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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了汪督主斟的茶后,叶绥终于觉得心底有了暖意,手脚也不那么冰冷了。
待汪印抬眼再看时,她已经恢复了些许平静,还能问及顾璋的情况。
“大人,顾……家大公子为何要查我呢?”叶绥一番凝神后,便这样问道。
汪督主既然知道顾璋在查探,那么是否知道某些查探内情?从督主大人口中漏出来的消息,总比自己猜测要好。
可惜,汪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汪印的确不知道为何顾家大公子会查探叶家,实则他能知道顾家查探,也实属偶然。
这种细小的私人消息,当然不是来自缇骑刺探,而是来自转运阁。吴不行那小子不知存什么心思,竟然将这个事情上禀,连封伯都在一旁闹腾,没有阻止吴不行的举动。
也罢,若吴不行没有多事,那么本座现在也就不能提点小姑娘了。
叶绥陷入了沉默。就连督主大人都不知道顾璋的打算,顾璋隐瞒得够深了。
对顾璋的本事,她其实很清楚。哪怕他现在这么年轻,她都不敢有任何轻忽。
前世她能斗败顾璋,仰仗了天时地利人和,若再来一次对立,她其实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击倒顾璋。
正是因为了解顾璋,正是因为曾经斗败过顾璋,她才知道顾璋的厉害。有谁会一直处于败北的?顾璋前世败了,不代表今生也会败。
茶已过三盏,再者见到小姑娘渐渐恢复平静,汪印便打算离开了。
缇事厂尚有要事,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在品茗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去,而是啰嗦了一句:“怕什么呢?遇事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
说罢,他不待叶绥有什么回应,便迈步离开了。自然,他身后跟着的缇骑,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厂公,真不像啰嗦的人啊!
叶绥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身形消失,才慢慢咀嚼督主大人这句提醒之语。
是啊,遇事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不管顾璋有何打算、不管顾璋有多么厉害,她所能做的便是做好充足应对,就这么简单而已。
这句话,令她心头一松,那渗出来的寒意和惶恐,都渐渐被驱走了。
怕什么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若是顾璋是为了闺学比试的赏赐,那么不用愁,那本《四艺》早已被她换了个样子藏起来;最为麻烦的,还是她的亲事……
叶绅已经定亲了,她只比叶绅小三个月,那么她的亲事还会远吗?
若是顾璋上门提前,以祖父叶居谯的为人秉性,光是冲着南平顾家这个名头,就会忙不迭应下顾家的提亲了。
寄望于顾璋不像前世那样,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最可行的办法,便是在顾璋上门提亲之前,自己已经定下亲事!
可是,重活了一世,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亲,只想着待所有事情了结,便常伴古佛青灯,因此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亲事人选。
既不想为自己定下亲事,又要拒绝顾家的提亲,一时间有什么办法呢?
直到林掌柜来收拾茶具,语气低落地说道:“小东家,那个俊美的人真的出现了,可是现在没有一个茶客啊!”
没有人见到这个俊美的人,茶客肯定以为他说的还是假话了。
叶绥眨了眨眼,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额头有渗渗汗水,却松了口气。
顾家还没上门提亲,刚才想的,只是最坏情况而已,刀还没有架在脖子上,还能作一番准备……
看着小东家匆匆离去,林掌柜更低落了。这下好了,现在就连小东家都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了。
叶绥回到叶家后,便径直往映秀院而去,想向娘亲陶氏表明不欲那么早出嫁,心中还想好了合适说辞。
不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氏便笑眯眯地说道:“绥儿来了?正好,我还想令人去唤你呢。今儿有人拜访了你父亲,是为了给你说亲的事……”
听到“说亲”两字,叶绥心中“咯噔”地响,眼神都冷了下来。是顾璋派人来的吗?顾璋的动作竟然那么快?
这下怎么办才好?
“是都水监丞宁家托人来问的。因为你得了闺学魁首,现在问起你的人家多了……”陶氏继续道。
当然,冲着“闺学魁首”而来说亲的,并不是什么良配,但作为一个母亲,女儿出嫁前选择当然多些会更好。
是以,陶氏在说起这些情况的时候,心情尚算不错。
相比之下,叶绥可谓饱受惊吓了。听到不是南平顾家来提亲,她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南平顾家,那么就有转圜余地,无妨,无妨。
细细听着娘亲说起宁家情况,叶绥的脸色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
怎么会一听到说亲就惊慌呢?以南平顾家的地位,就算顾家遣人来试探口风,也定会拜会祖父叶居谯,怎么可能来拜访父亲呢?
南平顾家乃累世大族,父亲只是小小监丞而已,两者高下是不对等的。——这么明显的事情,她竟然忽略了。
顾璋对她的影响,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大。若是不能平常处之,一旦顾璋真的有什么举动,她能应付自如吗?
见到女儿心神恍惚,陶氏心中觉得不对劲,也不再说及宁家的情况了,而是这样说道:“绥儿,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父亲的意思,亲事就过完年再谈吧,这个急不来,慢慢商议才是……”
女儿不想那么早出嫁的意思,陶氏怎么不懂呢?陶氏也想将女儿留在身边,但能留女儿一辈子吗?
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绥儿就十六岁了,就算再不舍,绥儿的亲事也得考虑了。不然,绥儿就成了老姑娘了。
叶绥伏在陶氏手臂上,闷闷地说道:“娘亲,女儿真不愿意嫁人……”
她真不愿意成亲。嫁人有什么好呢?前世她挑了国朝一等一的贵公子,显赫的家世、俊美的容貌、过人的才学,到头来又如何呢?
夫婿不尽是负心人,但是这种将命运托付给另外一个人的事,叶绥再也不愿意做。
时日渐过,新一年很快就来到,届时她有什么办法推拒自己的亲事呢?
一连几日,叶绥都闷闷不乐,西棠院的气氛没有因过年而喜庆,反而有了不少萧索低沉。
这种萧索低沉,随着二伯叶安固携家眷回京兆过年而更甚,渐渐蔓延至整个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