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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场上再没有敢轻易伤人的士子了。
玉扶看得津津有味,场上最后只剩五人时,她不禁暗暗担忧要是顾寒陌和顾宜对打怎么办?
想什么来什么,他们两果然被安排在了同一场。
场中之人不乏幸灾乐祸者,都笑着看他兄弟二人,看他们亲兄弟间如何比试。
天云破道:“看来顾家兄弟二人,只有一个能进入前三甲了。会是谁呢?”
当然是顾寒陌。
玉扶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说出来,顾宜好歹是她的六哥,总要给他留些颜面。
顾宜却比她更清楚自己对上顾寒陌是何等惨状,嬉皮笑脸道:“三哥,我知道我赢不了,能不能直接认输?”
顾寒陌眉梢一挑,“顾家的儿郎,没有未战先输的道理。”
见顾宜一脸担心,他嘴角微扬,“放心,三哥会让着你的,尽管来吧!”
说罢朝他一剑刺去,顾宜连忙侧身闪避,另起招式攻向顾寒陌。二人的武学同出一家,彼此对上之时,一眼便看出了高下。
顾宜到底小他几岁稍嫌稚嫩,单看他的武艺已经很厉害了,对上顾寒陌这个练剑成痴的人还是差了些。
台下的士子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专心致志研究二人的路数。
无奈顾家的武学融合仙人谷的身法,别说是这些北璃人了,即便是同出其源的东灵人也未必能通过观看学得到一二。
天云破是文武并修之人,每每到顾寒陌上场他的话就格外少,玉扶看他一眼,心道他聚精会神的是不是也想学顾家的武功?
她故意咳了一声,“朕记得太师也会武,若以你的武功对上顾宜如何啊?”
天云破的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
她不拿自己比顾寒陌,只拿来比顾宜,可见是觉得自己不如他们。
他跟顾宜比究竟如何?
天云破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道:“臣毕竟是个文官,没必要和这些莽夫比武,哼。”
玉扶心中暗笑。
最终场上出了结果,顾宜自然而然落败与顾寒陌,而顾寒陌也顺理成章打败了余下候选者成为骑射和比武两场比试的第一。
玉扶起身,“只要看兵法那张试卷的人没有眼花,朕想咱们的武状元已经有了。”
她抿唇微笑,看了顾寒陌等人一眼,后者会意点头,她才带着天云破朝御书房走去。
天云破道:“那可未必,臣方才打听过了,比武的第二名也是骑射比试的第二名。他和顾寒陌最终如何排名还要看兵法那张卷子,陛下就这么笃定顾寒陌能胜过所有人包括这个第二名吗?”
玉扶脚步顿了顿,对方才场上的第二名没有什么印象了她只顾着看自家兄长了。
如今经过天云破的提醒,她才想起方才和顾寒陌过了上百招的那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像个将才。
“那个人好像叫黎明?黎这个姓不算常见,好像只在东灵的岭南一带才有。”
天云破深深看她一眼,“他确实是东灵人。据说是此番从东灵逃到北璃来的,不过他并非难民,而是个身家殷实的商户子弟。更重要的是他一共率领了百十来号族人到北璃来,陛下明白臣的意思吧?”
玉扶心中咯噔一声。
“你的意思是,他在东灵迁居来的百姓中声望极高,需要予以抚慰。这样一来东灵百姓才会更相信朕接纳难民的诚意,尤其是像黎明这样的有才之人,才敢离开东灵到北璃来?”
天云破颔首,“臣就是这个意思。”
玉扶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同时果断道:“朕不可能为他坏了武举的公平,他是何名次便是何名次。如果为了收买人心破坏公平,那才会使百姓们无法信任我这个主君。”
她的背影毫无迟疑,脚下生风。
天云破站在她身后呆呆看着,一时忡愣,不想玉扶如此坚决。
好一会儿,他忽然摇头微笑。
他知道这一次,玉扶不是为了顾寒陌他们而坚决维护公平,这是她的原则她的底线,不会为任何事更改。
他不禁喃喃,“希望这个黎明兵法的笔试也是第二,而顾寒陌还是第一,否则这事就难办了……”
回到御书房,包太傅等老臣在御书房外侯着,似乎正要去找玉扶的样子,见她回来欢喜道:“陛下,笔试的结果诸位将军已经定出来了,陛下看过之后若无异议,武举的名次今日便可定出。对了,武试怎么样了?”
玉扶朝殿中一摆手,“诸位大人到殿中慢慢说吧。”
天云破落后几步,附在包太傅耳边道:“顾寒陌两项笔试都是第一,若不出意外,武状元就是他的了。”
包太傅若有所思,边走边道:“老夫略有听闻,顾家二位公子武艺高强,那另一位公子呢?”
“是第五。”
包太傅点点头,二人随之朝殿中走去。
玉扶将笔试的卷子接过一看,所有的卷子都是独立装册的,上头写着名字的地方用牛皮纸细细糊住,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这也是为了公平。
牛皮纸上写着诸位武将定下的名次,最上方那份便是第一名的,玉扶一看心道不好。
这好像不是顾寒陌的字迹。
见她面色微变,包太傅道:“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朕对兵法韬略的了解自然不如诸位将军,既然这试卷的名次是诸位将军商议定下的,自然不会有错。”
她仔细看了看第一名的试卷,本次考题有三,一是品字阵法的破解之策,二是谈谈对上兵伐谋的理解,三……
玉扶眸子微眯,没想到三是一道关于北璃的题目,考的是雁鸣关的地形应该如何布置防御。
这道题对于北璃的士子或许不难,可对顾寒陌这样从东灵来,从前对北璃的地形毫无了解的人来说,未免有失公平。
玉扶顿了顿,“那就把卷子拆开吧,让朕看看前几名都是什么人。”
摇蓝拿着裁纸刀上前,将糊着名字部分的白纸都裁开,第一卷上的名字十分眼熟。
玉扶看了天云破一眼,后者也为自己的乌鸦嘴惊讶。
笔试的第一名正是黎明。
摇蓝往下翻了翻,将顾寒陌和顾温卿的单独摆出来,放在玉扶左手边。
她看了一眼,顾寒陌是第二,顾宜却是第七。
“笔试的题目有一道是关于雁鸣关的,这是我北璃北面的重要关隘,按理说东灵人不会知道。这对东灵的士子未免有些不公平罢?”
包太傅上前拱手道:“陛下,雁鸣关虽是我北璃北境的城池,却也是历朝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战乱迭起。东灵士子对北璃的地形自然不了解,可若对历史上与雁鸣关相关的几场大战有所了解,就不难将此地地形了解个大概。”
“当然,这对东灵的士子确实难了些。可陛下看看,头两名黎明和顾寒陌都是东灵人,这足矣说明东灵士子想要做好这道题并非难事啊!”
包太傅说的也有道理,玉扶心中暗叹了一声。
天云破将两人的卷子举起,细看了几眼,“这下就不好办了,武试顾寒陌是第一,黎明是第二。笔试偏反过来了,那根据综合成绩定名次,他们两谁为武状元好?”
众人不禁面露难色。
顾寒陌和黎明都非等闲之辈,一个是顾侯府的公子,和玉扶有兄妹之情。另一个是东灵逃到北璃的有才之士之代表,很大程度上来说,对他的待遇决定了东灵这一批涌入的百姓会如何看待北璃的朝廷。
是充满诚意可以信任,还是对他们根本不礼遇不重视?
玉扶也犯了难。
她既不希望得罪这些东灵来的有才之士,更不愿意让顾寒陌明珠暗投,以他的才能这个武状元非他莫属。
“臣以为这件事不如委屈顾三公子一下,还是照顾东灵百姓的情绪要紧啊。”
“不妥,身为武将武功和身手才是更重要的,万一这个黎明只是纸上谈兵呢?”
众人争执不下,最后目光都落在玉扶身上,等她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好一会儿,玉扶忽然站起来,“今日时辰不早了,诸卿先把武试和笔试的成绩汇总暂定名次,状元与榜眼之事蓉朕再想想。诸卿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步出了御书房,众人在后行礼恭送。
包太傅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若换成老夫也不知该如何取舍,真是难为陛下了……”
天云破眼里光芒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天色将晚的时候,一乘马车从宫里静悄悄地出去,出了宫城朝左一拐就不见了,最后停在顾府门前。
府中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顾酒歌带着齐舟等亲自在门外迎接,见到马车忙上前搀扶。
摇蓝先从车上下来,众人又扶着玉扶下来,玉扶道:“二哥日后不必到门外来迎了,在外是君臣,回府还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顾酒歌笑了笑,“好吧,那下次我让顾宜来迎。等大哥回来之后让大哥亲自来迎,我们也不必管了。”
玉扶面色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众人朝府中上房走去。
顾酒歌道:“你在演武场朝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便知你今晚要回来用膳,特意吩咐底下人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近日我们时常吃北璃的菜肴,倒许久没吃东灵的菜式了。”
玉扶笑道:“别的倒罢了,我最喜欢的西湖醋鱼怕是做不出那种味道,还有莲叶荷塘羹,说起来倒有些怀念在临安的时候了。”
“这些都做了,一会儿你尝尝好不好。”
两人才进了屋,只见顾寒陌他们已经到了,却不见殷姬瑶和苏云烟。
顾宜看出她的疑惑,忙凑上来道:“二嫂在做菜呢,云烟什么都不会也去帮倒忙,弄得二嫂到现在还有一个菜没弄好。小玉扶你快坐下,咱们等一等。”
玉扶朝屋子里看了看,“大将军不在府中,上房是空的,你们却还在这里用膳。”
顾酒歌道:“我们都习惯了,何况父亲总有一日会来的,我们都等着呢。”
顾宜道:“小玉扶,一会儿咱们可得好好喝两杯,庆祝三哥拿了个武状元!我就不行了,差三哥太多。”
听到武状元三个字,玉扶面色一僵。
顾寒陌淡淡道:“别得意忘形,名次还要根据笔试的卷子来定,我未必是状元。我平日兵法读得不少,史书却不算多。雁鸣关对我来说了解还是不足,只怕答得还是不好。”
玉扶忙道:“雁鸣关是北璃的关隘,三哥不甚了解也是正常的。何况你答得极好,你那份笔试的卷子是第二。”
顾寒陌笑了笑,“总算没有给父亲丢人。”
“东坡肉来啦。”
一股炖肉的香气传来,殷姬瑶亲自端着菜上来,苏云烟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后头。
殷姬瑶笑着看向玉扶,“东坡肉要炖两个时辰,把汁收尽了味道才好,你快坐下尝尝。”
“好,你辛苦了,快坐吧。”
众人落座,顾酒歌看热闹不嫌事大,“原来是做东坡肉,怪不得费时。方才有人说定是云烟帮倒忙才费了这么长时间,看来是冤枉云烟了。”
顾宜朝他杀鸡拧脖子地使眼色,然而早就来不及了,苏云烟一把揪住他耳朵,“是不是你说的?”
“冤枉啊,我没说,真没说!”
顾宜已经学会了面对苏云烟盛怒时先撒谎保命,又立刻转移话题,“对了玉扶,你方才说三哥笔试是第二名,那综合算名次他难道不是武状元吗?”
众人一时看向玉扶,玉扶思忖片刻,“笔试的第一名正是比武的第二名,故而现在朝臣们对此有异,不知该如何排序。”
“第二名?”
顾寒陌道:“可是那位叫黎明的公子?他曾与我攀谈过,还算相谈甚欢。他也是东灵人,而且这次率领上百族人一同投奔北璃,在这些流亡来的百姓中声望极高。”
顾宜道:“不好!朝廷该不会为了安抚东灵这些流民,就把武状元的位置给这个黎明吧?”
顾酒歌眉头一皱,“六弟,别乱说。不论状元是三弟还是黎明都是公平的,只是在公平的基础上还要有些倾向罢了。好了,菜都上齐了吃饭吧,别提朝政上的事了。”
顾酒歌不想让玉扶为难,也珍惜一家人难得一起吃顿饭的时光。
顾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玉扶如今是北璃的女君,她代表的就是朝廷,有些话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说了。
玉扶知道顾酒歌的好意,笑着朝众人具举杯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灵菜式了,多谢姬瑶和云烟。我今日心情好就想喝两杯,二哥要一起吗?”
顾酒歌早就戒酒了,现在想想当初戒酒的理由不免有些可笑。
他举杯道:“自然。只是小酌怡情,大哥不在,我要替父亲替他看着你们不能喝多。”
苏云烟嚷道:“从前喝得最多的就是二哥,如今倒来拘束我们了,不行不行,要罚酒一杯!”
顾酒歌眉梢一挑,“罚就罚,我这点量还是有的。”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朝众人亮了亮杯底。
玉扶举樽吟道:“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众人举杯相应,当夜玉扶喝多了直接宿在顾述白的院中,顾酒歌命人知会宫中,很快,大队御林军将顾府水泄不通地包围起来。
玉扶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拥着顾述白的衾被一觉睡到天明。
那上头有他的味道,和她很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