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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楚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惺忪,不过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出意外,门外依旧是早已整装待发的萧清朗。
几束日光透过小院繁茂的参天大树落下,打在他身上留下斑驳印记,带着酷暑惯有的热烈涌向许楚。就如同,每次见到环胸等候的萧清朗时,她心头的动容一般。
二人吃过早饭,而后就一同去了大理寺。
所谓三法司衙门对外朝内,虽有指责有所区分,可衙门却设在了一处。唯有内廷,是在宫中设立。所以,说是到大理寺,实际上刑部侍郎此时也早在此处等候了。
“王爷,下官按着王爷跟许姑娘所说,已经派人将有可能涉案的屠宰场守住。而且,几名屠户也已经在各处等着盘问了。”司空翰见萧清朗跟许楚到来,行礼之后就拱手回话。
“且按着昨夜王爷送到刑部的卷宗,下官也已经派人寻了那名吸血病症女子的踪迹,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萧清朗颔首,将目光投向唐乔正。
唐乔见状当即说道:“驿站马厩的确丢失了一匹马,那马是军中淘汰下来的,素来外出从不出差错。只是在穆再排尔失踪那一/夜,就失去了踪迹,至今未归。”
也就是说,想要让马匹带领寻到案发现场的念头,是无法实现了。
“昨夜接到王爷派人送去的书信,下官就亲自调查了赵少卿府上的情况。给赵家送肉的屠户,正是吴屠户,而且在使臣们被杀前一日,他都会给赵家送肉。”
“另外,多里库的商队那里也有了消息。商队二十天前恰经过京城,期间多里库往京城诸多府上都售卖过上好的皮毛等物,收益颇丰。只是,在依干拜尔迪死的前一/夜,忽然消失不见了,且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售卖货物所得的银钱。所以,其商队的人都当他是携款逃跑了,为此还将到临近的衙门报了官。”司空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有一个人曾撞见,他同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一起离去。”
萧清朗端坐在上首位置,视线凛然,眸光深邃带着深思。
“那人除了锦袍之外,可还有旁的特征?”
按着他的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两个人。一是假死的依干拜尔迪。二是当初在章氏被杀一案后,由章秀才描画出的那个面目不清的京城之人。当然,极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又或者是其亲近的心腹。
若真是这样,依干拜尔迪来大周的目的就越发值得商榷了。若他真的接受了幕后之人的扶持,那对皇上的朝奉自然就不可能是真心的了。
司空翰小心的看了一眼萧清朗的脸色,见他并未有什么态度,这才继续回道:“因为天色太黑,所以那人并未看到寻多里库之人的相貌。不过据他说,多里库对那人卑躬屈膝,看起来似乎十分惧怕。另外那人的靴子上,缀了一颗随珠,在黑夜里显得很是耀眼。”
“下官已经按着那人的描述,让人画师描绘了那神秘人的画像。身高体型,皆有标注。”说完,司空翰就将手中卷着的画纸递到了萧清朗案桌上。
萧清朗将画纸展开,只需随意扫视一眼,他就与许楚有了共识。未作耽搁,他让魏广回王府取了当初从章秀才手中得到的画像,二者放在一起略作对比,竟然十分神似。
“又是他!”
许楚一怔,旋即就愕然道:“如果多里库真是那幕后之人的棋子,那神秘人为何会将他带离商队,而他又是怎么被杀的?”
“还有他所敛的金银财物呢?”
如果他真的是幕后之人提拔起来的,而神秘人也是听命于幕后之人,那他的死就更加说不通了。他怎么会落单了,落到了凶手手里?又怎会心甘情愿的服用押不芦这种迷药?
要知道,当初验尸的时候,几名被害的使臣都没有任何被胁迫服用押不芦之毒的迹象。至少,在能验看的尸体还未全然腐烂的几个尸体上,没有任何胁迫灌药的痕迹。
萧清朗眉头紧锁,看着许楚沉身提醒道:“多里库是玉门镇人,而乃比年幼走失之时,去向也正是玉门镇。甚至,他也是在玉门镇的卫所从军的......”
换而言之,多里库极有可能与乃比熟识。所以,那神秘人能约出多里库的缘由,不一定只是因为幕后黑手,或许还是因为乃比。
若是这样说来,乃比在北疆名声鹊起,或许也是因为那幕后之人的杰作。或许,当年与乃比通信的内奸,并非只有被揪出处置的那些,极有可能还有埋藏的更深的......
许楚倏尔抿唇,眸光渐冷,也就是说北疆十七国被那人扶持跟控制的,或许并不是只有依干拜尔迪一个部落。又或者说,这次使臣团的到来,本就是包藏祸心,想要借机生事的。
又或者是,此行的使臣,甚至是和亲公主,都是那人安排好的。全然都是他能掌控之人......
他对大周皇室,对当今十分轻贱蔑视,以至于要让一个早已与人有了首尾的公主,来给皇室一个狠狠的巴掌。
许楚沉默不语,半晌后才在手札之上勾勒出了那人的心理画像。
他自大狂妄,自视甚高。善于谋略,精通用人之道,恃才傲物。更重要的是,他与皇室有旧怨,以至于想要将皇家的脸面踩在脚下。
按着目前那人的设局的手法跟经历看,他出身颇为尊贵,有家底手握着错综复杂的资源。至少,他在大周说的话,还有许多分量,甚至能引得一些人忠心追随与他。
冷血,果决,狡诈,偏执且胆大妄为。
萧清朗看着她执笔分析,随着一条条的推论落下,他的神情也越发凝重起来。
“或许我知道使臣团为何都无声无息被杀了,也知道为何凶手一次次的精准杀戮北疆使臣而不被发现了。”她面容坚定,目光冷清道,“从一开始,那几名使臣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大周。”
“如果说他们都听命于一个人,又或者为了部落的利益而不得不听某人的吩咐。那么,就能解释到底是谁为何能轻易将几人分别诓骗出驿站,而且还让几人顺利的服用押不芦。”
许楚心头闪过重重猜测,最终叹息一声说道:“这连生几条人命的困局,应该只是开始......”
那人的目标,不言而喻,必然是网罗了所有与皇帝亲近的人跟其心腹重臣。至于目的,许楚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看不清明了。
若真是为了皇位,为了谋反,那他为何要生出这么多事端,甚至暴露出自己来?
可若是不为皇位,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好玩,或者只是为了挑衅皇室?
她想不明白,可萧清朗却若有所悟。他放在案桌之上的双手微微蜷起,须臾后才收敛了眼底的风霜。有些事情,他不欲现在参杂到眼下的案子里,可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比他还要迫不及待......
几人将案情重新梳理一遍,才喟叹道:“没想到,本该是错综复杂的案子,竟然这么快就梳理出了头绪。甚至,连凶手的范围都圈定出来了。”
萧清朗淡淡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唐乔正,似笑非笑道:“若你们够谨慎,又或者三法司的验官真如你们所言能将尸体验看到极致,又何愁寻不到线索?”
他这么一说,刚刚生出得意神情的唐乔正几人,脸色就又难看起来了。只可惜,对于这话,他们是想反驳也反驳不得。
谁能想到,三法司四名验官查看尸骨,却都不如一个女子看的分明?
好在萧清朗也没太过纠结此事,直接带了人欲要盘查几名屠户。
就在几人离开衙门的时候,恰就碰上了匆忙赶来的萧明珠跟宁苏白。
相较于萧明珠理直气壮的到三法司当差,宁苏白就要心虚的多。
昨日他被一个骷髅头吓的在萧清朗面前失态,虽然被小厮安慰了一番,可心里却依旧犯嘀咕。而今在看到萧清朗,可不就先弱了三分。
想他为着能入了萧清朗的眼,昨晚连夜让厨娘做了许多骷髅头的面点,强忍着恶心又摸又研究的。到今天早晨的时候,竟然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把那面点骷髅吃下去了。
且不提旁的,就只说今早自个吃那骷髅面点的时候,恰好小厮进门伺候。这次,可轮不到他害怕了,那小厮直接被吓的晕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
如此一想,他的腰板不由得就挺直起来。
“王爷,我这次再不怕那头骨了,就算是对着那头颅喝酒,我定是也能做到的。”
萧清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眉头挑起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薄唇微动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明珠先去饕餮楼一趟吧。若是可以,就让掌柜的将近期采买的猪血跟牛血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