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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从铺子里出来,因为坑了澹台袁术七十五两银子而沾沾自喜,出门的时候走路都轻快起来,仿佛那不是七十五两银子,而是十万两巨款,澹台袁术则一脸无奈的出门,手里还拎着价值七十五两银子的各种东西。
茶爷带着几个小姑娘送出门,其中一个小姑娘压低声音说:“这个高高大大看起来有些凶的老爷对自己妻子真好,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
正在下台阶的澹台袁术脚步踉跄了一下,堂堂大将军,竟是生出一种恨不得马上落荒而逃的冲动。
老院长则一脸的从容的告诉澹台袁术:“下次学聪明些,你看我进宫什么时候带过钱?”
澹台袁术叹道:“带不带钱的不是关键,关键陛下他能扣我钱。”
老院长想了想,真无解。
皇帝:“怎么,背后明目张胆的论朕是非?”
澹台袁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臣不敢。”
老院长道:“我那二十五两银子就不用还了。”
澹台袁术感动的快哭了。
小太监代放舟跟在后边,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是假的陛下,假的老院长,假的大将军。
离开胭脂铺子之后朝着迎新楼那边走,皇帝的心情很好,不时停下来和大街两侧的小贩聊一会儿,没多久代放舟手里的东西就多的拿不下,皇帝看到什么好玩的就买一些,也不管有用没用,兴致到了,甚至一口气买了那货郎所有的糖葫芦,沿街看到小孩子就发一串。
发完了之后满眼都是慈祥,觉得将来自己的孙子一定比这些小孩儿都可爱,代放舟提着的那些东西多是小孩子用的,那本就是他买给未来孙子。
到了迎新楼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有些发暗,提前就得到了消息的叶流云站在大堂里边候着,他不敢站在门外,那样的话就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谁不知道这迎新楼是流云会东主开的,能让他站在门口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等着的,岂会是小人物?
皇帝进了门之后叶流云随即迎上去,皇帝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然后直接上了三楼,三楼寻常时候不会有人上去,叶流云在便会一直都在三楼,他不在的时候都是空着的。
皇帝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到窗帘关着:“怎么还学了韩唤枝那一身臭毛病。”
叶流云连忙过去把窗帘拉来:“明明是陛下心大。”
这屋子里没有了外人,所以叶流云说话也就稍显放松了些。
皇帝道:“在这楼子里,堂堂流云会大当家的房间里,还有人敢对朕图谋不轨?”
叶流云小声纠正:“二当家。”
皇帝瞥了他一眼:“换新菜了没有?”
“换了。”
叶流云道:“上次沈冷在家里请客,那席面上所有的菜品我都留了一份,让沈冷把炒菜的配料和方法也写了一份,这段时间来楼里的客人都比往日多了些。”
皇帝得意起来,也不知道他得意什么。
“那就都做一份上来,朕尝尝。”
皇帝在这些留王府里出来的老人们面前也没了皇帝本该有的样子,翘起腿坐着,显得有些不端庄。
不多时菜品一样一样的端上来,皇帝看了看那一桌子的菜:“这么土的吗?”
不得不说,这菜和迎新楼的规格比较起来,确实显得很土,大盆大碗大锅菜,还用的是土碗。
皇帝夹了一口尝了尝,眼神随即一亮。
“土的很有滋味。”
叶流云垂首笑道:“刚改菜品的时候,楼子里的老客也不知道多少人说过这菜看着寒酸,一下子降低了迎新楼的格调,可是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正如陛下说的,土的很有滋味。”
皇帝问:“这一桌子菜的成本有多少?”
“不超过一两银子,算上人工在内。”
“你卖多少?”
“大概六两银子,算上酒。”
皇帝嗯了一声:“比你混暗道来钱还快吧。”
叶流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不一样,混暗道其实来钱更快,毕竟是直接拿......”
皇帝:“以后记账的时候记得清楚些,这样的酒席卖出去一桌是六两银子,就分出来二两给沈冷,毕竟菜是人家的。”
叶流云:“......”
皇帝:“我以为你会不舍得。”
叶流云垂首道:“酒楼和流云会都是陛下的,陛下都舍得,臣哪里有什么不舍得。”
皇帝才想起来,原来还真是自己的,于是略微有些肉疼。
“安排一下手里的事。”
皇帝酒足饭饱之后看向叶流云:“三月去东疆,你带流云会的人随行。”
叶流云很清楚,如果陛下仅仅是要对自己说这句话,完全没必要亲自来迎新楼里说,可以指派个人来知会一声就算了,况且这话陛下以前已经提过一次,无需再说第二次,能让陛下说两次的话,都得好好思考。
叶流云忽然反应过来,沈冷也是要去东疆的。
陛下很确定两件事,第一,即便是在东疆也不会有人对陛下怎么样,尤其是陛下的老臣,哪怕是裴亭山也一样。
第二,陛下确定有人会对沈冷怎么样。
所以这才是陛下来迎新楼的目的,陛下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傻冷子。
想到陛下让沈冷独领一军,带着船队运送粮食物资到北疆去,那就是在给沈冷露脸的机会,在越来越多的人面前露脸,最主要的是在裴亭山面前露脸。
裴亭山如今不可能不知道,当初在封砚台杀裴啸的人有沈冷一个,陛下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水师拆分出来?一是为了北伐大事提前做准备,二是在表明态度,陛下带着沈冷出现在东疆,出现在裴亭山面前,就是想告诉裴亭山沈冷是陛下的人,谁也别动。
只要裴亭山不傻就一定能反应过来,就正如当初在长安城里,陛下坐在刑部大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一个的杀人,杀到血流满街,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孟长安你们谁都别动,那是朕的人,自那次之后,裴亭山真的就老实下来,再无人敢直接去寻孟长安的麻烦。
念及此处,叶流云就想到当初陛下是怎么护着他们的,于是心里一阵阵温暖。
陛下,始终如此。
“在这之前。”
皇帝忽然语气肃然起来:“你去查查那些人在长安城里还有多少,朕得到消息,流云会和廷尉府都折损了不少人,朕的人死了一个,朕就把那些人的祖坟都挖了。”
皇帝不该说这样的话,草莽气太重了些,可此时此刻皇帝坐在这就不仅仅是皇帝,还是叶流云他们的大哥,当大哥的,永远都不会也不能让跟随自己的人失望。
说完这句话,皇帝起身:“流云会的刀是朕一直压着一直封着,朕今日给你开封,可开杀戒。”
平越道,普陀山。
韩唤枝从黑色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四周茫茫野外,山上梯田里的农夫已经收拾农具准备回家,日落西峡,归处便是人家,然而该出来的人却没有出来,这让韩唤枝有些不爽。
这地方,多适合动手?
山高林深,野草齐腰,虽然黑骑五百,可若是有百余精锐偷袭,一轮羽箭下来就能让黑骑损失惨重,为什么这么好的地方就没有人动手?
如果那个人不想动手,何必招惹廷尉府?
对古乐和耿珊动手,杀了百余黑骑,又在福田县城里动手,屠了一个县衙,杀了流云会的雪,还杀了他的百办和二十几个黑骑,这一切都是在宣战,明目张胆的在宣战,既然已经摆出来姿态,那为何突然就不动了呢?
林深处,抱刀的男人没有再带上黑巾,他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姿态,韩唤枝那些人都知道有个戴黑巾抱刀的人在福田县里杀人,所以这蒙面黑巾就成了他的标志,当他摘下黑巾的时候,哪个还知道他是谁?
做了那么多姿态,像极了他要对廷尉府宣战,是因为他知道唯有这样做才能让韩唤枝把注意力都在这,而他要做的,是杀沈冷。
东主在乎的不是韩唤枝,在乎的是那个叫沈冷的年轻人,东主说,谁杀了沈冷,就给谁把身份漂白,他相信以大学士的能力,把他送进四疆四库里不是难事,靠着他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穿着一身官服站直了身子,不必再去做狗。
最主要的是,须弥彦折在沈冷手里了。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四散于福田县。”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把韩唤枝给我拖在这。”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离开深林,路边有几个得力手下带着马匹等候,他甚至连刀都没有带,正如他的黑巾一样,他塑造出来一个抱刀之人的形象,这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没有刀的人,自然就不是那时时刻刻刀不离身的人,刀,何处没有?
一路南下。
沈冷啊,你可别死在南疆了,你的人头便是我的前程似锦。
海疆。
沈冷带着船队在货运船队必经的航线上守了几天一无所获,海浮屠那些人就好像全都凭空消失了一样,巡航多日,必须带着兄弟们返回水寨,这也就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
阔海县船港。
沈冷从万钧战船上下来,先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洗澡更衣,狠狠的洗下来一层风尘,然后去见了唐宝宝。
“我得换一批船。”
这是沈冷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降低一半船只数量,只带十一艘,不要万钧大船,给我十一艘伏波,每船挂四艘蜈蚣快船,人数不变,两旗战兵。”
“你想干嘛?”
唐宝宝一脸茫然再加疑惑的看着沈冷,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将战船数量减半,而且只带十一艘船,还不带大船,这是要疯?
“海上航行了快一个月,你是不是被海风吹傻了?”
“没傻,吹聪明了。”
沈冷嘴角一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开窍了,他躲着我,我就逼他出来找我。”
唐宝宝当然知道沈冷说的是谁,自然不是那个所谓第一大海盗海浮屠,而是阮青锋。
他问沈冷:“海风还可做开塞露?”
沈冷反问:“将军知道怎么用?”
唐宝宝扭头:“不知道。”
沈冷:“唔,那开塞露是什么?”
唐宝宝:“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