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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陶氏借口身子不便,请他去妾室通房那儿。沈穆轲诧异地看着她,以前他来,她都会想尽办法留住他,这次居然主动让他走,“你到是越发的贤惠起来了。”
陶氏扯着嘴角,假假地笑道:“以前是我心胸太狭窄了,妾室通房不过是逗乐的玩意,我去与她们计较,失了我做嫡妻的气派。”
沈穆轲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好好养身子,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恭送三爷。”陶氏带着两儿子,笑着送他出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敛去那抹假笑。
周氏无意间,在花园里,看到饶姨娘戴着那套头面,勃然大怒,跑来找陶氏兴师问罪,“陶佩,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买回那套头面,赏给姓饶的小贱人?”
“二嫂,那套头面是……”陶氏叹了口气,“我是真不知道那套头面是怎么回事?”
“你会不知道,你别给我装模作样。”周氏愤怒地道。
“二嫂,你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拢不住夫君的心,管不住妾室,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过是白担着正妻名分罢了。”陶氏神情黯淡地道。
周氏知道陶氏是不得沈穆轲欢心的,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再者她敢找陶氏发火,却不敢寻沈穆轲晦气,只能忿然拂袖离去。
陶氏双眼微眯,在梦中,周氏就是用类似的法子来羞辱她的,而今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陶氏唇角勾起一道快意的笑,周氏,好好承受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陶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离孩子出生越近,陶氏就越觉得事情没有安排好,夜里常常会梦到沈穆轲抱走孩子的那一幕。
“……沈穆轲,把女儿还给我,把女儿还给我……你若非要让我女儿去送死,我就让这个孽障为我女儿陪葬……”
“我不需要世人称颂……我只要我的女儿……程婴伟大,得了好名声,赵氏孤儿是活了,可那个代替赵氏孤儿死去的孩子,是何等无辜?……赵氏孤儿的命是命,那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陶氏常从梦中惊醒,因为太过忧心,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见红了。大夫给她开了保胎药,一向怕苦的陶氏,大口大口喝着药,就怕孩子保不住。
齐婆子劝解不了陶氏,怕她郁结于心,打发小婢女去了趟陶家,请金氏过来探望陶氏。
金氏第二天就带着一堆补药,来沈府看陶氏,见陶氏容颜憔悴地躺在床上,心疼不已,屏退下人,低声道:“妹妹,你哥都有了布置,梦里的事,不会发生的。等你生孩子那天,我会来亲自坐镇,我要看谁敢动我的妹妹和外甥女儿。”
“大嫂。”陶氏感动的鼻子发酸,娘家人一直维护着她,在梦里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别哭别哭,你这么爱哭,小心生出个小哭包来。”金氏边打趣她,边拿着帕子,给她擦去泪水。
有了娘家大嫂的安慰,陶氏稍稍开怀了些,尽量不去想梦里的事,安心养胎。
腊月十六这天,沈穆轲在府门口,将一个昏倒的远房表妹抱进了来。这个远房表妹姓董,正是梦里那个,装可怜、装柔弱、装善良,哄去陶氏全部信任,而后协同外人害死沈柏密,为沈穆轲生下庶子沈柏定的董姨娘董其秀。
“董其秀,这一次,我不会给你机会来哄骗我,来害我的密儿的,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生下沈柏定那个野心小子的。”陶氏低声自语道。
次日下午,陶氏小睡起来,正在喝保胎药。丫鬟进来禀报道:“奶奶,那位董表姑娘,过来给奶奶请安。”
陶氏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当年她就是被董其秀的这种小情小意给哄骗住的,还真当董其秀是那种不看重门第、不在意她出身商贾,愿意与她结交的好姑娘。可实际,董其秀结交她,是想要取她而代之。
“这位董表姑娘,还算懂规矩。”齐婆子评点道。
陶氏哼唧了两声,道:“请她去小西厅里坐着吧。”
董其秀已在小西厅等着,手里轻轻摇着绘着兰花的团扇,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厅内的摆设。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用金线串就的玉石片坐垫,正中摆着大红色金丝绣花靠枕,右左各放着一个大红色绣五蝠引枕。在花梨木炕桌上,摆着玉雕小桌屏、银制雕花香熏炉等物。
厅内的布置,不是金银就是玉,看得自谓出身书香之家的董其秀直皱眉,真是俗不可耐,满屋的铜臭味。董其秀并不想来走这一趟,可是这女人偏偏是昨天抱她进来的那个男子的正妻。
那么英伟不凡的俊郎公子,怎么会娶个低贱商女为妻?董其秀无法理解,就想来看看陶氏,这个耍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进了沈家的大门的女人是个什么德行。董其秀还没见到陶氏,心里就已认定陶氏是个品行低下的坏女人。
董其秀看到一个身穿粉蓝色绣八宝百花纹的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陶氏的容貌,在她的预料之中,眉眼如画、唇红齿白,长着张倾国倾城的脸,怀孕丝毫不损她的容貌。但气质与她想像中不一样,不轻浮亦不艳俗,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在董其秀打量陶氏的时候,陶氏也在打量董其秀。梦里董其秀就是这副娇弱的模样,清秀的小脸带着一抹轻愁,惹人怜爱。身上穿着月白色绣瑞草宝鼎纹的衣裙,那时她不认识这种花纹,好奇的问了,董其秀就借着刺绣一事,接近她的,这一次,她不问,她要看看董其秀会找什么借口。
“董表妹是吧?听说你昨儿晕倒了,现在身子没什么事了吧?”陶氏笑问道。梦里,她还让两个儿子和两个庶女来给董其秀这个表姑行见面礼,这次,就没必要了。一个将来要当小妾的女人,没资格受主子的礼。
“谢表嫂关怀,我是因为一路长途跋涉,体力不支,才晕倒的,歇息了一夜,已好多了。”董其秀垂首笑道。
“董表妹就是着急赶路,也要顾着身子,以后切不可如此了。”陶氏笑道。
董其秀眼皮一跳,这话是要赶她走的意思?轻叹了口气,道:“我身上带着孝,本不该出门来投奔的表姨的。可家中叔父却……”
董其秀扯着帕子,捂脸垂泪。陶氏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劝道:“表妹别难过,事情已过去了,你要想开点。”
董其秀听得出是真情还是假意,正暗自揣测陶氏为何是这种态度,沈穆轲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