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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聊啊……”
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就到了夏日。
玉扶倒着躺在榻上,把双脚翘到桌上,捧着一本已经翻阅数遍的史书百无聊赖。
瑶蓝从殿外进来,玉扶早有吩咐不许旁人进殿,只留她一个伺候。
她看到玉扶两只白嫩的小脚丫翘在桌子上,抿嘴一笑,“怪不得陛下把旁人都支使出去了,原来如此。”
“瑶蓝,我太无聊了,又不能出去玩。”
瑶蓝有些讶异,“陛下平时不是看折子就是见大臣,空闲的时候也会看看书,怎么会无聊呢?”
她从来没有从玉扶嘴里听到过无聊两个字,总觉得这两个字只有那种胸大无脑的闺阁小姐才会说。
玉扶叹了一口气,“朝中换血,加上新封为太保的张九阙办事十分得力,一切都好。兵部又有四哥和六哥,就连欧阳将军对阵的起义军近来也十分安静,你说我还有什么事好干?”
她指了指御案上为数不多的折子,“唉,政通人和也很寂寞呀……”
瑶蓝噗嗤一声笑出来。
感情玉扶就是想自夸她治国有方,政通人和无事可办?
她有些想不明白。
玉扶方才说的那些事的确件件顺利,可最关键的问题在西昆,还迟迟没有解决,玉扶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像她当初对顾怀疆说的,当做没有发生。
她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玉扶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个身,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要不派人去西昆吧。”
瑶蓝一喜,却听玉扶道:“派人去把昆吾伤接来,他如今已经把整个西昆都献给我北璃了,来京城拜见我也是应该的。”
瑶蓝瞬间泄气,“你怎么还有心思管他啊……”
玉扶轻哼一声,“我是没心思管他,可他自从失了西昆之后好像很空闲,很有心思管我。不如我把他弄到京城来跟昆君玥放在一起,让他们兄弟俩天天互掐,看看谁会赢?”
瑶蓝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听说西昆太子在驿馆待得快要疯了,如果这个时候把昆吾伤送进去,他不被撕碎了才怪!”
就算昆君玥不为他夺取皇位而撕碎他,也会为他拱手将西昆大好河山送出去而撕碎他。
玉扶冷笑,“他活该。昆君玥不撕碎他,我迟早也要撕碎他。”
瑶蓝待要开口,忽听外头传来通报之声,“陛下,欧阳将军派人传回军报,请陛下预览。”
“正愁无聊呢,这不就来了?”
玉扶从榻上起身,轻抚鬓发,再开口嗓音从少女娇憨转而低沉,“让他进来。”
“回禀陛下,得到陛下派去的援军之后,欧阳将军将他麾下大军主力全部调往前线开战。起义军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到岭南了!”
“这是喜事。”
玉扶笑得矜持,手里捧着欧阳将军传回的军报,一目十行,“岭南号称十万大山,最是易守难攻之地。殷朔带着起义军从岭南打响第一战,如今又龟缩回岭南,可谓时也命也。朕会记住他的功劳,待大军回朝重重有赏。”
士兵抱拳跪地,“欧阳将军让属下当面求问陛下,以如今起义军的形势,陛下欲大军进攻岭南斩草除根,还是暂时退回据守北境?”
若挥军南下斩草除根,损耗的兵力物力更大,战线也拉得更长,粮草供应等很容易产生问题。
进攻,意味着一场冒险。
可这场冒险的彩头十分吸引人,彻底铲除起义军,攻下岭南,这对稳定九州大陆的局势有决定性作用。
玉扶端坐长生殿中,手里捧着这薄薄的一封军报,一时要做决定没有那么容易。
瑶蓝轻声提醒道:“陛下,这件事是否要请太师、太傅、太保三公进宫商议,再来决断?”
玉扶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朕在东灵生活了那么多年,了解东灵的地形、风土人情,都不敢随意决断。何况是太傅他们呢?他们对前线战场的情况比朕更加不了解,如何能为欧阳将军拿主意?”
她渐渐懂得一个道理,在国家安稳的和平时期,战场上的事无法依赖这些文官做决定,他们更加看重的是朝廷的安稳而不能体会前线作战之人的危难。
从前北璃内乱,朝中吏治混乱文武大臣共同进退,这种弊病并未显现。如今北璃政通人和,战场在东灵和西昆,这种弊病就越来越明显了。
这也是她近来对包太傅等减少许多依赖的原因。
她思忖片刻道:“告诉欧阳将军,东灵的战场由他全权主持,是继续进攻岭南还是就此退守朕都相信他的决定。朕会在后方为他安排好一应粮草、军需供应,缺什么就派人回来要。若他选择退守,朕就提前摆好庆功宴等他。”
站在地上的士兵没忍住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替欧阳将军,替前线将士谢陛下隆恩!”
玉扶摆摆手朝瑶蓝道:“让翰林院拟旨,兹事体大,光凭口谕做不得数。”
瑶蓝点点头,带着那士兵朝殿外走去。
岭南,天晴。
才五月日头便十分灼人了,起义军退守山中一座荒镇,他们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人烟如同死城。
日头下疲惫怠懒的士兵行尸走肉一样穿行,有的躺在路边树荫底下打盹,有的坐在墙根后头喝水。
因为天气炎热,他们衣衫不整,挺拔的军服皱巴巴、脏兮兮,看起来比种地的庄稼汉子更加邋遢,全然没有军人的英姿。
不多时,一小队衣着整齐的士兵经过,惹得树下墙根的人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嗤笑。
这一小队是他们头领殷公子的直系下属,也只有他们,大热天的还穿那么多,走路那么直。
——还真把自己当军人了不成?
“像什么样子?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了,还当自己是蹲在田垄里抠脚的庄稼汉子么?”
有人低声说着,笔挺的身姿却不自觉塌了下来。
为首的是殷朔的属下,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多话,“把这筐荔枝送到大公子那里去。”
“是。”
岭南盛产荔枝,这是刚摘下来最新鲜的一拨。
他们在山上看到有一大片荔枝林,随手摘了几个尝尝发现味道甚甜,想来是本地的农户住的。
自从起义之后农户都逃散成了流民,荔枝林也荒废无主,他们索性摘下来自己吃,又挑了一筐最好的给殷朔送去。
几个士兵把荔枝筐放在廊下便退了出去,下属站在门外,没听见房里有动静。
其实这个宅子他们从前是住过的,殷朔住的就是这间屋子,原本是这家待嫁的小姐住的。
他还记得当时军中士兵对那个小姐不轨,小姐为免受辱索性把自己献给殷朔,殷朔却毫不领情。
后来,那个小姐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后背发寒,不知道这样一间不吉利的屋子,殷朔为何偏要住着。
住就住吧,还希望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头。
“大公子?”
他抬手轻敲了两下房门,没有动静。
“大公子,是属下。”
这回有了些动静,下属待要推门,忽然觉得里头的动静不对。
像是有人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神婆或道士装神弄鬼的颤抖,又像是……梦中的呓语。
是了,殷朔又在梦呓。
他近来梦呓越发严重,无论是夜里还是白日都会发作,甚至有士兵看到他三更半夜像鬼魅一眼闭着眼睛出来,很快又自己回到屋子里。
军中许多人听到过他的梦呓,他梦中有时喊着玉扶,更多的时候喊着丹阳。
前者是北璃女君的名字,后者是他结发妻子的名字。
下属把耳朵贴在窗子上,细听他在说些什么,便听得殷朔的嗓音有些尖利,带着恐惧和不安,“丹阳,我不去,我不想死!”
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忽然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声,还有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下属知道他醒来了,这才朝里走去。
“公子,你又做噩梦了吗?”
殷朔脸色惨白,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什么事?”
若不是听到他在梦中绝望的呼喊,很难将眼前这个一脸冷漠肃然的人和方才所见所闻搭上。他总是把自己封闭着,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
下属拱手道:“大夫说公子的病是积郁成疾,是心病,一定要心情开朗。属下私心想着,不如给公子换一个更加开阔的院子吧?”
“不必,这里很好。”
殷朔并不介意这里死过一个人,甚至是因他而死的人。
下属为难道:“我们在山上看到荔枝林,荔枝很新鲜,便摘了一些送来给大公子尝尝。您吃些新鲜水果,对病情有好处。”
“不要相信什么积郁成疾,我根本就没有病。”
殷朔这才起身,看到廊下摆着新鲜的荔枝筐,还带着水汽,红绿相间的颜色十分清甜可爱。
他白着脸看向自己的下属,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有这个闲心做这些,不如加强防卫,小心欧阳骐的大军攻入十万大山。”
下属飞快抬头看他一眼,清瘦的脸颧骨突出,面色惨白,眼底血红……
形如枯骨,状似鬼魅。
他都病成这样了还坚称自己没病,无论旁人怎么说他也不相信。
下属咬着牙道:“是,公子。属下还是觉得公子应该换一个院子,这屋里阴气重,公子不觉得吗?从前这家小姐,好像就是死在这里的……”
“这家小姐吗?”
殷朔无声一笑,笑意可怖,“不用担心,她方才还和我说话了,怪我为什么不收了她。”
下属的背脊寒毛炸开,看到殷朔面上那个瘆人的笑容,总觉得屋里的某个阴暗角落躲着阴魂。
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殷朔却混不在意地重新躺下,“我困了,你出去吧。”
一日总共十二个时辰,他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在睡着,军中的事务他不管,外围的防御他也不管。
欧阳骐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打来,他什么都不管,只是重复在梦中生活。
下属愣了愣,终于退出屋子,将房门带上。
他终于意识到,起义军已经走到末路了,他们的生命就像夏天荔枝树上的蝉一样——
短暂,平庸,无人问津……
欧阳骐得到玉扶的回话大受鼓舞,决定一举进攻岭南。
和玉扶的担忧有所不同,他担心的不是岭南十万大山的地形,而是担心大军一举朝岭南进发的时候,背后会受到袭击。
他担心的是东灵朝廷,担心那个昏庸懦弱的宁承治,又会做出像上一次拒绝提供粮草之类的事。
一旦他的担忧成真,他和他的大军便会腹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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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欧阳将军要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