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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V章购买比例不足的读者, 请隔日再看替换章节。 宋冉至始至终垂着眼皮,一遍一遍擦着手。
桌上的同事们不论男女都对李瓒很感兴趣,他这样的军人很难不成为焦点。
小春率先发问:“听沈蓓说, 你是军人?”
“嗯。”
“什么时候开始当兵的?”小秋问。
李瓒说:“十八。”
“当兵多久了?”一个男同事问。
“快五年。”
小夏追问:“你们队里还有像你这样的么, 要单身的……”
“哎呀!”沈蓓笑着插嘴道,“你们一个个干嘛呢,知道的说你们职业病,不知道的以为查户口呢。”
春夏秋冬一起嘘她:“啧啧啧, 护得狠哟。”
李瓒一时没答话,稍显沉默地扭头看沈蓓, 表情不太明朗。
沈蓓却只是冲着他笑。
宋冉听着一桌子的起哄和笑闹,心是冰凉的, 手里的热毛巾也早已凉透。她想,应该是坐的离空调太近了, 所以才总觉得心头冷风嗖嗖。
李瓒没说话, 桌上也安静了几秒。随后他起了身,说去趟洗手间。
等他走了,沈蓓才看向众人, 嗔怪道:“你们别那么八卦了!”
话虽这么说,桌上却再度热闹起来,小夏问:“诶,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蓓笑了两下, 还是说了:“我爸有次去开会, 级别很高的一个会议。刚好他负责防爆排查, 我爸的秘书当时有点儿拽,不肯把箱子给他检查,还拿我爸的官衔压他,反正就是有点儿嚣张啦。”
“然后呢?”众人好奇极了。
“他说,‘能压我的是军法,您还不够格。’秘书气得要动他,结果他一个‘不小心’把秘书手拧脱臼了。我爸对他印象特别深,一眼看中,想介绍给我认识。打听了好久,最后让他指导员给安排上的。酷吧?”
“好浪漫哦。”小春说,“你爸都能看中,一定是很优秀了。”
“对啊。听他们指导员说,立过几次功了。当时我爸那秘书还想去队里告他状,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很受器重的。”
一个男同事插话道:“拆弹人才很难培养,要天赋的,军队里肯定都当宝贝护着。再说,军政是两个系统,那秘书仗着点儿权利要施压,是撞错门了。”
“不过感觉你男朋友好安静,都不怎么说话。”
“还不是你们,一堆的问题。他这人看着脾气温和,其实很傲的,不喜欢别人拿他闹。过会儿你们少刨根问底的,算我拜托了。”
“啧啧啧,”大家酸她,“护成这样子,你也有今天哦。”
沈蓓咯咯直笑。
她口中的那个人,宋冉有些陌生,好似从没见过。
宋冉鼻子酸得厉害,快撑不住,她扭过脑袋,起身去外头拿酱料。
她飞速穿过走廊,绕过拐角,猛一抬头却看见李瓒,吓得她眼中的雾气瞬间蒸发。
李瓒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发短信,微皱着眉,表情不太好;她的突然出现也让他吃了一惊,他脸色缓和了半点,黑而亮的眼睛安静看着她,却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宋冉也没话跟他说,低头从他面前走过。
她走到小料台边,发了会儿怔,才拿了碟子调蘸酱。
她加了腐乳蒜泥辣椒末和香油,想再加点儿醋,可醋和酱油的牌子没贴,正分辨之际,身旁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这是醋,这是酱油。”
他的手伸过来指了两下。
“哦,谢谢。”她只敢匆匆抬头瞥他一眼,都没太看清他的脸。
他从她身边绕过去了,她如芒在背,一刻也待不住,打算要走,想起什么,做贼似的看一眼包间的方向,又回头看他,说:“绳子还你。”
李瓒正往碟子里放辣椒,有些意外地扭头过来。
大厅里光线昏暗,料理台上的灯光反射在他脸上,给人一种柔和的幻觉。
他倏尔一笑,接过绳子塞进牛仔裤兜,说:“那天紧急出勤,纸条弄丢了。”
宋冉说:“你那张纸我也弄丢了,所以一直没打电话。不好意思。”
“没事儿。”他说,继续添小料去了。
他今天穿了身白T恤牛仔裤,褪去了军装时的硬朗,看着干净而又亲近。
可那大抵是她一种自我催眠的幻想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宋冉没有多看,走回包厢时,嘴角都差点儿垮掉。她想回家了,一秒都待不住了。
那顿饭她吃得很认真,全程闷头吃火锅,跟从没吃过似的。
沈蓓没再提及李瓒的事,大家也都不八卦了。只是桌上的聊天仍会偶尔不自觉落到他身上,男同事小赵很好奇他的职业,问:“拆弹是不是很难学?”
李瓒说:“入门容易,深入难。”
小春:“可我感觉现实生活里很少有爆炸的事情诶,你们平时工作主要都做些什么?”
小赵打了岔,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生活里还是有的,只不过多数都保密了没有公布。”
宋冉没有参与聊天,低着头夹了块生苦瓜塞进嘴里。
沈蓓问:“咦?这块鲍鱼是谁的?谁还没吃?”
鲍鱼是按人数点的,此刻装鲍鱼的大盘子里剩了孤零零一个。众人都吃过了。
小秋说:“冉冉,你没吃吧?”
“啊?”宋冉抬起头来,看一眼,“哦。”
沈蓓把大鲍鱼转去她面前:“冉冉。”
宋冉夹起来丢进自己的小锅里:“谢谢。”她冲沈蓓笑笑,看见李瓒坐在她身边,正安静吃着菜。可能是辣到了,他的脸有点儿红。
她一秒都没再多看他,仿佛那是一种罪。
她从没吃过那么大那么新鲜的鲍鱼,可放进嘴里也食之无味,终究不是自己付钱买来的东西。
转盘上的菜很快见底,沈蓓再次拿起菜单递给李瓒,问:“要不要再加点菜?”
李瓒说:“不用了。”
“别客气哦,今天我请客。”
“是么?”
“对呀,梁城卫视上半年的优秀记者是我哦,发了一笔奖金,我厉害吧?”沈蓓嗓子甜甜的,歪着头求夸奖。
他“嗯”了一声。
宋冉捏着筷子,指甲掐得发白。她从没想过“优秀记者”这四个字会像此刻这般刺痛她,疼得她差点儿要流眼泪。
好在最后谁都没加菜,一顿饭终于吃完,散了伙。
大家聚在门口各自告别,李瓒隔着人影看见宋冉,两人的目光无意间碰上,他静静看她一秒,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宋冉回报他一个标准的微笑,她眼睛闪闪的,眼里有温和,有善意,有开心,很高兴认识你呢。她笑着,一种苦涩的感觉从喉咙直落进心底。
阿瓒……
别再对我笑了,真的。
她转过头去,眼圈都要红了。
同事们按路线分坐三辆车离开,
跟宋冉同行的是小秋和小赵,小赵是军事迷,连说了好几次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活的拆弹精英,哎,我当初怎么没去当兵呢。”
小秋说:“得了吧,就你那嘟嘟的小短手。你没看见人家的手怎么样,跟弹钢琴的似的。”
宋冉不接话。想起他站在她身边指着醋时的那一刻,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
把小赵送到家,车内只剩两人,小秋忍不住叹气,道:“人生真是不公平。有的人啊……什么都是她的。”
她没明说。宋冉的心脏却窒闷得无法呼吸,打开窗透气,七月末的夜风吹进来,仍是闷热。
回到青之巷,她筋疲力尽。这一天太累了,或许是因为白天的高温吧,她累得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推门走进院子,月光撒了一地。金银花在夜里散着清淡的香。
一丝风也没有。鹅卵石小路上月光斑驳,有一道亮眼的白反射过来,竟是那张她找了很久的纸条。
李瓒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
她又悲又痛,一跺脚把那纸碾进泥土里。她下了狠力气,纸条很快揉碎了和泥巴融为一体。
她垂着脑袋原地站了很久,忽然弯下腰去,捂住眼睛,任泪水潸然。
她渐渐哭出声,边哭边爬楼梯上了二楼,进了房间打开灯,翻箱倒柜地把自己读书时得过的写作奖,在报社杂志社拿到过的颁奖证书一股脑儿全翻了出来。
她一张张翻开,看着看着,泣不成声,
“我明明比她好……”她捂住脸,呜呜地哭,“我明明比她好!为什么那个奖不是我的!”
……
第二天,宋冉递交了去东国的申请书。
她也成了台里唯一一个递申请的女记者。
宋致诚得知这个决定时,一面支持,一面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冉于是告诉他罗俊峰的事。罗俊峰说能让她的书在最好的文学出版社出版,这打动了一直期盼女儿出人头地的宋致诚。
至于宋冉,抛开书的事情,作为记者,她一直想再去东国。
上半年去东国出差,那个动乱中的国家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她想记录,更想见证。
然而冉雨微强烈反对,不仅在电话里把宋冉训斥一通,还将宋致诚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是为了自己未竟的梦想和虚荣心出卖女儿。
宋冉跟她讲不到一处,也不跟她吵。沉默以对的同时,半点儿不动摇自己的决定。
冉雨微大费周章地派了舅舅舅妈和表弟冉池来劝说,冉池这个大男孩劝到一半蹦出一句:“不行我得说真话。姐,战地记者诶,你好酷哦!”被他爸妈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宋央也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她不愿宋冉去东国:
“上次新闻里都说一个美国记者被绑架还被杀掉了呢,你要出事了可怎么办呀?我还不哭死呀我。”
杨慧伦啐她:“你姐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出事?她那是努力工作追求自己的梦想,哪像你,一天到晚跟条咸鱼一样。操心这些还不如好好去找工作!”
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阵,却因宋冉毫不动摇的决心而渐渐归于平静。
八月初,宋冉乘上了去伽玛的飞机。
那天气温很高,太阳很大。
飞机起飞的时候,阳光折射进来,灿烂得晃人眼。她眯上眼睛抵抗,不可避免地,忽然又想起那个人。
过去的两个月,她心里自顾自地开着花儿。多傻啊。
她望着舷窗外大片的绿色山林和青蓝色的江水,想起六月三号那天,干燥而灰败的阿勒城。
他拉着她在艳阳下一路奔跑,在最后一秒将她揽到怀里扑倒在地。
那一刻她的心跳无法控制。
可那一刻的心跳……
或许,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误会吧。
“这六颗是绊发,这七颗是压发。”
宋冉举着收音话筒,问:“压发是什么?”
“一踩上就爆炸。”
“那电影里的那种呢?”
“电影?”他扭头看她。
“电影里演的都是踩到以后要松开才爆炸。”
“那是松发。”李瓒说,“一般出现在电影里。现实中几乎不用,都是一踩就炸,哪儿有时间抒情。”
“哦。”她恍然大悟。
以前看电影时总奇怪为什么地雷有这么大的BUG,每每让主角逃脱。原来是编剧的设计。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分队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随队的东国兵在通道旁设了线做标记,又派了人去村子里通知当地人。
大家收拾好仪器工具往回走。
野外工作一整天,大家都累得够呛,一路沉默无声只顾赶路。早上来时的轻松劲儿都没了,只剩疲乏。
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像海;太阳仍然炽烈,曝晒着漫山遍野。
经过一处山坡,漫山的小麦田像金子般的海洋。宋冉眼尖,看见一个包着汗巾穿着民族服装的老人,他佝偻着腰,背着麻布袋在田埂上缓缓而行。
老人瘦骨嶙峋,背上的麻袋却分外壮实,像个大胖墩儿,将他压弯了腰。
宋冉打开摄像机拉了下镜头,对着收音话筒轻声言语:“路上遇到一个当地老人,他背着一个□□布袋,可能是……粮食?”
李瓒听了,抬头望去,粗衣布裤的老人行走在蓝天麦田间,像一幅油画。
他眯眼分辨了下,说:“是粮食。上午过来的时候,他在山那头的田里割麦子。”
宋冉说:“看着好像很重。”
李瓒忽问:“你猜,有多少斤?”
宋冉猜不出:“不知道。……你看得出来?”
李瓒又看了一眼,思索:“八十斤吧。”
宋冉对重量没概念,她捋了捋帽檐下汗湿的碎发,问:“八十斤是多重?”
他将她从头到脚看一眼,说:“差不多一个你这么重。”
“……”她小声,“我才没那么轻。再说了,我觉得那个袋子也没那么重。”
一旁杨队插话道:“我觉得比你重,怕有一百多斤。”
原来这两人的对话大家都听见了。杨队一发言,士兵们开了话匣子,议论纷纷:
“哪有那么夸张?五十斤吧,那里头或许放了棉花。”
“放屁,这儿哪有棉花?”
“我觉得六七十斤差不多。”
“九十斤肯定有。”
七嘴八舌讨论下来,话题突然一转,
“那老人背得了九十斤?我看你都不一定背得动。”
“九十斤老子背不动?信不信现在把你扛起来。”
宋冉:“……”
一片闹腾之时,李瓒说:“要不过去背一下。”
众人交换眼神,跃跃欲试。
杨队:“我觉得行。”
宋冉:“……”
这是一群小学生?
李瓒跟同行的东国兵伊桑表达了下观点,没想到伊桑也很不靠谱地展示出极大的兴趣,高声冲着山坡上喊了声东国话,那老人停了下来。
一群士兵们喜笑颜开,纷纷跳上山坡。他们越过收割完的麦田,踩着小腿高的麦秆,笑闹着朝山上跑去。
宋冉大开眼界,举起相机跟着他们跑。
老人簌簌站在田埂上,看着一群年轻的兵朝自己涌来,有些惊慌。
伊桑笑着说明来意,老人这才放松下来,将背上的大麻袋放下,喘着气摘下头巾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