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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了房间,得知韩相如收了周颐为弟子后,周老二简直高兴的要疯了。
韩相如是谁,那可是白鹭书院的院长啊!第二天,周老二就跟着周颐去拜访了韩相如,并奉上谢师礼。院试第一场的揭榜在考后的第三天,周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激烈的场面,两千多名考生加上一同来看榜的家长,将整条街挤得密不透风,简直是大型灾难现场,个个都
伸长着脖子使劲往前面挤。
本来一开始周颐还是和周老二在一起的,可挤着挤着就被人群冲散了,“爹,爹……”只可惜他这把小嫩嗓子直接被沸嚷的人声给淹没了。
没办法,周颐只好利用自己小矮个灵活机动的优势见缝插针的往里面钻,中间还差点被两人夹在中间给挤扁。
好不容易到了前面,周颐擦擦汗,这看个榜简直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啊。但到了榜单前面,就直接被一群人给挡住了,这些人看了榜单,因为公布的是案号而不是名字,看起来就格外的慢,没见到自己的案号在榜单上的,总会不相信事实,疑
心是自己看漏了,从头到尾无数次反复的看。而看到了自己的案号的,也是忍不住一直盯着自己的案号,恨不得盯出个花来。
“老夫过了第一场了,老夫要成为秀才了……”一位白发老翁看见自己榜上有名,激动的兴奋大叫,然后双眼一闭,嘎一声昏过去了!
周颐以前读书的时候,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叫范进中举,那老兄中了举之后就直接魔障了,好在有一个屠夫岳父一巴掌将他扇醒。
周颐以前不理解,不就是中个举么,怎么会这么大惊小怪,可身临其境才明白范进的激动,一个秀才就能让人疯魔,更何况是举人。在这时候,举人是可以直接做官的,当然,考了举人能不能做官,要看你的运气,什么叫看运气呢,比如说朝廷上有什么官位空了,实在没人填补空缺,这时候就会从侯
官的举人中选取。
在古代,一些官员去世了或是被罢黜了,总有些人在人家门口探头探脑,当然他不是来哭丧也不是来安慰的,而是来确认情况,然后等着补上空缺呢。
那昏了的老翁被家人抬了出去,不过看样子他的情况好像不是很严重,面色还泛着红晕呢!好不容易最前面的人看好,依依不舍的走了,周颐趁空站在了最前面,他昂着头,看着面前这张大红榜,一百个案号整齐的排列着,周颐从头往后看,第一个案号不是他
的!
冷静,不是他的也很正常,学霸太多,不能小看天下人。
周颐捏了捏拳头,顺着看下去,第二个不是他,第三个不是他,第四个……一直到地五个周颐才看见了那烂熟于心的案号。
松了口气,虽然没拿到第一,但至少是在前列,进了前一百名,只等后天考过第二场,是龙是虫自见分晓。
“六郎,六郎……”周老二也挤到了前面,正在高声呼喊他。
“爹……”周颐边应着边向周老二挤去,明明就很小的距离,父子俩相聚在一起却费尽尽了千辛万苦。
“爹,我考上了。”周颐轻声对周老二说道。
“真的?”周老二大喜,仔细看他的嘴都在微微颤抖。
“嗯,我排在第五名,等后天考过第二场后,就知道最终结果了。”周颐点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是文曲星下凡……”周老二激动的直哆嗦。
“嘘,爹,别这么说,我们快出去。”文曲星下凡哪是这么好认的,要是被这群心高气傲的书生听见了,还不要对他发起群挑。
“好好好,出去,出去。”周老二这会儿脑子都是木的,跟着周颐的话一句一个动作。
这一天,看榜处几乎上演了人间百态,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大笑,有人哭泣。甚至还有人绝望到自杀。
他和周老二刚挤出人群,一个瘦的像竹竿的中年男子从他们身边走过,边走嘴里还呢喃着:“又没考上,没法活了……”不停的重复。
周颐也没在意,得知榜上无名受到打击的人不要太多,不远处就还有人跪着在嚎啕大哭呢!周颐本以为这位老兄也是嘴上抱怨抱怨,谁成想他是真的不活了呀,这条街就在河边,周颐和周老二刚回头走了几步,就听见扑通一声,然后就有人大喊:“有人跳河啦!
救人啦!”
那嚎啕大哭的老兄听见了,第一时间站了起来闭上嘴,一脸吃惊的看着河心处,就算没考过他也哭了哭,可真没想过跳河呀!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许多人,周颐和周老二也第一时间跑了上去,到岸边的时候,还看见河里一双手在不停挣扎。
可渐渐的,那双手也沉了下去,不见了动静。
好在这时候的人古道热肠,有许多会水的汉子第一时间脱了衣裳跳进河里,没一会儿,便把那书生救了上来。
只是这时候这人却没了动静。
有人探了探鼻息,大骇的向后跌:“没……没气了。”
“造孽哦,这不是前街的王书生吗。”
“还真是啊,这可怎么办,他这么去了,家里的老娘孩子可怎么办?”有人叹气。
周颐要走上去,周老二一把将他拉住了:“六郎,不要看,咱们走吧。”毕竟是死人了,他怕把周颐惊着。
“爹,我试试能不能救。”毕竟是一条人命,周颐还做不到熟视无睹。
“你咋救……”在周老二的惊呼声中,周颐走到了王书生的身边,本来他对于这种轻生的人是看不上的,但到底过不了心底的那一关。
“小娃,你走那么近干什么,到别处玩儿去。”有人以为周颐是因为好玩儿才走近,忙出声喊道。
周颐充耳不闻,将双手叠着放在王书生的胸前使劲的按压,为了加大力度,甚至将整个身子都往双手倾斜,然后掰开王书生的嘴开始做人工呼吸。
“天啊,我夫君死了都不得安宁,竟然还要被你这贼子轻薄……”这时一个妇女呼喊着跑近,一把将周颐推开。
周颐额头直冒黑线,轻薄?他是男的,虽然还只是个小男人,但要轻薄找的也是小姑娘吧,谁会轻薄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尖嘴猴腮竹竿似的男人。周颐让开站起身,那书生的老婆也看清了周颐的样子,知道搞错了,不管怎样,面前还是小娃娃,怎得也不会对他夫君咋样,不过很快就又愤怒了起来:“你这小娃子做什
么,我夫君好歹是读书人,现在人都去了,你竟然还把他当玩具!”
“我是在救你夫君。”无奈,周颐只得出声解释。
“你放屁,就你那……嘴对嘴那样就能救我夫君?”妇女一脸不相信。
周颐摸摸下巴,“我是不是在救你夫君,你爱信不信,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夫君都死了,你为何眼泪都不掉一颗?”“呜呜呜呜呜……夫君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咳怎么办啊!”那妇女听了周颐的话,眨眨眼睛,然后像忽然反应过来,扑到在王书生身上,哭天抢地起来
。
“咳咳咳……”这时候王书生突然咳出声,咳出一大口水,睁开了眼睛。
“活了,真的活了!”见王书生真的睁开了眼睛,围观的人大惊。
“夫君,你真的活了?”妇女的话语里有的只是满满的不敢置信,而无一丝欣喜。
周颐盯着妇女看了几眼,这女人有问题。
“天啊,真的救活了,这是小神医啊!”有人对着周颐大叫。
周颐听的大囧,不过就是个常识性的急救措施,竟然被人称作小神医,这太让人羞耻了,忙拉着周老二跑了。
“六郎,你咋会这些?”周老二人一脸惊奇。
“那书生不是吸了水才醒不来的嘛,我想着要是把他的水挤出来,那人不是就活了!”周颐一脸理所当然的对周老二说道。
“哈哈,我儿子就是聪明。”周老二完全接受了周颐的说法,反正在他心里周颐本就聪慧无比,现在救了一个溺水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苑府城的八卦业似乎和广安县一脉相传,没多久,城里就出现了起死回生的小神医版本,周颐偶尔听了一耳朵,那故事里只把他描述的宛如天神下凡,浑身冒着圣光。
这么会想,怎么不去编小说啊!周颐满头黑线的想。
由于第一场已放榜,很多没考过的考生便彻底放纵了,连续几天夜里周颐都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鬼哭狼嚎,周老二为了怕打扰周颐休息,专门用手将他的耳朵堵住。
如此过了两天,院试第二场终于开考了,周颐也松了口气,早考完早了事,天天晚上听着那些失意考生痛哭简直就是堪比地狱般的折磨。
第二场考的和第一场并无多大区别,只是因为有资格考第二场的只有一百人,整个考场就空旷了许多。
而凑巧的是,赵宇文就坐在周颐的对面,两人抬眼对视的时候,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赵宇文这次院试第一场拿了第一名,但这不是最终成绩,还要考过第二场之后,综合排名,到时候第一名就会成为禀生,可以从朝廷领粮食和例银。
对于秀才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
赵宇文看见周颐挺了挺胸,眼里战意满满,这个禀生他拿定了。周颐倒是无所谓,禀生那点儿粮食和例银周颐并不放在心上,反正这又不是会试,名次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官位的高低,现在得到禀生,除了一点儿虚名,并无多大的实际
好处。
他想的开,答起题来自然平心静气,反倒是赵宇文,有了得失心,答题的时候分外紧张。
下午落山之前,钟声敲响,周颐终于完成了院试,交了卷出了考场。
“周颐……”周颐转过身,看着向他跑来的赵宇文。
“有事?”周颐歪歪头问。
“你第一场是何名次?”由于公布的是案号,除了自己外,都不知道榜单上其他的人是哪些。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周颐也不想故弄神秘,便直接说道:“第五,离你远得很。”赵宇文闻言松了口气,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将周颐看的何其重,“嗯,你这么小的年龄,能考到第五名已经很好了。”似乎是确定周颐和自己有了一定的差距,风度又重新
回到了赵宇文的身上,还知道安慰安慰周颐。
“谢啦!”周颐知道赵宇文除了有些年轻人的气盛和争强好胜外,本质还是个可爱boy的,所以大方的接受了他不走心的安慰,然后转身离开。
周颐笑得特灿烂,特纯真,以致赵宇文受到他的笑容感染,望着周颐的背影自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听到他考的没我好,我这么高兴,但是周颐却这么真心对我……
三伏天本就燥热难当,而等着揭榜的考生们更是为这炎热的天气添了几分浓稠的紧张。
送榜的这天一大早,周老二就在屋子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周颐放下手里的书本:“爹,你别着急,是咱们的跑不掉,不是咱们的也求不来!”周颐自觉第二场考的比第一场还好,所以并不是很担心,而且经过了几番看榜的折磨,
他也想开了,考前他会竭尽所能,考后就看天意吧。
“是,我没着急,我这是热的呢!”周老二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强调。算了,紧张就紧张吧,反正今天就会尘埃落定,也不会折磨周老二太久,父子俩正说话间,楼底下突然听见锣鼓敲响了:“恭贺福安县赵元清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
院试第四十八名!”
“我中了,我中了,我中秀才了!!!!!”一个状若癫狂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云霄,周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震麻了。
“六郎,发榜了!”周老二一个激灵,拉着周颐就往楼下跑去,到大厅处才知道这个中了院试第四十八的家伙也住在这家客栈里。
报喜的官差还在大厅未走,这个叫赵元清的幸运儿人已经高兴的快疯了,他身边围了许多道喜的人,一个书童模样的人正在发喜钱。
周颐悄悄看向周老二鼓鼓的胸间,他知道周老二私下里已经暗搓搓的将他高中秀才要发喜钱的铜板都准备好了,只是怕给他压力一直没告诉他而已。
想到这里,周颐紧张了起来,要是他这科未中,周老二该有多失望!客栈里有考生中了秀才,这客栈掌柜可高兴坏了,这就是生意兴隆的征兆啊,不管是平时的住客,还是赶考的学子,一听说他这里有人高中秀才,肯定会优先考虑他的客
栈。
所以客栈掌柜也舍得,当即吩咐小二噼里啪啦放起鞭炮来,并大方的宣布赵元清这些天的房钱免了。
看看,这就是秀才的影响力,它是从各方各面抬高了一个人的身价和地位。
“恭贺大迈县黄株冶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第四十名!”锣鼓声又响了,官差跑着沿路大喊高中人的名字。
“啊,又有人中了啊!”大厅里有人叹息,这家客栈这次好像非常幸运,包括周颐在内,一共住进了三名通过了第一场的考生。
除了周颐外,一个就是刚刚新鲜出炉的赵元清秀才老爷,还有一位叫朱化吉,和赵元清一样,都是而立之年的中年人。
这时候朱化吉正被他的书童扶着,死死的盯着客栈门外。周颐看见他的双腿都在打颤,后背已经被汗沁的湿了个通透。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这时候赵元清大笑着走上前:“化吉兄,放轻松,不要紧张,有时候你要想着最坏的结果,但来的却是好结果,你看看我,我就没想着中秀才,可偏偏就中了……”
卧槽,这仇恨拉的,妥妥让人纷纷钟想把他拉出去枪毙啊!
“是啊,元清兄一向运气都比较好。”周颐相信这句话朱化吉绝对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哈哈哈,是啊,运气,运气。”赵元清似乎没听出朱化吉话语里的讽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他在朱化吉面前找足了存在感,眼睛一瞟,就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周颐,赵元清眼睛一亮,信步朝着周颐走来。
“小兄弟,我真羡慕你啊,小小年纪就能考到这个地步,你是这个!”赵元清伸出大拇指对着周颐比了比。周颐望着赵元清,知道他后面肯定还有话,果然赵元清又说了:“哎,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呀,还是太急躁了,小小年纪就应该沉下心去做学问,打磨扎实了再来应考,
不然你看着其他人高中自己却榜上无名,可就扎心了!”
你咋就知道我一定不中呐!赵元清高中秀才,此刻就像一个开屏的孔雀到处炫耀,可能他说的话并没有多深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抖抖秀才老爷的瘾,但听在当事人的耳朵里,可就不那么悦耳了,
周颐还好,只当这家伙在开黄腔,但周老二却听不下去:“你咋知道我家六郎就一定不会中,我告诉你,我家六郎可聪明了。”“哈哈哈哈,这位……嗯”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周老二,他和周颐是同科,刚刚叫了周颐小兄弟,自然不好再叫周老二大兄弟,只用一个嗯字代替过去:“我没说周颐不会中啊
,我只说他等几年么,难不成你还以为他今科就会中不成?”
说话间,锣鼓声又响了:“恭贺广安县李炳茂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第二十名。”
广安县的!
“看见没,已经报到第二十名了,你们还是不要肖想了,难道他这么小还会中优等?”赵元清摇着扇子摇着头笑着说道。
优等指的是五十名秀才中排在前十名次的等级。这会儿周老二也不想再搭理这个讨厌的家伙了,只紧紧盯着门外,耳朵都紧张的立了起来,报喜是从后面的名次往前面报,随着报的名次越来越多,剩下的机会自然越来
越小。
而此时朱化吉已经紧张的快晕厥过去了。
客栈掌柜手里还拿着鞭炮,不管是周颐和朱化吉谁中了,他肯定又会噼里啪啦的放一通。名次越来越靠前,周颐听着报广安县的已经有了四人,分别是三十五名,二十三名,二十名,十一名,不愧是考霸之乡,拢共才五十名秀才名额,广安县现在独独就占了
四名。已经报到第三名了,朱化吉已经支持不住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无论怎样,也不会进前三名,又失败了,他脸上满是绝望。眼里浮现出自己从捶髻开
始便日复一日的寒窗苦读,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现在满腹绝望,这科举当真还要考下去吗?
客栈老板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年他的店里只会有一名中秀才老爷了,而且名次还是靠后的。
掌柜将鞭炮递给小二:“收着吧,等来年再用。”
“恭贺广安县赵宇文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第二名!”
“呀,又是广安县的呀,这广安县的人才可真多啊!”有人感叹。
“不是历年都是如此么,那地方肯定是风水极好,专出文曲星!”
哎,广安县的我家客栈里也有啊,怎么就不是他呢!客栈掌柜幽怨的看了一眼周颐。“恭贺广安县周颐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禀生!恭贺广安县周颐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禀生!恭贺广安县周颐老爷高中乾化十五年南苑府城院试禀生
!”连报三遍,周颐的名字被报喜的人大声沿街喊出。“谁!”赵元清头发倒竖,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