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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河洛一个人将父亲的坟重新埋了上,但他知道,这件事没完。
在关外,谁都知道,黄皮子性骄而歹,一辈人惹上它们,它们能记恨你三辈人。
如果没猜错,今晚上它们还会来。
早前就听说过嘎拉河一带有个猎人,失手打死了一只黄皮子。
后来那猎人死了之后,坟墓被九扒九埋,也就是说,那些黄皮子足足闹了九次,才最后允许那猎人入土为安。
木头不动声色回到了地窨子。
老杠子头一死,木帮的人心就散了,好几个人都在收拾铺盖卷,准备回去了。另外几个,也准备投奔其他的木帮。
老王头和杠子头的死党,眼见着杠子头尸骨未寒,这些人就要散伙,忍不住大骂道:“时代是变了哈,这人心都薄成纸了是吧?老杠子头这才入土一天,你们就吵吵着散伙?良心都狗吃了?二柱子,先说你,你一个外来户子,当初要房没房,要地没地,要不是杠子头给你张罗,那年冬天你得冻死。还有老歪,那年从山上滚下来,杠子头在齐腿深的大雪里给你背回来的啊。你们都他妈忘啦?”
老杨也在一旁道:“咱老林区人,最讲究一个实在。我说句话,你们也确实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给老杠子头烧个头七吧。你们现在就走,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了……”
“老王,老杨,不是我们非要走,眼下杠子头没了,咱这就没人挑梁了啊。”
“就是,过去恩情咱不能忘,可总得赚钱过活啊。”
“我倒是愿意留下来,可如今闹了大仙,咱这活计没法干。万一哪天再轮到咱们呢?”
此时哑巴突然一拍桌子上了起来,手里抡着菜刀,咿咿呀呀地怒吼起来。
老王叹口气,嘀咕道:“哑巴,你就别跟着起哄了,那大仙是那么好对付的?去吧,给木头熬一锅疙瘩汤,大早上他去墓地回来,还没吃饭呢。”
“不必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木头站了起来,大声道:“大家伙听我一句,给我七天时间,我一定把我爸爸的事处理好。棺材梁子木帮散不了,没了杠子头,我来扛,缺衣少食我来出,所有的工算在我身上。一句话,从此棺材梁子木帮我说了算,而且,永远都不在开山敬山神。”
说到这,木头扫视了一眼众人道:“现在,要是还要走的,到我这领三天工资。要是不走了,可以吃饭睡觉了。”
老王忙问道:“吃饭睡觉?不干活吗?”
“不干。我不是说了嘛,给我七天时间。这七天,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工时照给!”木头冷声道:“今天我出山一趟,晚一点就回来。”
众人望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本来打算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也把被卷子放下了,因为他们在这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老杠子头年轻时候的模样。
不,似乎沉稳中还多了一地凶狠。
木头带着哑巴开着拖拉机出了山,到了山外的农销站买了四袋陈年老化肥。又到镇上补充了木帮的柴油,临近下午的时候才回来。回来之后,就一直和哑巴在库房里乒乒乓乓的折腾。众人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傍晚前,库房里已经多了上几十个巴掌大小的牛皮纸包。
老歪去了一趟库房,偷偷告诉众人,库房里一股子浓硝的味道,地上的口袋上,写着硝铵化肥几个字。那年代,开山放炮,全都村里自己组织,大家知道,这木头娃子这是炒了土炸药啊。
二柱子也嘀咕道:“这木头是急眼了,我刚才看见,他把老杠子头以前的那把老炮筒拿出来了,擦的油亮,今天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多了一把铁弩。”
听了这话,有三四个人,晚饭都没吃,悄无声息拎着行李就走了。
剩下的十几个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都明白了,木头说的等七天,原来就是要和黄二爷开干。
这不是要了亲命嘛!
靠山讨生活的人,却和黄二爷斗,这能斗得过?
哑巴却把碗往桌子上一扔,用菜刀指着众人的裤裆比划了一圈,鄙夷地出去了。
老王苦笑道:“哑巴是骂咱们裆下没把呢!也是,一个孩子都不怕,咱们怕个啥啊!”
众人都以为,木头既然要报仇,肯定是要拉着大家一起干。
哪知道,吃过晚饭,他只是一个人背上帆布包,带上獭皮帽子,拎着枪和弩自己出去了。
木头先用干艾蒿,把自己身上擦了一遍,这样就可以去掉自己的生人味儿了。黄皮子的鼻子灵着呢,否则很容易嗅到自己就在周围。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在父亲墓地的周围,选了一个位置最好的射击位,一趴就是两个小时。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来说,说打哪就打哪!
果然,月亮一升起来,七八只黄鼠狼就嘁嘁喳喳的来了。
它们像是小孩子一样,蹬着后腿,抬起前腿踮脚走路,然后围着那坟头转了两圈,故意走到墓碑前,齐刷刷对着墓碑撒起了尿。
木头此时先架上弩,对准了那只正站在坟包顶上的黄皮子,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铁弩的声音不大,弩箭精准地射穿了那只黄皮子的脑袋。
大黄皮子从坟包上滚了下来,剩下的几只兀的一下围了过去。但嚣张惯了的它们没有撒丫子就走,而是瞪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嘴里吱吱地狂叫着,一副叫嚣的模样。
木头不紧不慢,这才换上霰弹老炮筒,以那死掉的黄皮子为靶心,打了最致命的一枪。
一窝黄皮子,瞬间毙命。只有靠边缘的一只,弹了弹带血的大腿,还活着。
实际上,这是木头故意留的一命。他得留一个活着的回去报信,因为,他还想玩一把更大的。
木头走过去,看着那挣扎着踉跄逃走的黄皮子没追,而是当着那黄皮子的面,将已经死的黄皮子,一只一只生剥了皮,然后挂在了树枝上。
至于剩下的黄皮子尸骸,当然是拎出一把斧子,就在父亲的坟面前,剁成碎肉。
他知道,那只黄皮子还没走,近在周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