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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傍晚,君玉信步出了客栈,往浣花溪郊外走去。
t半个时辰后,已来到了舒真真居住的剑庐。君玉隐在一棵树后,只听得后山一片打斗之声。君玉悄然看去,那个衣冠冢前一片剑光,舒真真正被七八名杀手围攻,而舒真真所用的剑招正是《手挥五弦》。舒真真上午赌博时恶斗几场,又因为最近练功有些走火入魔,此刻面对强敌左支右绌,早已险象环生。
t“今天就送你这贱人下黄泉和兰茜思做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嘎嘎地响起,一个干瘦老头随手一扬,一刀砍来。
t舒真真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剑刺出:“庞般,你这恶鬼还在为朱老贼卖命,今日,我就杀你替我父母报仇。”
t“嘿,如今兰茜思已死,拿下你也算对丞相有个交代,你就受死吧……”
t随即,一把铁蒺藜发出,分上中下三路直打舒真真的三路大穴。旁边,一柄利斧砍来,随后两柄明晃晃的长刀一左一右斫向舒真真,
t舒真真眼看避无可避,那铁蒺藜却突然失去了准头,君玉提了“蹑景”,寒光一闪杀入阵中,连刺几人。
t庞般等人原本占尽优势,此刻却见这不知名的少年杀出,细看几眼,只觉得这少年有点眼熟。
t庞般正是朱丞相的侍卫之一,自从得到君玉就是“凤城飞帅”的消息后,朱丞相曾给几名心腹卫士看过君玉的画像,密令他们一旦遇上,务必诛杀此人。庞般看的画像是朱丞相请画师根据自己的描述画下的,一见之下,他只觉得画中男子太过俊秀,如闺中好女。
t朱丞相早年只在千思书院见过君玉一面,那时君玉尚年幼,到成年后,朱丞相再未见过她本人,完全凭的是自己多年前的回忆,再加上假画师之手又转了个弯,因此,虽然他请的画师饶是本朝第一流的大家,画出的人物也是栩栩如生,但是画像毕竟和君玉本人相去甚远。尽管庞般已对那幅画像烂熟于心,此刻见到君玉本人,和画像完全是两回事,哪里认得出来。
t庞般心里盘算,手下却不放松,饶是如此,又有三名杀手倒地。庞般见形势不妙,发出哨声,一众杀手立刻收手,进退之间全然训练有素。
t君玉也不追赶,赶紧去看舒真真,才发现舒真真嘴唇紫黑,一臂已经肿得老高,显然是刚刚中了杀手的剧毒暗器。
t君玉立刻摸出那颗“雪丹丸”,给舒真真服了下去。不一会儿,舒真真忽然喷出一口黑血,面色也由黑转青再转红白。
t君玉见她已无大碍,收了手,笑道:“好了,舒姐姐,没事了。”
t舒真真回忆起她刚刚的剑招,惊疑地看着她:“君玉,你到底是什么人?”
t君玉看看旁边的衣冠冢坦然道:“兰茜思的女儿。”
t舒真真激动难抑地看着君玉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半晌才转向那衣冠冢:“兰姐,兰姐,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t君玉微微一笑,两人来到舒真真的院子里,点了蜡烛,听舒真真讲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年前,传奇人物兰茜思在浣花溪结庐练就那套名震江湖的“手挥五弦”,随后仗剑出蜀,准备只身闯嵩山少林寺举行的武林大会。途中,经过了“寒景园”。
“寒景园”是蜀中第一名园,不知何故,江湖上突然传出园中藏有遗失千年的上古名器“东黄钟”。传闻中,东黄钟可以开启天界之门,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得之者即可得天下。
“寒景园”的主人舒家,本来就人丁不旺,在遭到数十拨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物围攻后,两代单传的男人——舒真真的父亲和哥哥皆被杀死,只剩下舒真真和母亲逃得性命。
t那天夜晚,舒真真和母亲逃出后,正好被来园里寻宝的丞相之子朱大公子遇上。他杀了舒真真的母亲,正追赶舒真真时,被恰巧经过的兰茜思拦下。
t朱大公子虽是相府公子,却幼从名师身手极好。可惜,他遇到的是兰茜思,幸得兰茜思“生平不杀一人”的江湖信念,才让他逃得性命。饶是这样,兰茜思恨他恶毒追杀一个小女孩子,废了他的武功算是小惩大戒。随后,兰茜思安顿好舒真真,并留给她半部“手挥五弦”,让她学习自保。
t嵩山一战,兰茜思虽然击败群雄,但也身受重伤,更未继盟主之位,从此飘然不知所踪,江湖都传闻她早已重伤而死。舒真真寻她多年不得消息,就为她立下衣冠冢,在她留下的屋子里苦心练剑,多年后剑法大成。
t当年,朱大公子受伤并不严重,更不足以毙命,甚至,在相府一众卫士的保护下,他还参加了当年在嵩山举行的武林大会。不料武林大会后,他回京卧床不起,终于病入膏肓,朱丞相遍寻名医救治不得,这样拖延了大半年,朱大公子郁郁而亡。当时,朱丞相只得此子,虽然朱大公子并非直接死于兰茜思之手,而且临终也留下了“不得找兰茜思报仇”的遗言,但是朱丞相哪里肯善罢甘休,多年来以此为恨,遍寻兰茜思不得后,曾多次派人到蜀中寻找舒真真的下落。幸得舒真真机灵,后来又练成剑法,才保得性命。
t自兰茜思失踪、舒真真隐居后,“寒景园”已成废园,众多江湖人物也没搜查个所以然出来,渐渐地,关于“东黄钟”的传闻就湮没了下去,最近十年,被崛起的红枪会占领,作为老巢,整饬一新。
t谈说之间,夜已深去。君玉见她的毒已被完全解了,道:“舒姐姐,你好好休养几天,我还要等一个朋友,改日再来看你。”
t舒真真点头:“你先忙你的,我们改天寒景园见。”
t五日后,孟元敬匆匆赶回。
t此次去青城山,他见到朱渝却不见表妹,他交出令牌后,也无心观摩武林大会,待向朱渝打听,朱渝只冷冷地说石岚妮人在成都,并没和自己一起来青城山,因此,孟元敬立刻赶回来,四处寻找表妹行踪,想将其带回江南。
t君玉想起石岚妮上次被拍卖的可怕经历,立刻道:“元敬,你快去找她,她一个人在这陌生之地,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t孟元敬点头,立刻去成都周边寻访表妹,君玉自去寒景园寻找舒真真。
t君玉来到寒景园,寒景园的大门上铜锁把住,叩之也无人应门。君玉跃上墙头,放眼望去,诺大的寒景园寂静无声,周围的参天古木上偶有鸦鹊惊起,此后,又归于一片寂静。
t君玉跃下墙来,走过几座亭台楼阁,又穿过一座很有规模的假山,前面是一片十分宽阔的空地,空地上铺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特制青石板。这些石板用了一种很特别的青色涂料勾缝,所以晃眼看去,如一块整体连绵的大石。大堂原本应该很亮堂,可是,此刻却被一棵三四人合抱的黄桷树完全遮掩得黯淡不已。而大黄桷树四周,又有一片小一些的黄桷树林,将四周的光线都阻挡了,以至于夕阳才慢慢西下,这片场地就已经暗沉如夜晚了。
“哧”的一声,一只怪鸟从黄桷树上扑腾着飞向空中,君玉停下脚步,朗声道,“出来吧,各位。”
t一阵狂笑声夹带着阵阵暗器破空之声,四面八方向君玉袭来。这些有声的暗器之下,是无声的“漫天花雨”。
t君玉飞身掠起,一纵三丈,黄桷树粗大的枝桠在微风里一动不动。
t四面合拢来的二十几名黑衣人各各眼前一花,此时,斑驳的月光从树叶里照射下来,虽是盛夏季节,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清之意。青石板的中央,一个少年静静地站着,面带微笑。
t为首的正是庞般,双眼中透出一股极为恶毒而又期待的神情。
君玉笑了:“庞般,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庞般磔磔怪笑:“好一个狂妄小儿,较之兰茜思倒真是青出于蓝。”
君玉淡淡地道:“过奖,过奖。”
t庞般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兰茜思既死,拿下你小子也算大功一件……”“件”字尚未落下,已如一只大鸟般扑来,二十多名死士挥剑跟进,呈合围之势。
t这二十几名死士面孔甚生,想是庞般特意调遣来围剿君玉的生力军。那天,他离开剑庐后立刻加紧查询,得知那少年正是“凤城飞帅”,盘算了准备在丞相面前立一大功。
t七种武器同时攻向君玉,一道微微的红光闪过,周围的空气突然肃静了起来,七声凄厉的嚎叫仿佛同一时刻从喉咙里咕咕发出——地上,七位死士哀嚎着就地打滚,每一位的膝盖骨都被齐齐地削了一块,虽无性命之虞,却是终生不能用武了。
t余下的十几人视而不见,数柄不同的利刃几乎毫无间隙地攻向君玉,庞般飞掠几步,嘶吼一声,掌心突然冒出一阵青烟,庞般是著名的用毒高手,君玉识得厉害,赶紧闭了呼吸,也不退后,就地直直飞身,直斩庞般头顶。庞般急忙撤掌,饶是他闪得飞快,头上高高的帽子依旧被削去一大块。
t这时,君玉再次飞身掠起,正好落在庞般身后,原本攻向她的七八柄利刃顿时齐齐攻向手忙脚乱的庞般,但是庞般也临危不乱,就地一滚,众人赶紧撤招,庞般瞪了眼睛,怒吼道:“今天若让那小子跑了,大家谁也活不了了。”
t“我不跑,各位先喘口气再说。”
t一个闲闲的声音响在背后,庞般悚然回头,君玉依旧站在那片空地上,抬头看看天空那弯崭新的上弦月,忽地叹息了一声。
“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却是杀人天。”一个声音接着这声叹息,接洽得天衣无缝,就如同一个人发出的。
君玉依旧看着那道上弦月:“朱渝,你终于还是来了。”
月光下,朱渝白衣翩然,神情倨傲:“不来会会这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手挥五弦’,在下岂非要寝食难安?”
“公子,您……”庞般有些惴惴地道。
“你们还不退下?”
庞般低了头和一众死士退后几步,却并不离开。
t“还不快滚!”朱渝大喝一声,庞般等人只得转身扶起地上哀嚎的死士,匆匆离去。
待得一众人已经走得完全没有踪影了,朱渝傲然道:“君玉,我们迟早是要公平较量一场的。何不就在此时此地?”
t“今天看来是不行了……”君玉笑道,“因为,又有其他朋友来招呼我了。”
t朱渝神情微变,突然听得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正是庞般手下一名卫士发出的,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哼,他飞身抢上,纵出了黄桷树林,前面是一条十分宽阔的走道,走道两边只有几棵稀稀拉拉的小树。此时月正当头,光线十分明亮,寒景园的空气中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走道两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尸体,一个个脑浆迸裂,胸口下陷,也看不出死因如何。尤其是那七名受伤在先的,虽然脑浆横流,却大睁双眼,瞳孔透露出无限的惊恐,看起来诡异无比。
t一干死者全是丞相府的死士,乱尸中并不见庞般等人,想必已经逃了出去。月光下,朱渝的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君玉微微闭了闭眼睛,四周的鲜血和脑浆的腥味直冲鼻端,令人作呕。
t十几条庞大的身影迅捷而无声地靠拢,十几人皆是宽衣大袍。看装束,正是西域的广袤土地上一个十分神秘的教派成员。
t这群人中不少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两丈长的法杖,而另外几个手执金轮,轮上又镶了一圈金铃,每走一步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来。中间的一人满脸皱纹,手里只有一对并不起眼的金钹,目光也并不如何凌厉,可是,不知为何,给他目光一扫,君、朱二人心里都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