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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定银皱起眉头说:“嗯,你们莫说,这黄瓜还真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儿,吃起来怪怪的。”看了看手里的黄瓜,舍不得丢,三下两下吃了,他咂咂嘴,打一个嗝说,手在身子上擦了擦,“唉,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个当村支书的,今天也亲自来替天宇集团跑一个腿。那个青面獠牙,竟然把我当成了跑腿的小伙计。”说话的口气,好像他大材小用了似的。
和天宇集团合同已经签了,连补偿费也到手了,应该和他们没什么联系了,胡大姑立即问:“耶,他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儿?我们二柱已经在居民点买新房哩,新房弄好了就搬家,跟他们没关系了呢!”
祝定银哈了哈气,吸了吸鼻子,感觉现在嘴里也有异味儿,他皱着眉头说:“唉,天宇集团的礼性大,郑总说,他们要请你们几家最近领搬迁协议的人家吃一顿饭,说是想把搬家的具体日子定下来。嘿嘿,明玉哥,你有口福,刚好赶上了。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哥俩好好地喝几杯,一醉方休。”
曹二柱有交待,还打电话特别强调,要他们死守阵地,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离开家的,胡大姑说:“反正我们搬家,把新房买好了就搬,那个饭我们就不吃了,我们不去。”
听到说喝酒,曹明玉心里有点痒痒的了,可家里的那八十万元钱更重要,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咽了一下口水说:“嘿嘿,吃饭喝酒是好事儿,可事不凑巧,曹二柱现在不在家,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儿哩,脱不开身。”
祝定银的目的就是帮助天宇集团实施调虎离山计,说什么也得让这两个老家伙离开他们的家,他笑笑说:“明玉哥,你这不是说笑话么,你在城里的时候,胡大姐和曹耀军难道说就没有过日子啊?莫说你,这世界上就是缺了谁,这个地球还是照样转。走,今天机会好,我们兄弟两个好好喝几杯。日他娘,天天眼睛一睁,看到的都他娘的蹲着屙尿的娘们儿,连一个陪我喝酒的人都没有。”
胡大姑看了看院子门,小声说:“你是知道的,我家里藏有那么多钱,二柱下死命令了,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们也不能离开。喝酒去,那肯定不行。”
祝定银也放低声音说:“天宇集团给你们家一百万,我们梨花冲村里只有我知道,要是我不来偷,谁会来偷呀?再说,我好说歹说,吴总和郑总才答应给你们家一百万……”
祝定银又在往自己身上扒功劳,胡大姑也没有给他面子,她抢过话头说:“怎么我二柱说,是他抓住了天宇集团的尾巴,他们不得已才用那钱堵他的嘴巴,好像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呢!”
祝定银一下子怔住了,胡大姑说得不错,他想了想笑着说:“曹耀军不知道,拿钱堵嘴巴的点子是我想出来的,我是想趁机把你们这个钉子户拔了,起骨牌效应,让所有的钉子户都搬家……嘿嘿,要不是我跟吴总郑总好说歹说,他们会拿那么多钱给你们家?唉,你们真没良心,我为你们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竟然今天出面请你们喝酒,你们一点面子都不给。”
家里的八十万元钱不是一个小事儿,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跟要命差不多,曹明玉心里想去喝酒,可嘴里还是说:“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能去。”看了看祝定银的表情,突然有了主意,他说,“要不,哪天我让我们家二柱骑摩托车到乡集市上买鱼割肉打酒,请你到我们家里吃饭,让我老婆亲自做,我们好好喝几杯,不喝趴一个到地上,我们决不罢休。”
祝定银没少吃胡大姑做的饭,还在这儿喝过酒,他不吃曹明玉这一套,他笑笑说:“明玉哥,你晓得不,到人家那儿喝的是瓶装酒哩!嘿,对了,人家有茅台,有五粮液,一千多元钱一瓶,喝一口就是几百元,你肯定没喝过,不如你今天去尝试一下。嘿嘿,喝那种酒,跟你喝散酒绝对不是一马子事,喝那种酒,日他娘,把自己的身价就要抬了好几个层次。”
祝定银说到身价,算是点到曹明玉的命门穴了,他虽然是一个老村民,到城里也只是农民工,可他喜欢讲面子,总想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价。二十多年前,他发现自己漂亮的老婆和县里下来的那“社教”工作组组长董泽武粘糊上了,天天夜里往屋后跑,后来还怀上曹二柱了……给自己弄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他曾想拿斧头砍那个董泽武的脑壳,可被自己的老娘拦住了,她说,冲动是魔鬼,人家是当官的,有身价,地位高,有关系,惹不得。人家不就是跟你老婆偷偷有来往么,要是放在过去旧社会,像人家那身价,就是公开打残你,霸占你老婆,你也无可奈何。何况人家还给了我们家那么多好处,没有把你怎么样。所以,曹明玉觉得自己没身价,地位低,才受欺辱……从此,他把身价看得很重,他从城里回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目的就是提高自己的身价。听到祝定银说喝五粮液酒,一口就是几百元,提高身价那是肯定的了。他现在已经是怦然心动了,已经没办法淡定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莫说喝那种酒,就是看就没有看到过,听祝定银说着,口腔里直往外冒口水,他甚至觉得一喝那种高档酒,他就进了上流社会,跨入精英阶层了。
胡大姑看祝定银花言巧语,不停地用糖衣炮弹对曹明玉进行狂轰乱炸,怕他经不起引诱而投降变节了,她赶紧说:“嘿嘿,真的去不得。再说,二柱儿他爸喝那种瓶装酒喝不惯,他年轻的时候都喝过,说还没有散装酒好喝哩。”
祝定银一听胡大姑这话,他仰起脖子大笑起来:“哈哈,你那瓶装酒是什么酒啊?估计是酒精加水勾兑的,上十元一瓶,怎么能和人家一千多的酒相提并论啊!日他娘,你说的那种酒不仅不好喝,喝了还伤身子,喝死人的可能性都有。”
曹明玉心动了,不停地伸出湿舌舔着嘴唇,他看了看胡大姑,只见她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笑笑说:“真去不成……”
祝定银见曹明玉的态度明显没先会儿坚决了,他故意拉长脸,不高兴地说:“哎,明玉哥,在城里呆了半年,就瞧不起我这个乡下人了是不?日他娘,想和你喝一杯酒,喝的还是五粮液,你这点面子就不给?太不够意思了!”
祝定银先是用糖衣炮弹,现在改用激将法,是软硬兼施。
见曹明玉的样子心动了,可还有思想压力,还在犹豫之中,他故意生气地说:“明玉哥,好,你要是今天连我的面子都不给,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见祝定银发脾气了,曹明玉朝胡大姑做了一个怪脸,想了想,不会有那么巧吧,难道说吃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人来把那八十万元钱弄走了?有了这种侥幸心理,他一咬牙说:“好,祝书……记,你先去,我们把家里收拾一下就去。”
工作做通了,祝定银侧身从门里挤出去,还怕他们变卦了,他站到门外说:“明玉哥,胡大姐,你们要是不去,我可真生气了哩!”走了几步还放心,他回来拉开院子门又说,“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样子了,你们两口子去不去,你们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