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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武媚娘行至门前,就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走了进来,虽然两鬓微白,但是气质上佳,保养的相当不错。
此人便是武媚娘的生母,代国夫人杨氏。
“母亲,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向我的宝贝女儿道贺来的!”
因为他们母女是共患难过,感情非常要好,这一见面,就是手拉着手,真是一对娇艳的母女花!
武媚娘笑道:“母亲,弘儿可也是你的外孙。”
杨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忽然左右望了望,“我得宝贝外孙了。”
“在花园玩着了!娘,你请坐!”
母女二人坐了下来,杨氏感慨一声,道:“弘儿总算是当上太子了,你是不知道,我这心可一直为这事悬着的。”
武媚娘笑道:“母亲,你这就是太杞人忧天,这不过是迟早的事,犯不着为此担忧。”
杨氏呵呵道:“母亲这胆儿比较小,哪有你那般心气。”说到此处,她顿了顿,道:“不过女儿,我这两日倒是听到一件奇事。”
武媚娘好奇道:“什么事?”
杨氏道:“我听闻韩艺曾上奏保太子。”
武媚娘笑道:“这是许敬宗告诉你的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杨氏笑着点点头,又道:“也就是说,这都是真的?”
武媚娘点点头,道:“确有其事。”
杨氏惊讶道:“这---这韩艺不是你的人么,怎么---!”
武媚娘稍稍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才道:“这一道奏章无关大局,亦不可改变什么,韩艺会愚笨到上一道无关痛痒的奏章,来背叛我?”
杨氏愣了下,道:“倒也是的,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媚娘不答反问道:“关于弘儿的事,母亲应该也出了不少力吧。”
杨氏错愕道:“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事来。”
武媚娘笑道:“那李忠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儿子,那王氏被大火活活烧死,如今李忠又要被废,要是朝中上下还一致弹劾李忠,那就会显得咱们欺人太甚了,虽然不会影响结果,但是总会让陛下心里有些不舒服,因此韩艺那一道奏章看似是在保李忠,实则是在帮女儿。”
杨氏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韩艺还真是聪明啊!”
武媚娘道:“他的聪明远不止如此,他总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做着最合适的事,不瞒母亲,陛下已经决定让韩艺当弘儿的老师。”
“韩艺?”
杨氏惊讶道:“他恁地年轻,如何能够当太子的老师。”
武媚娘道:“他恁地年轻,就已经当上宰相了,其实女儿也觉得他足以胜任。”
杨氏眉头紧锁,瞧了眼武媚娘,嗫嚅着不语。
武媚娘笑道:“怎么?难道母亲还有什么话,不能跟女儿说的么?”
杨氏干笑几声,道:“那我要说了,你可别怪母亲多嘴。”
武媚娘点点头。
杨氏道:“我听说韩艺跟太尉那边的人走得很进,据说上回那吏部尚书唐临还帮了韩艺一个大忙。”
武媚娘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是非因果,想必母亲肯定也道听途说了。”
杨氏讪讪一笑。
武媚娘继续道:“但是母亲又何不想想,这韩艺出身卑微,但却得到陛下的宠信,因此朝中多数大臣都看不起他,排挤他,甚至于除之而后快,当初可谓是四面楚歌,韩艺能不想办法保护自己吗,其实这些事,他都跟我说过。”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
杨氏连连点头,又道:“不说韩艺了,今儿可是咱们弘儿的大喜日子。女儿啊,这东宫---!”
武媚娘淡淡道:“此事陛下会做主,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对对对,陛下会做主的。”杨氏点着头,显得有些尴尬。
许敬宗、李义府等人为何竭尽全力拥护李弘为太子,当然也是有目的的,一旦确立太子,就要开始组建东宫班子,通常组建东宫班子,就预示着朝中一轮新的升迁,而如今韩瑗、来济的离开,将中书令、门下侍中都给空出来,许敬宗、李义府早就瞄上了,他们如今是有宰相之实,但无宰相之名,可以说是美中不足。
同中书门下三品,那是皇帝直接加封的,没有什么正式的手续,如果皇帝不爽,直接将这职称给摘了,如果是中书令、门下侍中,左右仆射,那就真的是宰相,在汉朝,皇帝都得给宰相行礼,也就是所谓的拜相,皇帝要想撤换,可是要经过一系列的正式批文,韩瑗、来济在这两个位子上也赖了很久,还是李治找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才将他们给调派出去。
杨氏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让武媚娘趁机将自己的心腹给推上去。
武媚娘倒是想,可哪有这么简单,李治才是皇帝,权力可都在李治手中,武媚娘也只能吹点枕边风,关键还是得看李治怎么安排。
其实大臣们都在等,看李治要怎么安排。
韩艺倒是没有关注这事了,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当中书令或者门下侍中,经历确实寒碜了一点,同中书门下三品只在于皇帝个人的意志,真当宰相,就必须各方面都得及格,马周也混了十几二十年,才当上中书令的,而且韩艺现在也很忙的,太子事定了下来,他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能不能当太子老师,他倒也不是非常在意,因为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的计划还是在于国内经济的发展。
如今正值春耕之时,然而,今年的春耕是尤为的不同,尤其是在关中地区,因为这是上回佃农争夺之后的首次春耕,也是首次将商业模式应用农业上,韩艺非常在乎,因为这是他一手玩出来的,成败在此一举,因此太子一事完成之后,他就立刻率领户部官员出城前往郊外巡视。
来到郊外,那春风暖人,以前纵横阡陌的田地,如今变成一望无垠的田野,十余头耕牛拉着熊飞犁纵横在田野之上,可谓是一派繁荣盛景。
“啧啧!想当初元家利用韩侍郎你与那些乡绅之争,从百姓手中租的不少土地,不但雇佣百姓,而且还承担百姓的税收,这在当时看来,连我都认为元家是在韩侍郎你斗气了,可如今看来,完全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张大象一般沿着田边走去,一边跟韩艺说道。
韩艺笑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张大象呵呵一笑,道:“韩侍郎,你会看不出么?就咱们眼前的这一片广阔的田野,以前可是四十多户人家的,就算一家出一人一牛,也得四十多头牛,四十多个人,而如今二三十余人,十余头牛就解决了,这等于减了将近一半多的人力畜力呀。”
其身后一名官员道:“还有就是以前大户人家人力、畜力过剩,而穷人却相形见绌,因为很多穷人是没有耕牛,而大户人家的耕牛却又待在牛棚里面,如今可算是都派上用场了,可谓是物尽其用,今年若是没有天灾,收成一定要胜过去年。”
因为种田这东西,耕种的好收成就要好,深耕和浅耕,差别是很大的,因此有畜力和没有畜力也是天壤之别。另外,收税也方便多了,他们不是找地主收税,而是找农夫收税,但是农夫跟地主又有神圣的君子契约,地主想逃都逃不了,这是一个三方相互牵制的架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的主意都是他们老大出的。
说话间,忽见迎面走来一群人,规模可比他们还要大!
“咦?那不是元二伯么。”
“还有刘老四!”
但见那群人个个都是身着锦衣华服,气质儒雅,不用说也知道是一些地主乡绅。
他们人似乎也看到了韩艺,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除了元乐之外,就没有一个脸上有笑容的。
张大象道:“韩侍郎,这来者不善啊!”
当初韩艺跟他们斗过一回法,差点没有将他们给玩死,关键还导致一大批人被贬,甚至差点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最后还是和解了,但是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韩艺可不顾这些地主乡绅,但是张大象不能不顾呀,其中有些人可也是关中贵族,是他的长辈,因此他暗示韩艺收敛一点,不要那么奔放了。
韩艺笑道:“什么来者不善,你信不信不出一炷香工夫,他们就得对我点头哈腰。”
张大象一愣,道:“这怎么可能?”
“不信?那行,赌一个月俸禄,反正咱们俸禄也差不多。”
“赌!”张大象几乎没有怎么犹豫,恩怨这么深,人家还是乡绅,这怎么可能。
“一言为定!”
韩艺说完,就立刻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各位,真是巧啊!”
两拨人在田边相遇了。
官员与地主,那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于傻傻分不清楚,为什么地主永远都这么强势,就是因为地主家也有官在朝中,你要打击地主,会遇到非常大的阻力。
“韩侍郎,张侍郎,别来无恙了!”元乐拱手呵呵笑道。
“元二伯真是老当益壮啊,走起路来,那是虎虎生风,令我等汗颜啊。”
“韩侍郎真是太会说话了。”
两边人一阵寒暄过后,其实两边来此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看看这新模式究竟能不能行。
元乐呵呵道:“韩侍郎真是尽职尽力,亲自来此巡视,由韩侍郎出任户部侍郎,乃百姓之福啊!”
“元二伯过奖了!”韩艺自谦一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们户部还指望从你们手中收点税上来,要是户部的账目不好看,陛下还不得怪罪我,因此你们好,那就是我们户部好,我当然得关心你们。”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看上去你们的田里面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着实令人欣慰,听闻这种方法是出自元家之手,元家果然名不虚传。”
你这是夸自个吧!元乐呵呵笑了两声,边上一人突然道:“这不都是托韩侍郎的福么,要不是韩侍郎将人佃农都给请走了,咱们也犯不着这么做,要是风调雨顺还好,万一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咱们恐怕就得砸锅卖铁交税,不管怎么样,可也不能耽误韩侍郎的政绩。”
此人名叫刘大通,关中有名的地主乡绅。
这些是不怕官员的,大家都有朝中都有人,一般情况还都是官员去求他们。
长安城内住着都是官员,或者平民百姓,乡绅都住乡里,不爱住城里,城里规矩多,乡里就他们说了算,因此要是官员去乡里,不得依仗他们。
“刘老四,你真是太谦虚了!”韩艺笑道:“你们刘家的底子有多厚,咱们户部可都是有备案的,一清二楚,纵使荒废个两三年,区区税收,那不过都是九牛一毛,我们户部只担心穷人交不上税,可不担心你们交不上税。”
张大象开始搓鼻子了,不然会笑出来的,韩艺这话很简单,天灾你也得交税,别给我找借口,我对你们熟悉的很。
又有一人哼道:“是啊!咱们这些人老实,再苦再累,也得把税给交齐了,哪里有韩侍郎这般精明,你们凤飞楼工人的税收,咱们来帮着交。”
此人名叫赵达,也是京畿地有名的名流乡绅。他说的是大实话,因为韩艺手中不少工人都是将田地租给地主,然后跑去作坊做事,工资高,没税收压力,幸福的要命。
韩艺哎哟一声,道:“我说达叔啊,这子非鱼焉知鱼之苦啊!五六千张嘴都等着我开锅,一年得吃多少米呀,我是宁可帮他们交那税钱。”
此话一出,一些人眨了眨眼,对呀,韩艺手下几千人,可都要吃饭的呀,这单子要是拿到了,何愁粮食卖不出去啊!
元乐呵呵道:“韩侍郎,你真是太自谦了,谁人不知你韩侍郎一天就能将这一年的饭钱给赚来。咳咳咳,我们元家别的没有,这粮食倒是有一点,要是韩侍郎想要买米,可以来我元家谈谈,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韩艺立刻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还就愁买粮食难,另外,还有水果,我们凤飞楼的工人那矫情的很,隔三差五还得吃点水果什么的,我知道你们元家水果多得是,要价钱合适,咱们也谈谈。”
元乐哈哈道:“韩侍郎果然快人快语,好说,好说。”
他身边的一群乡绅地主都惊讶望着元乐,您老人家也太不要脸了吧,这韩艺可是我们的敌人啊,我们都在攻击他,你跑去跟他谈买卖,你怎么能这样啊。
可是元家就这德行,钱才是王道,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如果不是元乐,其余地主肯定会拂袖而走,但是元家的话,他也都习惯了,一百多年来,都这德行,眼里就只有钱,有钱赚大家就都是朋友。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可是五六千人的大单啊!这可是凭空冒出来的,以前哪有五六千人的作坊,就以前那种小作坊,最多几十人,而且人家商人自己也产粮食,犯不着去买,自给自足,官营的肯定管饭,而且朝廷有的是粮食。
他们如今才猛然想起,这韩艺可是一个潜在的超级且唯一的大客户。因为韩艺基本上什么都产,就是不产粮食,因为他是没有土地的,韩艺只买住宅用地,商铺用地,从不买田地,这是韩艺最为特殊的地方,就其他商人,自己家也都有土地,都拿粮食当工钱发。而韩艺必须购买粮食,五六千张嘴,哪怕算一顿饭,这一天得吃多少粮食,一年下来得多少,更加关键的是,他的工人多半都是没有土地,自身也得去买粮食,这跟他们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互补关系啊。
这些地主乡绅肠子都悔青了,不断的告诉自己,可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他们渐渐明白了,就五六千嘴放在那里,他们不上,有的是人去巴结韩艺。元家虽然眼里只有钱,但是小钱人家元家看不起,如今元乐都亲自开这口,可见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
刘大通当即脸色一变,朝着韩艺笑呵呵道:“韩侍郎,光吃米饭和水果也不行,我家养着一些渔夫,韩侍郎若是有意的话,你们作坊的鱼肉,我都给包了。”他想得开,我们当初跟你争,也是争利,如今跟你和好,也是因为利,是一码事来的,至于这出身的话,如今韩艺贵为户部侍郎,又是兰陵萧氏的女婿,可以说是跻身名流士绅之中了,地位已经发现改变,田舍儿已经是过去式了,咱们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你们就这点骨气,真是操了!韩艺道:“我要的量可大着了,你包的起吗?”
刘大通就爱听这话,大喜不已,道:“再多都不是问题。”
韩艺呵呵道:“那行,到时咱们谈谈。”
“好好好!”刘大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零售的话,太不稳定了,这种供应渠道,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