发修行的喇嘛,也成了一个谜。
老头子将鱼竿歇在门边上,语气不敢大喘,有不太标准的汉语嬉笑道:“我欠你的嘞。”
女子问道:“幕后谁主使的?”
老妇人脸上划过一丝黯然,呢喃道:“本以为是龙虎山,如今看来,恐怕是全真家的商枯长——卜算子了。如此算谋,也只有他这个狠人才想得出来吧。”
女子眸子一凝,飘然而去。
老头捧着那梨膏,滋润地喝着,有些惬意地坐在门槛上,享受着最后一抹阳光。老妇人挪回到那张躺椅上,神情动然地看着那张岁月刻蚀的脸,声音小道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我才是欠你的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