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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蓁蓁委委屈屈捂着额头, 一手撸着红豆柔软的毛肚皮,觉得自己方才简直太丢脸了!
没被坏人打, 反倒是自己跌了个跟头, 还是因为被吓得腿软才跌的,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门嘎吱一响, 沈蓁蓁立刻钻进被窝里, 埋头装睡。
她装睡功夫好, 可惜怀里抱着的红豆不配合了, 挠了被面几爪子,从被窝里挣扎着钻了出来。
“呵。”来人发出一声轻笑,蓁蓁的脸立时红透了,如同红红的李子似的。
更丢脸了,吓得腿软跌跤不说,还装睡被人一眼识破。
“被我吓到了?”覃九寒有些自嘲, 果然上辈子做惯了恶人, 随随便便一个动作, 便吓得丫头躲着他了。
沈蓁蓁顾不上装睡了,矢口否认,拼命摇头, “才不是!”
看着蓁蓁认真的表情, 覃九寒勾起嘴角, “我是坏人没错, 你怕我再正常不过。”
沈蓁蓁小小声, “我知道。”
“知道什么?”
沈蓁蓁抬头瞄他一眼, 然后垂眸低声,“知道你不是好人。”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的,一开始还觉得男人是面冷心热,但相处之后,她才发现,男人是真的冷血。
看见街角的小乞丐,人人都会有些恻隐之心,但男人却彷如没看见一般。
有一次去县里,恰好碰上重罪犯行死刑,旁人都不忍看,只有他面无表情,完了还记得要给她买串糖葫芦。
但是,沈蓁蓁抿抿唇,鼓起勇气开口,“我不怕你……我就只有一点点怕你。”
她顿了顿,还是想不出更加好的描述,只能一字一句的,“你对我好,比其他人都好。你每次都护着我。”
一点点怕他?
覃九寒还是第一次听到旁人用这般可爱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恐惧,忍不住失笑出声,方才失落的心绪也瞬间消散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递过去,示意蓁蓁给额头抹药,然后一边缓缓开口,“黄执方才来过了。”
他原本打算好好教训白思思一行人的,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若对方是公主般的金枝玉叶,他还会隐忍三分,日后慢慢筹划,让对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毕竟,动他的人,就要当机立断剁掉爪子,否则真伤了,心疼的还是他。
这种事,来一回就够了。
可白思思不过是个医馆馆主的女儿,他要动她不过易如反掌。
偏偏当时沈蓁蓁跌了一跤,他也就顾不上搭理白思思一行人,等他回过神来,黄执已经上门来道歉了。
想到黄执做小伏低的模样,覃九寒下意识蹙眉,为了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做小伏低,真是有出息!若是他,即便是恩师的女儿又如何,管他何事?一码归一码,恩师授业是恩情,恩师之女为非作歹又是另一回事。
难不成受了他一人的恩,就要为他全家为奴为婢?真当是迂腐。
就这样的人,还敢上门求娶蓁蓁?他一人为奴为婢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小丫头也一起受那疯女人的气?
想到那种情形,覃九寒脸都黑了,眉头皱得死死的。
抹好药的沈蓁蓁回神看她,结果发现男人似乎又无缘无故生气了,伸手去拽了一下覃九寒的衣角,仰脸问他,“你怎么了?”
覃九寒低头同她对视,他蓦然发现,过了个年,小丫头似乎张开了些。原先婴儿肥的小脸似乎瘦了些,眼睛愈发大了,弯弯如桃花瓣,下巴尖尖的,但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尖,带着些少女的稚嫩,整张脸这么仰着望他,眼神干净澄澈,看得人心头砰砰乱跳。
怪不得桃花一朵接着一朵,从前嫂子夸她模样好看,他还不觉得如何。上辈子见惯了倾国颜色,小丫头在他眼里,顶多有那么点楚楚可怜。
可现在这么一看,少女浑身上下似乎没有哪一处不合他心意的。
笑起来宛如桃花瓣的杏眼,纯然粉嫩的唇色,两腮甜甜的梨涡,柔软垂在肩头的细软发丝,甚至柔软的指肚都比旁人可爱上三分。
仿佛这个人,是专门按着他的喜好而造的一般。
模样讨他喜欢,性子讨他喜欢,全心全意依赖着他,明知他是个坏人,遇到危险时会躲在他身后,受委屈时会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告状,如同小奶猫只对着亲密的人露出柔软毛肚皮一般,无条件信任着他。
哪怕是偶尔耍耍小性子,也好哄得很,一根糖葫芦或是一袋子榛子糖就能哄好。
这样合他心意的小姑娘,他先前竟还打算拱手让人,莫不是重生一回,连脑子都不灵光了?
覃九寒难得轻笑出声,伸手摸蓁蓁肿着的额头,温声问她,“黄执说,因他的错,坏了你的名声,你若是同意,他会上门求娶。”
果然,他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使劲儿摇脑袋了,不假思索拒绝得干干净净,“我不要!”
覃九寒被自家小姑娘坚决的态度取悦了,嘴角噙笑,侧着脑袋,“为什么拒绝?黄执……”他原想说黄执人还不错,算得上良人,转念一想,还是别说了,万一小姑娘改主意就不好了。
毕竟,阿娘说过,小姑娘的心思很难猜的,他从前不屑去猜,现在倒是生怕踩雷了。
沈蓁蓁仰脸看向嘴角噙笑的男人,莫名觉得男人似乎心情很不错,她方才拒绝只是下意识未经思考做出的决定,真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还真要琢磨一会儿。
蓁蓁咬着唇思索了片刻,然后认认真真回他,“我不要嫁黄大夫。黄大夫又没错,错的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上门撒泼的姑娘,我才不会迁怒旁人。所以,哪怕我嫁不出去,也不用黄大夫负责。”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可爱,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全然把黄执的一番心意当做了道歉和负责。
覃九寒才不会那般好心,为黄执辩白,他既然明了了自己对自家小丫头的心意,自然不会上赶着去为情敌辩解。他忍不住逗弄小姑娘,“那你嫁不出去,难不成真要出家做个小尼姑?”
沈蓁蓁闻言皱眉,苦恼坏了,她既不想嫁黄执,却也不想做小尼姑,成日念经,还不得闷坏了。
覃九寒又道,“你不是喜茹素么?恰好适合做个小尼姑,念念经,刺刺绣。”
蓁蓁更纠结了,她不喜肉食,但也不想做小尼姑。她本来性子单纯,对着熟悉的人更是冒着三分傻气,覃九寒随口这么一说,她就傻乎乎当真了,还苦恼得不得了。
覃九寒原是心情好逗弄她,结果发现小丫头真的对他不设防,三两句话就被忽悠得当真,这才生出了丁点愧疚。
他家丫头这么傻,这么好哄,可别自己把自己琢磨的真去出家了。
“咳。”覃九寒轻咳一声,打断了蓁蓁的思绪,他把刚刚钻进被窝里的肥猫抱出来,正色道,“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吃亏些,娶你好了。”
沈蓁蓁先是一愣,随后小眼神有点疑惑,“怎么觉得是我吃亏了?”
覃九寒满脸正经忽悠她,“你想想,嫁不出去做小尼姑好,还是嫁我好?做小尼姑就得成日在庙里,既不能穿鲜妍的衣裳,也不能戴金玉环佩的首饰。你养得这般娇,恐跪着念个半天经,膝盖就肿的不成样子了。”
蓁蓁苦着脸,不能穿戴好看的衣裳首饰倒没什么,但跪肿膝盖可是真的吓到她了。
覃九寒再接再厉继续施展忽悠大法,“你若嫁我,日后你爱吃什么便吃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欺负你了,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你方才不也说了,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时时护着你。”
蓁蓁怔怔想了半天,愣是被忽悠了,满脑子都是,若是在庙里做个凄凄惨惨的小尼姑,膝盖肿的似馒头,倒不如真的嫁给覃九寒。反正有人欺负她,覃九寒会护着她。他还会给她买糖葫芦、榛子糖,每回出门都没落下。
“唔……”蓁蓁琢磨了半天,才在男人的视线下吞吞吐吐说了一句话,“我还小,还要许久才能嫁人呢。”
斟酌半天,也没斟酌出一句“我不喜欢我不嫁”的托辞,而是傻乎乎的一句“我还小”,他都能感觉到话后蕴含的那一句,“你等得及么?”
覃九寒笑得风光霁月,眸色稍淡的眸子里满是愉悦,素日冷漠的人笑起来,恰恰是最打动人的。至少,蓁蓁就被晃花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就呆呆点头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男人方才说,“的确是小了些,还娇得很,不过,三年五载的,我还勉强等得起。
所以,等你长大了,凤冠霞帔,娶你做新妇好么?”
上一世,没来得及救你。这一世,便把一辈子赔给你。
*
覃三寿近来发现,他家阿弟的举止颇有些异常。
阿弟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不是念书就是攥着个佛珠串,表情可深沉了,他经过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阿弟倒是不拨弄他那串佛珠了,迷上了收集各式各样的糖,还特意托他从商船上捎些新鲜的口味。三天一袋子糖,从来没哪天落下的。
这也就罢了,就当阿弟忽然爱上了吃糖,男子嗜甜的情况确实有些稀少,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更令他惊讶的是,阿弟忽然还对刺绣有了兴趣,时不时画些时下新鲜的花样,虽不见他真的捻着根针刺绣,但覃三寿还真的生怕哪日回来就瞅见这一幕。
李丽娘撩棉布门帘进来,“三哥,方才蓁蓁喊你吃饭,你琢磨什么呢?也不应一声!”
覃三寿忙迎上去,扶着妻子的手臂,忍不住又唉声叹气。
“三哥,你怎么了?外头生意不好吗?”李丽娘见丈夫愁苦模样,疑惑发问。
两人相携往外走,覃三寿颇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憋出一句,“咱阿弟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李丽娘捂嘴笑了,“我还当你愁什么呢!你还真是迟钝,自家阿弟的事,这会儿才发现。”
覃三寿见妻子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有同感,赶紧接话,“我天天忙外头的事,哪能像你们女人家这般心细。阿弟这般样子,可怎么办?他一个读书人,要是传出去了,那还不被同窗们笑话。”
李丽娘瞟他一眼,嫌弃他杞人忧天,“三哥,你也想太多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了?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
覃三寿面露难色,“这……虽说不碍着别人什么事,但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哎,阿弟怎么忽然成了这个样子了?”
“三哥,你何时这般迂腐了?”李丽娘不解纳闷,“咱们乡下人哪里那么计较。小叔子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不会闹出什么丑事的。再说了,真要闹出什么事,蓁蓁肯,我都不舍得她受这个委屈。所以,你放宽心就是,小叔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他就是乐意宠着蓁丫头,蓁丫头也乐意被他宠着。这两情相悦的,难不成你还要棒打鸳鸯啊?”
“!”覃三寿被妻子一番话彻底闹懵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呆呆随着李丽娘来到堂屋。
“姐夫。”
“阿兄。”
覃九寒和蓁蓁相继和他打招呼,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蓁蓁手里握着一把竹筷子,覃九寒则是跟在她身后,一手端了一碟子热菜。
“哎……哎!”被李丽娘掐了一把,覃三寿才收回茫然的视线,后知后觉答应了一句。
一顿饭过半,覃三寿总算是缓过劲来了,开始琢磨家里什么时候能操办起喜事了。
自阿娘去世后,家中就没正经操办过什么喜事了。丽娘又才怀孕,累不得,看来还是要把丈母娘请过来才好。
“三哥!”丽娘扬声喊了一句,覃三寿才猛的回神,“怎么了?刚刚说什么?”
覃九寒便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阿兄,再过半月,我就要前往锦州府赶考了。府试在五月,早些出发,路上若耽搁了,也赶得及。”
覃三寿的思绪还停留咋操办喜事一事上,口比脑快,脱口而出,“那你和蓁丫头的婚事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不分场合说错话,赶忙改嘴描补,“呵呵,我是,我是说,你考试要紧,阿兄没意见。”
他身旁的李丽娘实在忍不住了,闭眼不忍看丈夫的蠢模样。
覃九寒转头看向脸红成樱桃的小姑娘,轻笑出声,“阿兄说的有道理,我既说要娶你,就不能把你一人丢在别处不闻不问。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才不是君子!你都说了自己是坏人!
“所以,和我一道去锦州府吧。”
不要!
覃九寒侧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浅色眸子直视小姑娘的眼睛,慢条斯理,语气温柔得令人脸红,“蓁蓁。”
看……看在你这么温柔的份上,我就代替丽娘姐姐去照顾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