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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 汪海就停了。
他感觉自己有本钱跟他谈条件了,腰板挺得很直:“我要说的这个秘密, 肯定值几百万, 李总,怎么样?要考虑吗?”
李寅并未与他讨价还价,眼睛都没眨,抽出一张干净支票, 抽出一支钢笔来, 爽快地签了字。
他指节在桌上轻轻一磕,按着那张代表着几百万人民币的支票, 锋锐的目光直指汪海:“说。”
——汪海的债务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并不在乎这点小钱。
“我听听看,值不值五百万。”
听他这么说,汪海顿时喜上眉梢, 眼睛紧紧盯着那薄薄一张的支票,似乎都在发光。
他过了这么久苦日子, 是不是终于要苦尽甘来了?汪海很相信李寅的为人, 虽然这厮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但汪海也知道李寅性格里的说到做到。
这支票既然开出来了, 那就一定会给他。
汪海徐徐道:“我和老夏之所以关系铁,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他创业之初、生意落到低谷的时候都曾拉过他一把……还是因为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他眯起眼来,“千禧年的年底, 我给老夏介绍了一个客户。他做建材的, 对方是水泥厂老板, 我记得那个人,他迷信,跟老夏谈合作的时候神神叨叨的,还给老夏说合同他要拿去给大师看一眼。”
兴许是那水泥厂老板太奇葩了,导致汪海记到了现在。
“后来老夏也被他感染,变得很有些迷信。“
汪海说:“那天老夏是开工地的车来的。我们应酬喝了酒,我喝得多,老夏喝得少,那会儿交规还没现在这么严,电子眼、路上查酒驾的交警都很少。”
“撞到人了?”
汪海说是:“撞到车了,他逆行了。”
“我喝醉,躺在后座,撞到车后我也有反应。我记不太清,可能就是擦过去了,但是那车扭方向盘,直接撞花台上去了。”
“老夏下车看了一眼,夜里的公路上没有人,死一般的寂静。”
“他以为我不知道,实际上我没醉的那么厉害……老夏直接把车开走了,车是他工地的,没牌照。”
“他把我送到家,他把我背上楼的,流了很多汗,我迷迷糊糊问他一句:‘是不是撞到什么了’,他说撞到了一只狗。”
“后来我总想那件事,越想越觉得没对。”
李寅听着他说话的声音,什么都明白了,千禧年的冬天,也就是夏盈光十岁那一年。
他的手不由得攥紧了钢笔,但他看起来很沉静,眼睛扫了汪海一眼:“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汪海“呃”了一声,忍不住地瞄着自己的支票:“证据是没有……但我可以当证人,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要弄他,这就是把柄!”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李寅要对付夏聪毅,他们不都是一家人吗?虽然亲戚关系远,但前一阵子李寅不还拉了夏聪毅的中宏建材一把吗?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再说了,夏聪毅不是把养女都送给李寅了吗?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汪海只要有钱就行了,别的他可不关心。
这半年来,他四处躲债,已经受够了!
“李总,你看……是不是该?”他盯着李寅手指摁着的支票不说话。
李寅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把支票推给了他,按了办公桌下面的电话铃,这是提醒秘书进来的铃。
秘书把汪海送出去,发现李寅面色出奇的阴沉,已经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看不清他眼底有什么情绪,秘书只是觉得可怕,赶紧把门给他关上了。
下班后,司机开车把李寅送到环岛绿洲小区,知道李寅要过夜,车子停在别墅的缓坡下面便开走了,次日清晨司机会准时来接李寅。
李寅按了门铃,林妮开了门,发现了李寅不太对劲,脸色很不好。
她原本想说夏盈光在后院玩秋千的,话一转就对李寅道:“先生,夏小姐可能在房间里,我刚才在厨房。”“
李寅进了大门,林妮连忙跑去后院,夏盈光怀里抱着一个小果篮,里面是洗干净的樱桃。她晒着阳光,眼睛像只猫一般眯起来,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一只腿从秋千支出去,慢慢随着秋千的晃动而晃着。
夏盈光看林妮过来,连忙坐起身来,嘴里咀嚼着樱桃。
林妮俯身,凑在夏盈光耳边上道:“先生过来了,他看着心情不好,您得哄哄他。”
林妮知道人在不高兴的时候,会很轻易地被一点小事惹怒,她不想夏盈光做什么让李寅不高兴的事,虽然李寅一直以来,对着夏盈光都是很和颜悦色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好。”夏盈光一眨眼,林妮直起身,去告诉李寅,夏盈光在后院。
李寅走到秋千旁边来,伸手撩起浅蓝色的帷幔,坐在秋千边缘上,手很自然地把夏盈光光着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掌握着她的脚心:“今天去哪里玩了?”
夏盈光去哪里,他其实都是知道的,翟超逸会发短信报告给他。
但李寅还是会这么问一句,他很喜欢跟夏盈光说话。
“去了樱桃采摘园和咖啡厅。”夏盈光望着他,去寻找他面容上的不高兴,她也能看出一些,李寅确实看起来不太舒心。
林妮让自己哄哄他,但夏盈光可不知道怎么哄人,她慢慢把篮子里的樱桃推过去,也不说话。
李寅侧头看着她,目光很深:“给我吃?”
夏盈光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似乎是感觉诚意不够,说:“都给你吃。”
樱桃是她上午去采摘园摘的新鲜的,颗颗饱满鲜红:“很甜的。”
李寅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并不说话。
夏盈光不明白他的意思,半晌伸手拿了一颗大的樱桃,把樱桃的把拽掉后,递到他嘴边去。
李寅吃了,他用牙齿叼走了樱桃,伸手拉住夏盈光白皙的手,拉过来放到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抬起眼,用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她。
夏盈光微微睁大了眼睛,感觉心脏轻轻一跳。
“再给我喂一个。”李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不希望夏盈光得知这残酷得有些丑恶的真相,他认为这会伤害到她。
夏盈光很听话的又给他喂了一个,李寅慢慢地道:“你以前的家,住在南大附属的家属院里,那房子几年前拆了翻修。”
夏盈光父母都是教授,但工资不算高,福利好而已。留下来的遗产也称不上多,现在大多东西都不在了,早在事故发生后,就被几个亲戚给瓜分走了。
李寅不会给她说这些,他认为夏盈光不记得这些了,是件好事。
“我找到了这个。”
他从内袋翻出钱包来,从夹层抽出几张泛黄的旧照片,递给了夏盈光。
“这是……”夏盈光愣住了。
李寅把照片放到了她手里,指着说:“认得出吗?这是小盈光,这是你爸爸妈妈。”
旧照片他找到好一阵了,但是一直自己揣着没给夏盈光,因为李寅不知道让她去了解这些过去,是不是一件好事,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把照片给了夏盈光。
一家人在相馆照的全家福,是一张小照片,边角泛黄,人脸模糊。
照片上的年轻夫妇坐在一张相馆的古典沙发上,而小女孩站在两人中央,额头中央还贴了红色的美人痣。
那时候流行这个,小女孩都这么打扮。她穿一条粉红色裙子,白色腿袜,红色玛丽珍皮鞋,看起来像个学跳舞的,因为虽然年纪还很小,面对照相机模样羞涩,但那时的夏盈光,还带着几分现在的影子,背挺得笔直,很白,眼睛黑白分明,唇红齿白,有些不安的羞涩笑着。
夏盈光长得漂亮,基因自然不差,父母都是好看的,透过照片都能看出一身的书卷气息。
她双手小心地捏着照片边缘,仔仔细细地盯着照片,她以为自己忘了,可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还是能记起来,能认出来。
泪水从她眼底一滴滴滚出来,透湿了大半张脸。
夏盈光怕眼泪打湿照片,用手背一抹,哽咽着想说什么,结果一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