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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凡想到徐胜男重生那一世, 也挺为原主唏嘘的。说起来原主没什么文化,成长的环境就是万分艰苦, 一切为了活着。
年轻时养活妻儿、年老了被儿孙养老、大家长握着钱管家, 这都是扎根在他脑海里的道理,因为周围人都是这么过的。
他是没想过将来会改革开放, 什么都大变样, 尤其关于“愚孝”和“自主”的定义被过分夸大, 他不干活就成了不慈, 当大家长管家就成了控制欲强, 莫名其妙弄了一身罪名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那一世就那么在乡下跟大儿子夫妻相顾无言, 平平淡淡的活到六十五, 虽然觉得二儿子和三儿子都不孝顺, 却也没太大感想。毕竟他又没过过城里的好日子,哪知道那个差距呢?在他看来,能吃饱穿暖了就是好日子了。
可徐胜男重生后, 怨恨原主自私偏心, 所以正面挑衅原主的权威,好几次气到原主晕倒,还在外面装弱势哭诉原主不讲道理。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头子和一个委屈的漂亮小姑娘, 人们自然更相信小姑娘。
徐胜男抓住每一个机会挑拨离间, 扩大全家人和原主的矛盾,慢慢的,全家都觉得原主不可理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她也怨恨堂妹抢了她相看的对象宋鑫, 一重生就立刻就用灵泉水把自己养得水灵灵的,成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时不时和宋鑫偶遇,露出点害羞的神色,成功和宋鑫处上了对象。故意设计堂妹嫁给了一个县里的职工,那人却打老婆,堂妹一下子就掉进了火坑里。
她还怨恨她父母不争气,软包子一样只知道愚孝。不过父母到底弃不掉,她干脆每天给他们洗脑,在徐家气氛最紧绷的时候推上一把彻底分家,然后火速带着父母去了县里,唬弄他们说她每个月都给原主打钱,让他们放心。
一家子子孙对原主意见都不小,有了机会全去了县里生活,自觉把家里整个房子和分到的地留给原主已经够孝顺了,除了过年绝不回家。
原主就像他害怕的那样成了孤寡老人,去找他们又要被气一顿,他身体越来越差,还在半夜起夜的时候摔断了胳膊。这都没人回来照顾他。他在六十大寿的前一天夜里发高烧,就那么死在了屋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烂了。
最惨的是他死不瞑目,他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不慈了。饥荒年代,他自己饿得伤了身体也要把吃的给几个孩子,现在他老了老了,也没想吃龙肉凤肉,就吃点大米鸡蛋怎么就不行了?家里也没穷到那份儿上啊。
最让他伤心的是他老无所依,守着一个空房子,儿孙一个都不在身边。对比其他吵吵闹闹还是会照看父母的人家,他真的死不瞑目。
他请位面使者来,就是不甘心,想让儿孙孝顺他,又对他们有怨气,不想要这些儿孙。他不想当孤寡老人,已经辛苦了一辈子,身体也垮了,他就希望余生能享享福,乐呵乐呵。他自己办不到,他希望位面使者能办到,就当了了他一个心愿了。
徐子凡以前在这个年代生活过,见过不少吵闹不休的大家庭,就算分家后,各房也会经常磕碰吵架,甚至有互相坑过的,但大多还是讲究亲情,再怎么样都会几兄妹商量着把老人安顿好。有什么矛盾也只是偶尔翻旧账,平时都对付着过下去。
像原主这样被儿孙弃而不管的,特别少见,主要原因还是徐胜男在里面撺掇着把矛盾升级到不相往来了。
其中大多都是徐胜男故意歪曲原主的意思,原主一个土生土长的老农民,哪里斗得过她一个大城市混过的重生女?
又正好赶上国家形势变了,人们心都浮,儿孙接触过教育,见过城里的生活,就隐约瞧不起没见识又没文化的原主,刚开始他们离开可能还有点心虚,后来发现没人管的生活自由自在,就全都把原主抛在脑后了。
可能唯一还惦记原主的就是老大,但他自己也没什么能耐,又信任女儿,以为女儿什么都安排好了,根本没想过一个老人家独居会遇到什么危险。即便他在原主葬礼上哭得涕泪横流,原主也无法动容了。
父亲活着的时候没孝顺到,死后再后悔有什么用呢?
徐子凡觉得原主大概把儿孙都当成白眼狼了,心彻底冷了,他也挺看不上这一大家子的。就不知道原主的三个儿子老了之后,他们的儿孙会不会孝顺他们。
言传身教,永远都是影响最深的教育。和他们比起来,原主的错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徐子凡把所有事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觉得这任务不难。而他现在是个58的老大爷,也不打算再搞什么事业奋发图强,恢复高考跟他更没什么关系,他就安度晚年就行了。
但他现在这帮儿孙可就消停不了了,他们又要学习、高考,又要找工作、议亲,将来还要包产到户、盖房子、做生意,事儿多着呢。
他可不乐意给他们操这个心,费力不讨好,但凡有一点不如意他们就要有意见,三个儿子、儿媳妇都不小了,重新教育也改不了他们的性格,顶多表面听话,没意思。他还不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过得才逍遥呢。
有了决定,徐子凡就把原主锁在柜子里的钱、票都翻出来查了一遍,让韶华做好记录。又按照原主记忆,把这十年家里每人的工分总数,赚回的钱、票还有家里的花销都统计出来,有的地方记不那么清楚,他就结合前后数目填上合适的数字,反正这东西别人也记不清楚,只要最后的数目对就行了。
账目中着重标记了他这十年的吃穿用度,一个收支分明的账册就做好了,都是用铅笔写的,还特地做了旧,非常完美。
徐子凡在账册最后一页列出了分家细则,然后卷起账册握在手里就出了门。
屋檐下正坐着补衣服的董帆看到他忙站了起来,“爸,你身体好了?”
徐子凡冷哼一声,“死不了。”
董帆尴尬地笑了笑,徐爱国抱着小儿子从屋里出来,笑嘻嘻地道:“爸你别生气,那小丫头片子敢跟你顶嘴,就让大哥揍她。晚上叫大嫂给你煮俩鸡蛋补补,咱家可不容那小偷。”
他眼尖地看见徐子凡手中的册子,好奇道:“爸你拿的啥呀?爸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有工夫修修农具比耍嘴皮子强。”徐子凡留下一句话就出了院子,背着手朝村长家走去。
董帆皱皱眉,不高兴地道:“徐胜男惹爸生气,他冲我们发什么脾气啊?”
徐爱国拉着她坐下,笑说:“迁怒呗,待会儿爸回来咱就回屋,让他把这股火发出来就好了。”
徐大伟走出来往外张望了下,“我听见爸说话声了,爸出去了?干啥去了?”
“不知道,还拿了个本子,可能找人唠嗑去了吧。二哥,你跟二嫂在学校见多了皮孩子吧?有空把徐胜男也教教,今天这事儿确实她不对了。”徐爱国摇头叹气,“小丫头十八了,按说该懂事了,她啥活干不好,还把爸气晕了,这可是大不孝,必须好好教育。”
徐大伟看他一眼,“徐胜男有大哥、大嫂教呢,我一个二叔掺和什么?你要教你教去,行了,我回屋备课,快开学了忙着呢,你有空把院子收拾一下,别忘了把爸屋里的碗收了。”
徐大伟说完就进屋了,徐爱国嘀咕一声,还是去徐子凡屋里捡完,结果发现徐子凡根本没吃,忙把糊涂粥和鸡蛋拿了出去,“爸啥也每吃啊,这次肯定被气狠了。”
他想了想,给董帆使眼色让她进屋,“爸没胃口,你跟儿子吃吧,我把大小子也叫回来。”
董帆犹豫道:“不行吧,今天这事儿就是鸡蛋闹的,待会儿爸回来万一想吃了,发现都被我们吃了不得更生气?今天不吃了,你送灶房去吧,我总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今天还是别惹咱爸。”
徐爱国想想也是,看着鸡蛋咽了咽口水,给送灶房去了。
他们这边还都照旧过着日子,没人想送晕过的老父亲看看大夫,也没人想去找老父亲安慰安慰,全都没怎么当回事,隐约还有点幸灾乐祸。
毕竟他们不敢提意见,看徐胜男怼得老头哑口无言也挺爽的。虽然感觉挺不孝吧,但徐胜男有一点说得对,家里好吃的该给有需要的人吃,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的人。
而另一边徐子凡已经进了村长家院子,现在是公社制,村长改叫大队长了,他们这儿就是生产四队。大队长王保国三十多岁,一看见徐子凡就把他请进去,笑问,“徐大爷有事儿啊?叫小子们过来说一声就得了呗,咋还自己跑呢?”
徐子凡坐下把账册递给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不亲自来不成,家里没一个靠得住的,我今儿个来就是让你给做个主,我要分家,把他们都分出去,我自己一个人单过。”
王保国还没翻开账册呢,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徐大爷你说啥呢?这是跟几个小子置气了?回头我说说他们,老大不小了,哪能气老人呢?”
徐子凡摆摆手,“这家我分定了,我被大孙女气晕刚醒过来,要是不跟他们分开,我早晚死在他们手里,这家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