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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正帝和皇后的到来,也意味着这场宴会正式开始。
周颐身为三品官,坐在第二排,对面四十几个国家的使者也分坐了三排,礼部安排座位的时候自然也是按照国力来排位。
坐在最前面的打头的就是大羌的使者,然后依次排下去是北方的汉戎族、东北方的狄夷族、西南的青羊国……,后边两排则坐的是其他周边小国。
这样的宴会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吃吃喝喝,等太子代崇正帝说了致谢词后,果然便出了幺蛾子。
北边的邻居们天生要在恶劣的环境中抗争,所以他们普遍长得五大三粗,打眼看去满脸的凶煞之气。
最先出声的是狄夷的使者,干外交官的多少都要有点文化,虽比大越人来说,体格还是很壮硕,但看着还是比他身边两个一身横肉的护卫要彬彬有礼的多。不过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动听了:“我狄夷崇尚力量,这些靡靡之音在我狄夷的好男儿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身边这两位都是我狄夷的好手,不若让他
们表演一番为大家助助兴?”
崇正帝闻言脸色未有丝毫变动,淡淡的说了句:“准。”
狄夷使者的话很刺耳,说大越精心准备的欢迎歌舞是靡靡之音,就是变相的说大越是弱鸡呗。他提出让随行人员表演一番,也是想给大越一个下马威或者是刷刷存在感。毕竟在大越众多周边国家中,也就属北边的这三头恶狼战斗力最彪悍。大越这些年国力下降的厉害,这些曾经被大越压在身下的手下败将自然想出口气,等待时机狠狠的
在大越身上咬一口,说不定还想着将大越直接吞并下去!
狄夷使者这番姿态和嚣张的言辞自然让大越的官员心生不忿。
挨着周颐坐的官员有些愤愤不平,低声说了句:“太嚣张了!蛮夷之辈!”
周颐默然,落后就要挨打,大越现在承平日久,要不是仗着以前的余威,只怕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不努力壮大自身,关键是本身又比别人繁华的多,一旦实力下降,就如小儿抱金砖于闹市,自然有的是人想将你吞入骨腹。
周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将酒杯送到嘴边时,狄夷的两位护卫已经走到了中间,双反各哈一声,便像两座巨山一般撞在了一起。
周颐感觉自己面前的桌子都抖了几下。
大越官员这边也有的被吓着了,不过为了不丢面子,至少没有失态。
场地中间的两个狄夷护卫像两头蛮牛,根本就不用什么招式,仰仗的全是过硬的身体素质,一次次不知疲倦的碰撞,每一次都能让地面抖三抖。
狄夷使者看着大越这边官员们紧绷的脸色,脸上露出得意。他叫停了两个护卫,然后站起来对崇正帝说道:“尊敬的大越皇帝,只有我狄夷一方表演,未免有些过于单调,不弱您也派出大越的勇士,和我这两个护卫切磋一番如何?
”
这是下战书了。
此类挑衅一直是这些家伙乐此不疲的事情,大越赢了,一直自称上国的大越,那是应当的,大越输了,当然会非常丢面子,而且还是在家门前被这样按在地上摩擦。
而在以前,大越输的几率占了大半。
汉族的单个战斗力从来都不是最强的。强在这些蛮夷的地方是懂得布兵之道和比他们先进的武器。
每次来大越,这些人不论怎样,都要搞出点动静以彰显他们的存在,这事崇正帝和官员们也都预料到了,所以崇正帝的脸色并未变,还是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准。
和狄夷的护卫较量的是崇正帝的禁军中一个小将领,周颐看去,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这人就是那次在元平府的时候,和他接洽的禁军小将。
周颐放下了酒杯,灼灼的看向场中,刨除他是大越人,自然不希望大越方输以外,还有为故人的担心。
狄夷那边的护卫如铁塔一般,而大越这边的禁军小将站在他面前,就宛如小孩对上一个武士。
大越这边的人都有些紧张,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中间。
倒是狄夷的使者,似乎胜券在握,还有心思和他身边戎族的使者碰杯喝酒,还故意露出大笑声。
周颐看向今天还未说话的大羌使者,这次的大羌使者换了人,他似乎比他的任何前任都要沉得住气,周颐听说,像这样的事情,以前第一个跳出来的总是大羌。
这位大羌使者年龄不过二十几岁,实在太年轻,在座位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喝酒,连多余的情绪都未露。
这位大羌使者似乎不简单,周颐暗忖。
似乎感觉到周颐打量的视线,那大羌的使者猛地向周颐看来,周颐见他望来,也不慌乱,还遥遥的向他举了举杯。
这位使者似乎没有和周颐捧杯的意思,周颐如此淡定从容的模样让他的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周颐自顾喝下了杯中的酒,将视线收回,重新看向了场中间。
场中的两人还在谨慎的对视,连空气似乎都焦灼了几分,忽然,狄夷的护卫大喝一声,猛地冲向了大越这边的小将。本以为这样的大个子,行动起来应该是有几分笨拙的,之前两人的表演中就可以看出几分。却不想这狄夷护卫却出乎意料的迅疾无比,只一眨眼便夹杂着风声到了禁军小
将的跟前。
这家伙隐藏实力了!周颐心底一沉。
大越官员这边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和这狄夷护卫比起来,禁军小将单薄的身子就仿佛纸片一样不堪一击。
好在就在要撞上的那一刹那,禁军小将堪堪避开了。
“呼……”大越官员这边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
周颐向场中的武将望去,只见他们皱着眉,似乎对大越的形式并不看好。
接下来,两方都出了全力。
狄夷护卫每一次出拳都将空气打出了呼啸声,而禁军小将也每次都能在眼见着要打中的情况下堪堪躲过。
看的人紧张无比。
周颐捏着酒杯的力道无意识的加大,形势对大越并不利,这小将虽然能仗着身形灵活躲过,但速度比之前已经略慢,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吃败仗。
果不其然,双方又打了十几个回合,禁军小将终于没有避过狄夷护卫如惊雷般的一腿,直接被踹在了地上。
而那狄夷护卫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猛地啊一声,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凝结在一拳中,直冲着小将的脑袋而去。
周颐眼睛一缩,他们这是要杀人!
大越的官员都惊呼出声。
“住手!”周颐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
狄夷护卫下意识的停下,看向狄夷使者。见那狄夷护卫停下,大越官员包括皇帝都松了一口气,失败了还可以接受,若是被人直接在家门口将人杀了,那简直就是像被脸皮扒了在地上踩没有区别。这样的情况下
要是还不找狄夷的麻烦,只怕转眼就会成为周边国家群嘲的笑话,也会让人踩清大越的实力。
但若找狄夷的麻烦,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战事,那后果更加不可估量……
好在在众人都惊诧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周颐叫停了。
那狄夷护卫看向狄夷使者,狄夷使者冷了脸,冲着那护卫说了一句,不过是用狄夷话说的,周颐听不懂。
大越这边有通狄夷话的官员立刻惊道:“他们要杀了我大越的对战者。”
那狄夷使者见自己的话被人翻译了过来,也不惊慌,直接站起来说道:“没错,既然是切磋,自然要有彩头,这彩头就是输的一方的人头!”
“放肆!在我大越地界上,岂容你们口出狂言”礼部尚书站起来说道,人家都这么侮辱大越了,自然要撅回去。那使者哈哈一笑,道:“愿赌服输,不是你们大越人引以为傲的品格吗,我既然在你们大越的地界上,当然要遵从你们大越的礼仪,他打输了,当然要付出代价,难道你们
大越还输不起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说是不是啊!”他转身向身后的一众使者说道。“哈哈哈哈……”大多数使者都是从搓耳小国来的,有的说是国,其实和一个部落差不多,就算大越实力有所下降,但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庞然大物,因此大部分使者都没有附
和狄夷使者,只低下头去装作吃菜。
而出声哈哈大笑的是大羌,戎族,青羊这几个和其他领土比较大的来人。
崇正帝沉了脸色,皇后眼里带了紧张。
周颐这时候轻笑一声站起来,看着狄夷使者道了一句:“使者此言差矣。”
那使者还在哈哈大笑,闻言收了脸色,看向周颐,“你是何人?”
周颐略一拱手,“本官周颐,承蒙皇上隆恩,舔居翰林院大学士。”“翰林院?我知道,听说你们的翰林院非一等一的才子不入,口才定十分了不得,那就请周大人说一说,我的话哪里有差错了,本使倒要看一看,你们大越人到底如何能狡
辩。”周颐微微摇了摇头:“狡辩不敢当,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观使者大人说我大越话如此流利,定然也十分精通我大越的文化,那你就不可能不知道切磋与打赌的区别。今日正逢皇上寿诞,使者大人之前也说了只是和我大越切磋助助兴,既然是切磋,那自然是友好的,在我们大越,可没有切磋要见血的说法。而若是打赌,使者大人之前就要
说清楚,包括彩头是什么,若条件讲清楚,我大越定会奉陪到底。所以不是我大越输不起,而实是使者大人前后矛盾。”
周颐说完,淡淡的拂了拂衣袖。这个小将的死必须要避免,除了想救他一命外,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大越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大越的官员听周颐这么一说,齐齐松了一口气,周颐想到的他们自然也可以想到,连礼部尚书看向周颐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这小子,一张嘴确实了得,自己被怼着实不
好受,现在看着他怼别人,简直不要太爽啊!
崇正帝听了大笑,道:“周卿,狄夷使者不了解我们大越,也情有可原,你不要太揭狄夷使者的面子。”
崇正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显得狄夷使者如不开化的野蛮人一样。
崇正帝要挖苦狄夷使者,周颐自然要配合,他向崇正帝躬身,温声道:“是微臣的错。”
周颐和崇正帝一唱一和,隐晦的嘲讽了狄夷使者东施效颦,没有懂大越的礼仪却反想用大越的规矩压人,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崇正帝看着狄夷使者清白交加的脸色,心里顿时舒爽无比,所以说他为什么对周颐格外优待,这样忠心又有能力的人,省了他多少事!若朝廷尽是周颐这样的人,那他还
何必烦忧!
狄夷使者被周颐一顿抢白,脸色沉了下来,挥挥手让护卫退下,小将也从地上爬起来,邻退下前感激的看了一眼周颐。
周颐对他微微一笑。“好,是本使之前没有说清楚,那本使现在就和你们打堵,双方各指定对方一人对战,彩头便是对方的人头,如何?你们大越敢不敢?”狄夷使者眼睛沉了沉,忽然朗声说
道。
“怎么,不敢了吗?哈哈哈哈,偌大的大越,自称是上国,原来不过是一群胆小的鼠辈!哈哈哈哈哈……”狄夷使者似乎抓住了大越的痛脚,张开双臂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前排其他国家的使者也跟着大笑起来。大越这边的人都看向了崇正帝,其实若是打赌,倒也没什么,毕竟和之前的切磋不一样,若是在切磋中,狄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把大越的人给杀了,那就是站不住理,当着这么多来使,为了颜面,大越无论怎样都要找回面子。而打赌就不一样了,若事先说好打赌,即便大越的人被杀了,大越大可一句“愿赌服输”,还彰显了泱泱大国的气
度。
于是崇正帝点点头,礼部尚书便道:“就依来使所言,愿赌服输,若我大越输了,按约定处置便是,绝无二话。”
“哈哈哈哈哈,好,不过不知你们有没有听清本使的话,我说的是双方各指定对方一人上场,所以,你们大越上场的人要由我指定!”“什么?”礼部尚书轻呼一声,但他到底脑子转的快,忙道:“这不公平,场上你们狄夷的来人就只有几人,而且还明显是高手,我们就算想指定,选择范围也太小,但我大
越多是熟读诗书礼仪的文人,你若故意指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莫非我大越也要遵从不成?”“我狄夷全是勇士,连小孩都能上马提枪狩猎,你们大越自己弱,谈什么公平不公平?之前我说的清清楚楚,你们可是亲口答应了的,怎么,难道又想反悔不成?”狄夷使
者鄙夷的看向礼部尚书。
“这……这……”没想到这狄夷使者如此狡猾,竟然在话语中带着陷阱,真是颠覆了大越以前对这些蛮族头脑简单那的印象。
礼部尚书看向崇正帝。
崇正帝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只能点头,算了,就算对方点了一个文臣,杀了也就杀了,毕竟就算派出武将送死的可能性也很大。
见皇帝点头,大越官员这边所有的文臣都悄悄低下了头,生怕被狄夷使者给点中了。
“就你,周颐,本使倒想看看你的武力是不是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那狄夷使者遥遥一指,直接对准了周颐。本来在一众大龄官员中,出现周颐这么年轻的人就匪夷所思,而且看座位,周颐的官阶似乎还不低。狄夷使者指周颐,一是之前周颐下了他的面子,二是看周颐这样的年
龄就得了如此的高官,定有过人之处。“不行!”温曲惊呼一声站起来,对崇正帝恳请道:“皇上,周大人乃是我大越千万里挑一的状元,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我大越的栋梁之材,不能让周大人就这么白白的死在
了狄夷的手里啊!”
大越这边的大多数官员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毕竟平时再怎么吵吵,一家人还是一家人,现在却被别人逼到这个份上,有几人心里能好受?说什么愿赌服输,不过是借口而已,若是真的强大,强大到不在乎这些蛮夷的话,就算是事先说好了又如何,大可以反悔,若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就算反悔了这些人也不
敢说什么,敢有任何异议,直接一顿痛揍,打到他们识时务为止。
但现在,一切都只是妄想啊。
就连礼部尚书看向周颐也踟蹰了起来,就算周颐那天在大殿上怼了他,但他也并不希望周颐就这么死在狄夷的手中。
不过现在能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大越岂能给狄夷借口。
崇正帝放在身侧的收蓦然收紧,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看向周颐:“周卿,你自己说吧,若不应战,朕再重新派人。”
周颐心中苦笑,若崇正帝真的会重新派人,就不会有此一问,他这么一问,周颐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周颐站起来,一鞠到底:“皇上,我大越向来重信用,信守诺言,微臣虽然是文弱书生,但也不会失了我大越的风骨,皇上,就让微臣应战吧,若微臣倘若真不幸死在狄夷
手中,也算没有辱没了我大越的名声,死得其所!”
崇正帝听了,心里一阵抽动,他倒真生出了毁约的心思,但看一眼下方齐聚的使者,特别是前排那几个狼子野心的国家,他知道,这约不能毁!
崇正帝闭了闭眼,声音里带了触动:“周卿,一定要保重!”
周颐便再次躬身,“微臣遵旨。”说罢挺起身径直走向场中间。
“周颐……”温曲在旁边焦急的小声喊了一句。
周颐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周颐,你果然有胆色,大越果真人杰地灵,你敢走出来,本使倒是佩服的很。”
周颐看向狄夷使者,平静道:“我大越自然人杰地灵,但更重要的是,我大越人铁骨铮铮,风骨永存,自然不会害怕什么鬼魅魍魉!”“好,你会说话,本使不与你辩驳,你选一位对战者吧,当然,也包括我。”狄夷使者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他知道大越不敢拿他怎么样,若大越一旦和狄夷开战,大羌肯
定会趁虚而入,本就没落的大越一个可能还可以应付,但若北边的几家连起手来,只怕会亡国都不一定。
狄夷使者知道,狄夷,大羌,戎族,已经隐隐有联合进攻大越的打算,只是各方面都不好谈,就算要联合,起码也要两三年的时间。
现在他只是来试试大越的底细的,但被周颐破坏掉了。
大越不敢对他怎么样,而周颐,狄夷使者看了看,不是他小瞧周颐,打眼看去,周颐实在太弱不禁风了,连他们狄夷的一个八岁小孩都可以轻易取了周颐的性命。
周颐便点点头,看向狄夷使者:“既然使者大人这么说,不若就请使者大人和本官较量一番如何?”
狄夷使者哈哈大笑:“好啊,莫非本使还怕了你不成。”他舔了舔牙齿,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开玩笑的,使者大人身娇肉贵,若一个差池不好,真的将使者大人怎么样了,岂不是我大越失了礼数,还是让使者大人身边的任何一位护卫出来吧。”就在狄夷使者要走
出来的时候,周颐忽然又说道。
狄夷使者倒也不恼,全当周颐被自己吓住了,“你选谁都一样,我狄夷全都是勇士,阿穆尔,去吧。”
出来应战的是另一位护卫。
若说之前禁军小将和狄夷护卫的对峙是小孩和大人的区别,那单薄的周颐和这护卫面对面站着,就像小猫对上了狮子。
大越官员这边已有很多人都低下了头去,似乎不忍见周颐惨死的模样。“啊!”那狄夷护卫猛地用双拳击打着胸口,只这么一个动作,便感觉整个地都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