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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腾腾的小甜饼正在烹饪中~ 见她跪下, 忙让珊瑚把余嬷嬷给扶起来。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见她执意不肯起身,姜妙亲自走下来,柔声道:“有话坐下说。”
谁知余嬷嬷的态度却很坚决, 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奴婢方才去了清泰殿,把人送了过去。”余嬷嬷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余嬷嬷背着她把人给太子送去了?
“丹朱已经入宫了?”姜妙满腹疑惑, 心中已是有几分不悦。余嬷嬷再怎么一心替她考虑,也不该都没经过她, 就把人给太子送了去。虽说不快, 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嬷嬷怎么都该先把人带过来见我才是,哪有直接去见太子的道理?我既是答应了娘,就绝不会反悔!”
她清楚余嬷嬷定是怕自己再改主意,才大着胆子直接把人送过去, 生米煮成熟饭。
“嬷嬷该知道我的性子, 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姜妙已是睡意全无,心里甚是烦闷。余嬷嬷敢这么做, 只怕还是她娘的意思。哥哥殉国后, 娘只剩下了她这一个女儿,娘常说她是自己全部的寄托。
故此姜妙心里再不高兴, 也没真的想把余嬷嬷怎么样。左不过就是早两日,若是太子问起来, 她也会想法子圆过去的。
“这一次——”姜妙预备敲打余嬷嬷两句, 可还没等她说完, 余嬷嬷却抢先截断了她的话。
“奴婢送过去的人,是翠珠。”余嬷嬷说完,头重重的磕下去。虽然铺着地毯,闷响声仍是清晰可闻。
姜妙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余嬷嬷,声音不稳的道:“你说送到清泰殿的人,是谁?”
余嬷嬷再抬起头时,额上已是红肿一片。她那张和气的圆脸上,如死水般平静。她木然的道:“是翠珠。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姜妙骤然瞪大了眼睛,面色难看极了。“余嬷嬷,你——”
就在余嬷嬷以为她要大发雷霆时,却见她起身就要往外头走,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余嬷嬷,只对一旁的珊瑚道:“让人立刻去清泰殿找太子殿下,说我有事求见。立刻,马上,有多快跑多快!”
姜妙虽然看起来整个人是平静的,可细看去,就能见到她那双凤眸中压抑着的滔天怒意。珊瑚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拔腿就要往外头跑,却被余嬷嬷拦住了。
“娘娘,您不必去了。”余嬷嬷语速又轻又快的道:“奴婢等到翠珠被送到太子房中才离开的。”
“你怎么敢!”姜妙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四个字,她全身都在因为发怒而轻颤。“你怎么敢!”
她深吸一口气,仍对珊瑚道:“着人立刻去探听,要悄悄的,别惊动太子的人。”
珊瑚应了,临走前又是担忧又是气愤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余嬷嬷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姜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虽说她还存了一丝希望,却也知道既是已经准备将她蒙在鼓中,没有十足的把握,余嬷嬷不会来坦白,给她机会阻挠此事的发生。
被至亲之人欺骗的愤怒,与自责悔恨交织在一处,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姜妙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朗阔的太子妃寝殿中空荡荡的,主仆二人一站一跪,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珊瑚便气喘喘吁吁的小跑着回来。
“娘娘,孟总管那边说殿下已经歇下了。”珊瑚低着头,不敢直视姜妙那双发红的眼睛。“翠珠今夜,服侍了太子。”
姜妙像是被抽干全身力气,跌坐在软榻上。
“从开始娘提的人选就是翠珠,我当时便回绝了。”过了好一会儿,姜妙才坐直了身子,冷冷的望着余嬷嬷,道“为什么还要再打翠珠的主意?”
“翠珠,是最合适的人选。”余嬷嬷自知犯了姜妙的忌讳,再无回转的余地,神情中一丝慌乱之色也无。“丹朱姿色平庸,难以达到目的。”
姜妙的外祖家便是武将世家,她自幼便喜欢缠着哥哥舞刀弄枪,性子像男儿般的疏朗大气,打小便有颗行侠仗义的心,经常充作男儿溜出去。
此时她冷着脸,那股子怒意犹如实质化的压下来,即便是抱着一死决心的余嬷嬷,心中也有些怕。
“我把翠珠带回侯府,交给了嬷嬷照顾。”姜妙一字一顿的道:“我当时承诺过翠珠何事,嬷嬷也该是清楚的罢?”
被那双锐利的凤眸盯着,余嬷嬷只觉得遍体生寒。可她只能硬撑着道:“奴婢知晓。”
只是这次不等姜妙继续问话,余嬷嬷悲从中来,潸然泪下道:“若是世子还在,夫人又怎么会做此决定?甚至她都不会让您入东宫!”
姜妙心中蓦地一痛。
“娘娘,且不说您对翠珠有两次救命之恩,就是您真的放了她自由,二爷肯放过她吗?”姜嬷嬷声泪俱下,“上个月您派奴婢去给夫人请安,遇到二爷时,二爷还阴阳怪调的问起了翠珠!”
“奴婢探听着,侯爷如今一个月里只去正院略坐坐,甚至都不过夜了,只宠着胡姨娘。您也知道,侯爷还去正院坐一坐,还是看着您贵为太子妃,他不敢不去!”
姜妙听罢,有多少话都咽了回去,化作一声苦笑。
“我姜妙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她神色疲惫,喃喃道:“我答应过翠珠,要给她自由的。”
余嬷嬷知道太子妃虽是性格倔强,却最是心软孝顺之人,提到夫人的困境,她必会动容。见姜妙有所触动,余嬷嬷忙道:“翠珠是个懂事的,也想报答娘娘的恩情。您、您别跟她生分了感情!”
姜妙闭了闭眼,自己把翠珠带入东宫,是为了保护;却没料到将她永远困在此处的,也是自己。
“嬷嬷可知道今日您的行为,您和我之间的情分,便到此为止?”姜妙微扬下巴,她声音不高,也没有愤怒,客客气气的,却显得格外冷淡疏离。
余嬷嬷浑身一震。
“我知道这必是我娘的主意,嬷嬷只是执行罢了。”姜妙淡淡的道:“但您一定也清楚,一旦您走了这条路,我不可能在容您留在身边。”
哪怕她确实是一心一意为了主子,可太子妃身边怎能留下摆布主子的人?
余嬷嬷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性子如何,我娘清楚,您也清楚。”姜妙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是了,我娘一定给您安排好了退路罢?”
还没等余嬷嬷辩解,姜妙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突然问道:“大牛哥是不是回京了?”
大牛是余嬷嬷的独子,她的奶哥哥,念在他爹护主有功的份上,给他脱了籍,并没有让他留在府中做下人。
听了她的话,余嬷嬷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很快涨红了脸,艰难的点了点头。“大、大牛从南边做买卖攒了些家底,求了夫人的恩典,想接我回去养老。”
“难怪呢。”姜妙笑了一下,自嘲的道:“既成全儿子的孝顺之意,又全了和我娘的主仆情分,一举两得么。”
姜妙幼时余嬷嬷就在她身边照顾,可姜妙却偏偏没有提到自己,只怕她对自己已经失望至极,余嬷嬷愈发臊红了脸,抬不起头来。
“明日一早,您就出宫罢。”姜妙面色如常,她波澜不惊的道。“本宫累了,珊瑚,送嬷嬷回去。”
余嬷嬷泪流满面,在珊瑚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在殿门外,余嬷嬷突然挣开了珊瑚的手,跪在殿门前重重磕三个头。
姜妙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动未动。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这张脸只会惹祸。跟着太子妃到了东宫后,她还从没在太子跟露过面。
即便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太子妃,也不希望有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罢?多少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主仆间为此生分了感情、甚至反目成仇。
太子妃对她有大恩。
十二岁时,她差点在东市被人牙子卖到青楼去,幸而遇上了路过的太子妃,当时的安远侯嫡长女姜妙,花了五百两银子把她买了回来;入了侯府没多久,她又被太子妃的庶兄看上,甚至要用强把她讨过去做妾。姜妙拼着跟极可能继承爵位的庶兄闹翻脸,也把她保了下来。
这两次恩情,她拼上性命也还不清。
余嬷嬷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回答,见她眼角闪着水光、身子发抖的无助模样,还是硬起了心肠道:“亏得娘娘曾两次救了你,你竟这样的自私!”
翠珠拼命的摇头。
“你不肯去服侍殿下,仿佛是顾及同娘娘的感情,可实际上却是对娘娘的困境袖手旁观!”余嬷嬷道:“你可知如今娘娘的日子不好过?”
“娘娘至今未有子嗣,皇后娘娘一直想往殿下身边送人——”
东宫的情形,翠珠是知道的。
当今圣上和太子并非亲生父子,圣上是太子的叔父。只因先帝驾崩时太子尚在襁褓之中,难担大任,故此宗室商议后,由先帝的嫡亲妹妹静安长公主出面,推举当时的惠亲王登基,仍旧立襁褓中的周承庭为太子。
这二十三年来,周承庭的太子之位坐得极为不易。
如今圣上有自己的子嗣,虽是面上对侄子疼爱有加甚是看重,可自己的几位皇子成长起来,难保就起了别的心思,哪里舍得轻易把皇位再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