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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虚有段时间愤愤不平过,因为自家君上对夫人实在是太好了,而夫人每天嘻嘻哈哈的,像是一点也不知道君上的辛苦。
然而现在,拿着刚从京都送来的消息,乘虚神色很复杂。
北魏皇帝不知何故与西梁使臣来往密切,大量买入西梁兵器粮草不说,还让西梁一将军与柳云烈的妹妹成了亲。
这些事就发生在这短短一个月里,动作之迅速,完全没有给朝臣多议的机会。西梁的将军入了国都,大婚之后就赶赴战火连天的平陵,接管兵力,带着朝廷之人杀入平陵,连下五城。
此举的确是为李怀麟在这危急关头扳回了不少颜面,但与此同时,众人也都清楚了——北魏帝王这是不惜引狼入室,也要把那些个封君打压下去。
之前有风声传东晋借粮草给紫阳,到底是没实证,可如今西梁的将军入北魏,却是满朝皆知。
乘虚一瞬间就明白了之前夫人为什么要白送百花君一个人情。
“她是担心您。”站在自家君上身边,乘虚压低了声音道。
丹阳长公主做事向来不顾名声,但这次,她顾了。
江玄瑾正在看战报,闻言一顿,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了看内室的李怀玉。
她最近睡得不太好,眼下有两片乌青,八个月大的肚子只敢侧躺,此时半睡半醒地靠在软榻上,眉头还皱着。
心头微动,他起身,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李怀玉听见了响动,睁开一双惺忪的眼:“嗯?”
有人在她榻边坐下,从旁边的木柜上拿了瓷罐子下来,问:“要吃吗?”
那罐子里装的是她当零嘴吃的酸梅,吧砸两下嘴,怀玉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小呵欠,见他伸手捏了梅子递过来,扭头就要去咬。
修长的手指捏着梅子退让开,江玄瑾低头接过这位置,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李怀玉:“……”
这人一向不太主动的,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完全不让她退,舌尖硬挤开她的牙关,舔弄她的唇齿。
脸上莫名发热,怀玉哼唧两声,手抵在他的胸口,使劲儿用了点力才得了喘息的机会。
“不是说……不当着它的面亲热吗?”瞪眼看他,怀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委委屈屈地道,“上回在庭院里我要亲你,你都躲!”
低低地“嗯”了一声,江玄瑾含了梅子,重新覆上她的唇。
不是他要躲,而是那日庭院里人实在太多,他不喜欢给人看见自己失控的样子。
最近只要一靠近她,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本还想再忍几个月的,但……抱歉,实在忍不住了。
“你……”怀玉哭笑不得,刚想撒娇说难受,这人就把她半抱在了怀里,手托在腰上替她省力,然后低头,更深地吻了下来。
怀玉觉得江玄瑾不太寻常,可又觉得这种不寻常挺好的,也懒得计较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安分地咬他的舌头。
春天快到了啊,真是个适合两个人呆在一起的季节。
京都传来的消息除了战报和朝廷形势,免不得还有些李怀麟的消息。
青丝说:“陛下把宁贵妃打入了冷宫。”
怀玉披散着长发半靠在床上,闻言皱了皱眉。
怀麟很喜欢宁贵妃的,这样的举动是干什么?难不成因为宁镇东最近没什么功绩,就冷落她了?
不过小孩子家家的,就是能折腾,总觉得感情这东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好了。也就是到了她这个地步才知道珍惜,知道维系,知道任何人的真心都得来不易。
很久很久以前的朝堂上,紫阳君斥厉奉行之时,曾问过李怀麟一句话——“敢问陛下,若宁贵妃命在旦夕,又有人蛰伏暗处欲害之,陛下会如何?”
那时的李怀麟说:“朕定是要守着她,抓出恶人,严惩不贷!”
而如今,宁贵妃在冷宫,李怀麟抱着淑妃坐在她的和喜宫里。
“陛下在想什么?”淑妃笑着问。
回过神,李怀麟淡笑:“能想什么,自然是想爱妃。”
愣了愣,淑妃有些尴尬,面上却还是一派娇羞:“臣妾就在这里,陛下哪里还用想?臣妾做了梅花糕,陛下可要尝尝?”
突然有点不耐烦,李怀麟道:“平陵战事正紧,你倒还有空想这些花头。”
淑妃一惊,连忙跪下。
帝王是不讲道理的,他心情好的时候,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可一旦心情不好,一盘梅花糕也可能惹得一顿刑罚。
淑妃眼眶发红。
要不是为了家族荣光,谁愿意进宫来呢?尤其是这个皇帝,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实在令人害怕。之前没受宠的时候,她还挺嫉妒宁贵妃,可一朝到了圣上面前,淑妃突然觉得,这宠也不好受。
扫了一眼淑妃的表情,李怀麟薄怒:“你退下吧。”
如获大赦,淑妃提着裙子就退了出去,步子很快,似是怕极了。
嘲讽地笑了笑,李怀麟起身。
他的后宫大得很,人也多得很,找谁伺候不是伺候?
只是,这些女人看起来胆子都好小啊,他稍微变个语气,她们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人敢来拉他的手安慰他,也没有人给他哼小曲儿。
在后宫里转了半晌,李怀麟抿唇,还是去了贺贵嫔的宫里。
贺贵嫔和宁婉薇是手帕交,这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哪怕同为妃嫔,也没有争风吃醋过。他绕了好大一圈,装做路过的模样,跨进了大殿。
“陛下。”贺贵嫔先行了礼,请他上座,然后问,“怎么有空来嫔妾这儿了?”
“随便走走。”李怀麟余光瞥着她,坐着没动。
后宫里谁都不会给宁婉薇求情,但贺贵嫔会,只要她开口提一句,他就给她一个颜面,去冷宫里看看。
然而,贺贵嫔低着头陪他喝茶,一直没有说话。
李怀麟有些烦躁了:“你哑巴了?”
贺贵嫔一颤,提着裙子起身,也朝他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怎么都这样?李怀麟想不明白:“你就不能学学宁婉薇,争争宠?”
神色复杂地盯着地毯,贺贵嫔摇头:“嫔妾不敢。”
“怎么就不敢了?”李怀麟怒意更盛,“朕后宫里的妃子都清心寡欲,一个个的与世无争?”
“非也。”贺贵嫔低声道,“只是宁贵妃行事无错,且爱陛下至深,尚得这样的下场,嫔妾等人如何敢造次?”
总算是说了,就算言语有些冒犯,李怀麟也松了眉,嗤笑一声道:“她爱朕至深?”
“宁贵妃痴心一片,后宫皆知。”贺贵嫔抿唇,“只是没由来地被关进冷宫,也不知心凉成了什么样。”
会心凉吗?李怀麟怔了怔,下意识地道:“是她先不理朕的。”
若不是她那么久都不去给他请安,他也不会突然发脾气。
贺贵嫔顿了顿,道:“不知陛下有没有问过内侍,宁贵妃之前往龙延宫送了很多次甜品,都被拦在了外头。”
眼皮跳了跳,李怀麟起身:“你说什么?”
“她不理谁,也不会不理陛下。”贺贵嫔很想维持平静,可到底还是有些生气,语气微微重了些,“陛下寻她轻而易举,她寻陛下却是要百般波折,您不清楚吗?”
当然不清楚,最近一直被平陵的事情牵绊着,他都没什么空闲入后宫。身边的人是新选上来的,也没同他多说什么。
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李怀麟看了贺贵嫔好几眼,有些不太自在地问:“要去冷宫看看吗?”
贺贵嫔起身又行礼:“恭送陛下。”
李怀麟有点恼,恼贺贵嫔这了然的表情,也恼自己冤枉了人。
恼怒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心慌。
宁贵妃,会不会生他的气?
天色暗了,李怀麟今日基本把所有的宫殿都走遍了,最后还是停在了冷宫门口。
破败的宫殿,一点也比不上和喜宫的华丽,宁婉薇坐在宫灯边,一身素衣,脸色发白。听见动静,以为是丫鬟拿饭回来了,头也不转地就道:“你吃吧,本宫不用了。”
眉头拧了起来,李怀麟恶声恶气地道:“不吃等着饿死?”
肩头微抖,宁婉薇回过头来,看见那袭熟悉的龙袍,怔了怔,跪下行礼:“罪妾给陛下请安。”
要是不知道情况,李怀麟还会觉得她懂规矩,可知道她没做错什么,还听得“罪妾”二字,怀麟就有些不自在了,伸手去扶她:“平身。”
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宁贵妃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握了握他放在她腕上的手,皱眉道:“陛下受凉了。”
没有怨言,也没有委屈,她先心疼的还是他的身子。
喉咙紧了紧,李怀麟别开头,先前准备好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人都是如此,越被温柔对待,越是任性刻薄,尤其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好的对待,就总会下意识地试探别人,看她究竟能好到什么地步。
“朕想喝汤。”他梗着脖子道,“你给朕熬两碗,就可以回和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