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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的刑警大队,或者说现代化警察指挥中心,是一个眼中看重资历和经验部门。倒不是说所有警察都一定要排资论辈,而是说不经过至少十年的警察生涯磨炼和沉淀,在包围着金三角这种三不管地带且毒贩扎堆的外围城市,恐怕要被啃的连一层皮都剩不下,压根没半点震慑力。
年纪轻轻,小警服穿着,小油头梳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网打尽社会脏乱,那都是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美好演绎。
在万象这片地方,想坐上警局局长的位置,有一个被正府默认的要求——至少要在金三角里待上五年,然后活着出来。
柏头的叔叔塔金做到了这一点,往后的几十年光景,他完完全全可以待在老挝距离金三角最远最宁静的一个首都城市里安度晚年。
事实上,他的确打算这么做,所以在柏头对他说出那句话之前,他就已经打通了整个万象地下世界的关系通道。前文已经提到过,想在万象开场子或者拿地皮,跟警察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毕竟这里是整个老挝最金贵的土地。
桂凤,就是其中一员。
换句话讲,一个没有娶老婆,没有生孩子的警察局长如果想,柏头的钱途和未来都是一片光明,甚至只要运作得当,以他的清白底蕴,进老挝政坛坐上一个高位都不是问题,这也算是死去的父母替他争取来的应有补偿。
但随着塔金身死,万象的警局基本就乱套了。
那些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关系通道,几乎一夜之间溃散的干干净净。
塔金在前往金三角前,显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离开的前一天,在办公室里写了一封举荐信,并且递交给了上级。
这封信件的引荐内容是:推举柏头成为新任的警局局长。
事实上,在老挝这种国家,正治手段和能力是不成正比的,好比一个人高居首位,却从未立下大功,但只要他具备足够的眼界和基础的从政思维,依然可以通过手段在这个位置上立足。
但对于警察这种职业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柏头从一名老刑警口中得知这件事时,并没有明白塔金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去深究这封举荐信出现的意义。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叫个桂凤的女尸身上。
昨天夜里十二点,万象警察总局门口,多了一个行李箱,为万象当地畅销品,尺寸为28(规格70*45*26厘米)。
箱中摆放着十六个香囊,以及一具被利器切割分成了十六块的女尸。
经过当地法医拼凑后,得出了详细信息。
死者系老挝户口系统登记在册的女性,名为桂凤,年龄29岁,身高一米七五,头发长约32厘米,紫黄色染发(发根部有11厘米黑发),死亡时间3个小时以上,并在行李箱中遗留了以下物品:
1.16个正反面分别印有佛教文字样的香囊物品。
2.深绿色女士吊带裙一件,黑色内衣一套,仿真丝材质。
3.中国道教黄符一枚。
4.白银颈项挂坠一条。
5.陌生男子照片一张。
6.成年人手掌粗细的古曼童一位。
除此之外,警局侦查科从道教黄符上提取出了一枚指纹,该指纹并不存在户部档案。
以上为所有关于案件的已知信息。
也是因秉寺被数十名警察围起来的缘由。
望着眼前这群老挝人对着自己叽里呱啦一顿严肃叱喝,以及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时候,叶一诺有些不知所措。
但当面前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年轻人拿出一张染了血的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出事了。
猴子显然也吓得不清,还来不及解释,就见到叶一诺被粗鲁地按在了地上,手腕上多了一道银色手铐。
紧接着,整个因秉寺内院的香客都被赶了出去。
拔冲僧人双手合十,波澜不惊,朝着领头的柏头微微弯腰,并伸手驱散了那些围过来的寺内僧人们。
万象的佛教文化影响深刻,除了正府之外,这个拥有庞大信徒的群体并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茬儿。
所以在这群信徒眼里,通常只有高高在上的佛头才有威严,什么正府警察,压根没必要惯着。
要真比较起来,老挝这一届的政权,比起当年佛教立足,差了可不止上百个年头,历任的主席可个个都是从亲佛路上走过来的。
柏头虽说今年刚满23岁,但这些年跟着叔叔到处应酬,也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方法,当然明白因秉寺这个在万象称得上排,名前三的寺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他也没有动粗的意思,双手合十礼貌行礼,然后以一种晚辈面对长辈的语气用老挝语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警察胡乱闯入因秉寺。
至于为什么是柏头领着一群警察赶来,而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刑警,倒也不全是因为他叔叔是局长的缘故。
柏头在局子里虽然只是个整理档案的办公员,但经常瞒着局长穿着便衣偷摸去案发现场帮忙破案,因此赢得了不少同辈同事和老刑警的认可,这次局长一死,局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因怜悯而拥护着他,他又二话不说展开手脚,沉浸在悲伤的同时还通了个宵把“女尸案”照片里的人找了出来,这种亲力亲为的做法,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最容易被接纳的。
一旦年轻人展现出了十足出色的能力,就相当于拥有了一盏聚光灯。
拔冲僧人虽说是因秉寺德高望重的管事老僧,但终归是没这个必要跟警察对着干,何况还是占了理儿的警察,他对于泊头的解释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掺和的意思,仅是转头对猴子垂眸说了一句老挝话。
猴子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他神色复杂,跟柏头交涉了几句,押着叶一诺的几个警察就松开了手,他便凑到叶一诺耳边低声道:“叶哥,昨天晚上你玩的那个女人,死了。”
“死了?”
叶一诺瞳孔猛缩。
猴子见一众警察都盯着自己,语速加快了几分:“对!还他妈被分尸装进行李箱了!里头有一张你的照片,他们现在怀疑是你杀了她,要抓你回去对比指纹!狗日的黄有德,见到警察一问,就把什么都托出来了,这回想跑都没得跑了!”
“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跑?”
叶一诺脸色阴沉地抬起头,盯着柏头那张瘦弱如刀削般的面孔,眼神里散发着熠熠光芒。
柏头就算听不懂中国话,但也明白这幅眼神的意思,他冷笑一声,用仅剩两根手指的右手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两个,一起带走!(老挝语)”
猴子面若死灰。
寺庙里,拔冲僧人看着这帮警察远去,浑浊的双眼里多了一丝难以揣测的光芒。
他站在原地良久,蹲着身子,用瓢舀起一碗清水,淋在了门前的树枝上,哀哀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