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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昆深深明白,人的记忆不单存在大脑中,也存在于身体中,甚至每一个细胞中,接管一具新的身躯,最重要的就是控制排斥反应,即便身体是克隆体,但仍有大量细微差别,做到完全兼容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融合,合二为一,新瓶旧酒喝出别样滋味。
往日的王化云已经能够完全控制欲望,收放自如,但这具年轻的躯体还不行,他有自己的惯性,自己的喜好,吃什么食物,睡什么女人,都要由着身体来,就像那种不由自主嗜好吃泥土吃玻璃渣子的人一样,其实是被身体内的某种东西操控了。
这是一个磨合和驯服的过程,王海昆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那诱人的一幕,心里想着哲学,想着星空宇宙,慢慢平静下来,一言不发套上裤子走了。
苏晴还撅着呢,等半天没动静,听到门响才发现男人竟然走了,她莫名其妙,心说刘昆仑何时变得如此拔吊无情,难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啊,想不出结果的苏晴坐在床头无声哭泣,这人到底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一样。
……
林海樱终于还是找到了刘沂蒙,毕竟刘家人才是刘昆仑的至亲,才能判断出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两边的信息汇总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刘沂蒙告诉林海樱一个重要情报,她认识一个很神奇的人或许可以提供帮助,这个人叫费天来。
费天来接到电话再次出现,这回大家坐到了一起,林海樱做东,选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会所,把邵教授也请了来,费天来是后到的,他依然开自己的老款别克车,顺道还把刘沂蒙接了来。
客人走进房间的一刹那,邵文渊惊呆了,扶了扶眼镜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椅子都倒在地上。
“你……李海军!”邵教授一眼就认出三十多年前和自己一起服刑的劳改犯,时光飞逝,这家伙竟然容颜不老,不对,他应该是李海军的儿子。
“小邵,你好啊。”李海军一开口,邵文渊就知道是故人,口气对,称呼也对,换了别人是不敢称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老校长为小邵的。
“李海军,你变化不大啊,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邵文渊仿佛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语气轻快调侃起来。
“李海军是老黄历了,我现在叫费天来,从天上飞下来的意思,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刘沂蒙,咱们侄女,香巴的女儿。”费天来说。
邵文渊也道:“我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林海樱,咱们侄女,南兄的女儿。”
两位故人相视大笑,这太有意思了,青海四友中的两人重逢,另外两人虽然没到场,但他们的女儿却到了,而且都是私生女。
这得多大的缘分。
林海樱点了茶水,殷勤招待两位叔叔,青海四友中,南裴晨年纪最大,李海军其次,香巴最小,邵文渊虽然年纪居中,但属于脑筋不转弯的知识分子,其实和费天来的关系并不密切,。
这次会议的议题是,王化云是不是南裴晨,王海昆是不是刘昆仑,这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如果真是单个人的认知,也许永远无法解开这个迷局,现在有了费天来的加入和刘沂蒙对于移魂的理解,一切问题似乎水落石出。
费天来坦承自己并不叫李海军,只是借用了身份而已,平反出狱之后立刻就偷渡去了香港,在那里苟延残喘,谋求发展,一次巧遇南裴晨,此时南裴晨已经改名换姓,故友重逢, 相谈甚欢,然后就有了克隆的三兄弟。
“难道当时你没察觉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南裴晨了么?”林海樱问道。
费天来一笑:“世界的变化比人的变化还大,苦了几十年,忽然来到资本主义的桥头堡香港,我们都变了,不再是青海农场的劳改犯,而是穿着花衬衫牛仔裤享受生活的活生生的人,所以即便有变化也是察觉不出来的,再说,也许王蹇继承了南兄的记忆也未可知。”
大家面面相觑,夺人躯体,还要夺人记忆,这也太过分了吧,在座的四个人,被夺去了朋友、父亲、弟弟,但却无能为力,打官司,恐怕没有法庭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诉状,报仇,一来没有能力,而来就算杀了王海昆又能挽回什么。
费天来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我们解决了‘怎么回事’,下面就是‘怎么办’,我有一个办法,小刘你不是搞到了刘昆仑的灵魂么,我们让他转世重生,也算是尽到义务了。”
林海樱说:“那我爸爸呢,我怀疑他附在君子兰上了,现在他在哪里?”
刘沂蒙说:“你这样一说我想到一件事,其实我弟弟也有过性格大变的经历,他在拜邵教授为师后,忽然变得特别的风流,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其实那并不是昆仑的作风,他这个人很痴情很专一的。”
邵教授老泪纵横:“南兄,我错怪你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默默陪着我,如果灵魂有意识的话,你得受多大的委屈,多么的不甘啊。”
大家就都默然,也承认了一个事实,南裴晨的一部分附到了刘昆仑身上,这才导致他近乎人格分裂的行为,邵教授的这盆君子兰分株栽培过数次,两部分移魂到刘昆仑身上,导致他性情大变,一部分大概是移魂到王海聪身上,导致他的死亡,那么自家还有一盆未曾枯萎的君子兰,或许南兄还在!
他们不约而同的起身,前往邵教授家里,君子兰依旧,刘沂蒙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南伯伯在。”
其他三人百感交集,没有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南裴晨的灵魂真的一直存在,就守在邵教授身边。
最激动的莫过于林海樱,自己真正的父亲还在,虽然只是灵魂,但她出于谨慎又问了一下:“你确定是他么?”
刘沂蒙摇摇头:“我不能确定是谁,只能看出是一个灵魂,比正常的魂体要小很多,按照我们的推理,他应该是南伯伯,别的我都不知道。”
费天来知道,刘沂蒙仅仅是继承了香巴的某些超越常人的能力,这是基因里带的东西,她本人对这一套体系完全不掌握,但推理过程严谨可信,君子兰就是南裴晨。
不死的南裴晨。
邵教授沉吟片刻,让林海樱去把林蕊叫过来。
林海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这并不奇怪,林蕊并不是普通中年妇女,更不是广场舞大妈,她是江东医科大的学科带头人,二级教授,博导,在SCI上发表过五十多篇重要学术论文的科学家,江医大是211、985双料大学,在国际上的排名也比较靠前,是国内顶级的医学院,这里有一多半是林蕊的功劳,有人做过分析,假如林教授跳槽的话,江医大的国际排位起码下降二十个名次。
林蕊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书香门第,又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时期的大学生,含金量很足,她至今未嫁,在个人问题上也非常坚定的保持着独身主义,这些年来全部的热情和精力都奉献给了事业。
这个时间点,林教授应该在实验室里,手机不在手边,林海樱心急火燎,干脆跑到医科大去找,医科大的校本部和江大挨着,走路二十分钟就到,林海樱跑到医科大的生物实验室,毫无悬念的吃了闭门羹,林教授带的博士生告诉她,教授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天塌了都不行。
熟知母亲脾气的林海樱没有强行闯入,她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在实验室里等了两个钟头,博士生来劝她,林教授忙的忘了时间,怕是要通宵了。
“没关系,我等她。”林海樱说。
博士生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心思挺细,上楼去没几分钟,林蕊穿着白大褂下来了,一脸关切:“海樱,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妈,是很重要,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您最好跟我去邵教授家里。”
“再重要的事情一句话也能说清楚,你提炼一下,二十个字以内给我表达完整了。”林蕊说,博士生在后面捂着嘴偷笑。
林海樱一跺脚,她是艺术生,对这帮严谨的科学家真的无语,她想了想说:“王化云死了,南裴晨还在,他的灵魂一直在。”
“哦,还有别的事么?”林蕊依然是冷漠脸。
“妈,你是不是不相信啊,是真的啊。”林海樱急得直跺脚,母亲对父亲的恨持续了太久,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没事我上去了,你自己找点东西吃,别整天胡思乱想。”林蕊不再给女儿分辨的机会,转身上楼,她的实验室是无菌的,进出一趟兴师动众,要在缓冲间换全套衣服鞋子手套才能进入实验室,所以她很不愿意被打扰。
但是坐在试验台前,林蕊的心却静不下来,她终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敢爱敢恨,大胆奔放的女人,女儿的话泛起她心底的陈年涟漪,近三十年的怨念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王化云死了,南裴晨还在,王是王,南是南,似乎能说得通了,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教授~”学生在提醒她。
林蕊回过神来,她知道今天的实验没法继续下去了,自己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