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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中,等待了一阵的众人开始心生疑惑。“大佬不会趁机一个人跑了吧?”崔东东道,“小马上去看看!”
小马应声而起,一溜小跑出了地下室,不一会儿就扛着一小箱啤酒下来了。夏六一跟在他身后,手里端了一盘玻璃杯。
“大佬一个人在厨房里哭鼻子呢!哈哈!”小马大大咧咧地说,被大佬从后踹了一脚。
几人凑上来帮着大佬一起开瓶倒酒。玻璃杯中满溢起泡沫,最后都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干杯——!”众人一起喊道,“誓同生死!誓救大嫂!”大杯的啤酒一饮而尽!
崔东东许久没有这样豪爽地饮酒了,率先扣下了空杯,发出酣畅淋漓地一声叹息。她突然发现桌对面的夏六一一口未饮,正平静地看着她。
她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低头看向玻璃杯,视野开始摇晃——酒是他们自己开的,杯子却是夏六一准备的。
“大佬怎么没喝啊?”“喂,大佬耍赖皮哇。”其他人也饮完了酒,纷纷闹了起来。崔东东在喧哗声中朝夏六一的方向伸了伸手,挣扎道,“小六,不要……”
话未说完,她已经趴倒在了桌上。
片刻之后,夏六一独自一人走出了地下室。乌鸡迎上前来,他对乌鸡道,“把他们搬去客房,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是。”乌鸡应道。他虽然对今天发生的事不知情,但夏六一先前开口找他要迷药,令他察觉了一丝极度危险的迹象。“大佬,您真准备一个人出去吗?不然我跟您一起去吧?”
夏六一拍了拍他的肩,“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大家,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多谢。”
“大佬别这么说,是我应该做的。”
夏六一转身上楼,进入了何家人所在的客房。何阿爸仰面躺在床上歇息,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夏六一快步而近,在欣欣和吴妈之前就将他搀扶了起来。
“吴阿姨,欣欣,不好意思,我有话单独跟何老先生说。”夏六一道。
“好好好,你们好好说,别激动啊。”吴妈劝道。
“是啊,阿爸,你别气坏身子。”欣欣也道。
她们一起退了出去,还帮忙关上了房门。何阿爸黑着脸甩开了夏六一的手,看也不看他,自顾自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杆。但还没点燃火,夏六一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何阿爸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阿三出了什么事?”
夏六一低着头,“是,他遇到了一些危险,因为我。”
何阿爸肃厉的目光瞪向了夏六一。夏六一紧接着道,“但您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儿子平安送回来。”
“我儿子自打认识你,有一天是平安的吗?!”何阿爸怒道,“我一开始不阻止你们来往,是看你人性尚存,没想到你这个人坏到骨头里去了!那个傻仔还跟我说是他先追求你的,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吗?你欺骗他的感情,骗他走上歪路,现在还让他落入危险?!”
他用烟杆子狠戳夏六一的胸口,“夏先生,夏大佬,你这个人有心吗?你会觉得痛吗?!早知道是这样,我和阿三当初就不该救你!”
一滴泪水忽地坠在他的烟杆上,他呆了一呆。夏六一抬起头来定定地直视了他,他看见了夏六一湿红的眼睛,看到那双乌沉沉的眼眸里无法遮掩的深切的哀痛与自责。
他自己也落下泪来,“我家阿三是个乖仔,读书也认真,对人也善良,从小到大,从来不让我/操心。你找谁不好呢?为什么偏偏要找上他……”
夏六一的心被何阿爸的话戳刺得鲜血淋漓,他没有何初三那样能言善辩,面对何阿爸的指责,根本无言以对。他深爱着何初三,他没有欺骗何初三的感情,可那又怎样呢?他还不是害了何初三?他还不是令何初三身陷性命危险之中?
他深深地弓下腰去,给何阿爸连磕了三个响头。何阿爸哽咽着起身拉扯他,“你起来!我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受你这个礼!你把我儿子还回来!”拉扯间夏六一脖子上的玉佛甩落了出来。何阿爸眼疾手快,一把将玉佛抓起。
“这是什么?!阿三给你的?!”
夏六一被他拽着脖子,眼里还汪汪地含着泪——堂堂一个黑道大佬哭得一张俊脸梨花带雨。夏六一惊讶又茫然,老实交代道,“是阿三去大屿山给我求的。”
何阿爸一阵眼黑,天旋地转地坐回了床上。夏六一去搀扶他,被他一声怒喝,“你给我跪回去!孽障!”
夏六一赶紧跪回去了,怕何阿爸受了刺激气出病来,还把玉佛往领口里塞。何阿爸破口大骂,“藏什么藏?!”他是真的气得要抹心口了,“那个衰仔满嘴胡说八道!这是我何家传媳妇的!”
夏六一愣在当场。何阿爸一看他那蠢头蠢脑的模样就来气——得了吧!我还自我安慰做什么呢?!这个傻大佬一看就是被我那衰仔儿子哄到手的!谁能骗谁感情还说不定呢!
“你给我滚滚滚!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把我儿子带回来!”
何阿爸操起烟杆一通乱打,将夏大佬打出了房门。欣欣和吴妈焦急地守在外面,先是听到里面的大骂声,接着见夏六一满面泪痕、灰头土脸地出来。夏六一朝她们点头致意,转身匆匆跑下了楼梯。一边跑,一边捂住了胸口的玉佛,他满心汹涌着感动与刺痛。
这是何初三第一次正经向他示爱、第一次邀请他同居时送的。他记得何初三当时还借了经理的车,送了他一束鲜花,请他吃西餐,带他去看他们的新“家”。他记得何初三的紧张、兴奋与忐忑。他知道何初三不是故意骗他,是怕他觉得祖传的东西太正式太慎重,怕当时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怕被他拒绝。
他除了满手的罪孽,除了满肩的重担,一无所有,一无所长,他凭什么值得何初三这样的珍爱?他拿什么去回报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他如何配得上?
他冲回地下室扛走了桌上其中一袋武器,独自坐入了轿车之中。掰过后视镜,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与衣冠。镜中之人双目微红,脸上的神情渐渐由脆弱伤怀转为了尖厉森冷的杀意,血修罗的煞气冰冻了镜面。
车如脱缰之马,奔袭入夜色之中。
……
谢英杰亲自参与廉署现场的侦查,后来又与赶来的廉署领导沟通。一直忙碌到深夜,他才坐上了回家的车。
两辆厢式车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的车,里面载满了他私人聘请的“安保人员”。车窗外刮起大风,吹得半开的车窗砰砰作响。助理按关了车窗,向谢英杰呈上一部新的大哥大。谢英杰面色阴沉地将听筒移到了耳边:里面传来了刺耳的抽打声与竭力压抑的痛叫喘息。
“说了吗?”谢英杰道。
“他不肯说。”那头的杀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