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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震惊,那么在这件事情引发的心理冲击前,没有任何联邦民众的心情会真正愉快,只有联邦政府刹那间摆脱了前段时间风雨飘零的环境,来到炽烈温暖的阳光底。
掌握主动权的官邸,并没有借此机会向首都星圈的敌对势力发起进攻,而是借由释放商秋邹郁二人,隐晦地向诸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帝国战争时期,联邦社会内部可以允许争执甚至是倾轧,但不允许引爆全面冲突。
这是总统先生最擅长的大和解手法,惯能做的漂亮,以自己的让步换取对方更多的让步。
事实上,七大家还是联邦政府都不想全面冲突,自历史流血时期以来,联邦已经平静了太长时间,骤然开战,无论是有所顾忌的联邦政府还是承平已久的大家族,都很难在这短的时间内完成资源的全面发动和心理上的准备。
今日,莫愁后山那片江山如画的庄园中,那片能够看见湖光山色的露台上,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对话。
大抵是因为人在露台,不需要开门便能朗然见山的缘故,这场对话显得格外直接,三言两语间便有无数风云汇聚。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总统先生您第一次进入莫愁后山。”
邰夫人用手指轻轻抚摩着咖啡杯光滑的把手,微笑望着桌对面的中年男人说道。
帕布尔总统表情平静,抬起右臂洒脱一挥,回答道:“来是很方便的事情,然而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以前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个身份,所以不方便来探望夫人。”
邰夫人笑容渐敛,清晰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五年前联邦大选,莫愁后山选择支持当时还是议员的帕布尔,甚至不惜接受了帕布尔比较苛刻的合作条件,是因为莫愁后山看好他,然而就任总统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帕布尔先生一步未曾踏足莫愁后山。
身份确实很重要,联邦的总统,还是莫愁后山的总统?
帕布尔不愿意以一个被支持者哪怕是合作者的身份到访这片如画江山,直至今日,他所领导的政府,终于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或者说资格,才洒然应邀而至……以联邦总统的身份。
“我能明白一位政治家的野心,甚至是您梦想中史无前例的三连任。”
邰夫人微嘲说道:“但我确实没有想到,您的野心居然远超于此,甚至想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全部掀翻在地。”
帕布尔总统声音浑厚低沉,目光澄静逼人:“夫人,我明白您在想些什么。”
“五年前你出乎很多人意料选择与我合作,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有三大工会的支持,有那么一些不值一提的履历?不,那是因为夫人您早已经看出了我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我一旦成为联邦总统,必然有所企图,想在历史上留下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不否认下届任期结束之后,想要修改选举法案和宪章,尝试成为联邦历史上第一个三连任的总统,然而这五年时间里,您似乎也一直对我的这种规划表示默认和支持,为什么?”
帕布尔总统平静望着夫人,继续说道:“因为您需要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率先打破宪章坚硬冰冷的条款,只要习惯破除,那么后续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他厚实的嘴唇上挂着淡淡嘲讽的笑意:“我连任三届之后,太子爷应该刚好完成州议员到联邦管理委员会议员的两次任期,您肯定希望他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那么既然我这个前任总统能够连任,邰总统为什么不能连任?”
“到时候您想让他连任多少次?两次三次还是四次?或者说让他一直当下去,直到恢复邰氏皇朝的荣光?”
帕布尔总统目光严肃而灼热盯着邰夫人的脸,压迫感十足:“夫人,说到野心,您才是这个宇宙里野心最大的女人。
……
……
被总统先生毫不客气地揭穿自己后半生沉默运作的终极目标,邰夫人目光微凛瞬间,马上回复平常,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两口。
“野心必须有相等的权力做匹配,敢试图让历史倒退,回到反动的皇朝时期,或许你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宇宙中最有权力的女人。”
帕布尔总统望向露外的深秋湖林,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漠然之色,“但请不要忘记,我才是联邦总统。”
“总统先生,我想这五年来,无论是我还是那些老家伙,都对您这位民选总统投注了足够多的善意和支持。”
邰夫人安静望着他的侧脸,沉默片刻后说道:“一直以来都是您试图获取更多的东西,那些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有理智之人应该拥有的限度。”
“什么限度?这个限度是谁定的?联邦政府为什么要去遵守没有形状的限度,或者说你们依然认为自己的话语,可以像大宪章或者最高法院判例一样强大有力?”
帕布尔总统嘲讽看了一眼她,强硬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说道:“夫人您最开始的时候说错了一点,我和我的政府从来没有想过把你们掀翻在地,我们只是希望这个社会的运行方法能够变得更合理一些。”
“X星系矿星已经开始进行采掘预备期,如果计划不出问题,大概两年之后就可以开始收获。这些帝国矿星,是联邦部队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资源,而您的晶矿联合体却奢望不花一分钱,就攫取全体联邦民众的利益,这,就是非常不合理的方式。”
谈话到了这个时刻,邰夫人平静的眼眸中终于开始绽放犀利的光芒。
她冷冷看着总统先生,极为缓慢说道:“晶矿联合体天然拥有整个宇宙的晶矿资源,依据政府所需进行全方位合作……这是共和之初,我邰家愿意和平让出皇位和所有权力时,与政府达成的铁律。”
“这项铁律甚至被写入了秘密宪章之中,执行千万年,没有任何一届政府胆敢违背,总统先生,您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铁律?或者我们称之为一项可耻的交易可为合适。”帕布尔总统沉声驳斥道。
“不管是交易还是铁律,但这就是历史!”
邰夫人神情严肃望着他,非常认真地说道:“总统先生,我非常清楚像你这样内心强大的人,很难产生敬畏这种情绪,但对于历史,您最好还是要多加敬畏。”
“夫人,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某种威胁吗?”
帕布尔总统沉默了很长时间,浓郁的黑眉缓缓挑起。
“您必须理解一点,现在已经不是皇朝时期,随着信息开放,七大家再也很难永远隐藏在历史的幕后,民众一旦知道这些交易的内幕真相,会做出怎样过激的反应?”
“这算是总统先生您和政府对我所发出的威胁吗?”邰夫人平静回答道。
总统先生摇了摇头,语气舒缓说道:“夫人,我不是青龙山那些激进的暴力分子,我也不愿意联邦陷入动荡之中,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在我看来只是一些极温和的要求和措施。”
不等邰夫人回答,他斩钉截铁地举起右手,说道:“我同意七大家依然拥有足够多的特权,这已经表明了让步,那么夫人,您和您的同伴们,也必须表达出足够多的诚意。”
“我会思考一下您的提议。”邰夫人表情冷漠,端起手中的冷茶。
帕布尔总统站起身,在幕僚的陪伴下向露台外围走去,忽然他停住脚步,回头沉声加了一句:
“提醒一下利家,不要再试图阻挠金融合算法附加条款在议会山的通过。”
“金融寡头操弄没有人能够弄懂的数学工具,搜刮全联邦财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再回,如果利缘宫坚持战斗,我不介意强行解散议会,提前改选。”
帕布尔总统和他的幕僚,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特勤局特工离开后,莫愁后山庄园的露台上回复一片清静。
邰夫人放下手中茶杯,静静走到栏杆边,扶着冰冷的白石栏杆,望着清冷的湖光山色,长时间沉默不语。
靳管家端了一壶热茶放到桌上,忧虑地望着夫人的背影,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此刻的心情。
伴随着联邦社会存在了数万年之久的七大家,终于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虽说在过往的历史中,他们曾经很多次和强势的联邦政府或惊才绝艳的总统们战斗过,但这一次他们所面对的中年男人,已经通过很多事情展现了自己对联邦社会的绝对控制力度,而且这位总统和以前那些总统最大的不同在于,在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足够坚强不惜使用特别手段的野心。
更可怕的是,通过与帝国的战争,历史上孱弱的军队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并且坚定地站在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后,以莫愁后山为首的七大家,必须要面对数千年未有的大变局。
五年前莫愁后山支持帕布尔竞选联邦总统时,大概根本没有想到,这是在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掘墓人。
沈大秘书神情复杂看着总统官邸的车队驶离庄园,轻声走到露台上,低声汇报道:“下午议会山便要对相关法案进行三读。”
“那是利家该关心的事情。”邰夫人没有回头,声音被寒冷的秋风吹的有些萧瑟,“我现在只关心许乐还能活几天。”
“根据官邸处传来的消息,总统先生最迟不超过今天晚上,就会签署命令,李在道将军一直拿着军事法庭的死刑文书等在官邸中。”
邰夫人沉默片刻,转过身来倚靠着栏杆,望着沈离平静说道:“通知最高法院里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拖延一下时间,另外官邸里的人也动起来,尽可能延缓许乐被枪决的时间。”
沈大秘书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坚定提出反对意见:“夫人,许乐上校被确定是帝国种子,如果我们还保持与他之间的关系,很容易成为被政府攻击的漏洞,而且想把他从倾城军事监狱救出来,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逃离倾城军事监狱,对于我们也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帝国人在联邦内的利用价值等于零。”
“我不奢望许乐能够活着,但他能够多活一天,就能把官邸的注意力多拖一天,我们现在需要时间。”
邰夫人停顿片刻后,说道:“他虽然是帝国人,对我们也有价值。”
“就算最高法院干涉,甚至是冒险出动官邸里的人,我也没有信心能够拖延政府枪毙许乐的日期。”
沉默片刻后,沈秘书诚实回答道。
邰夫人静静望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平静的目光里充满了淡淡的嘲讽和压迫感,说道:“你被三一协会派到我身边,执行着最艰难的任务,既然在许乐那些人捅破这张纸后,你依然可以说服帕布尔和李在道相信,我没有怀疑你、依然在相信你,那他们为什么不能相信你更多?”
……
……
联邦经常被帝国皇族嘲笑的弱智特点中,最出名的便是繁琐的官僚程序,尤其是议会山这座充满了腐朽冰冷味道的建筑,哪怕是审核前线急需的预算追加法案,也要经历无数麻烦而并不见得必需的环节。
比如像联邦英雄许乐上校被人揭发是帝国间谍,这已经是一件证据确凿无可质疑的铁案,议会山的议员们却依然强烈要求召开了一场秘密听证会,刚刚经历金融合算法附加条款惨烈争斗的议员们,强打精神,揉着发青的眼圈,再次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现在的联邦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替许乐进行辩护,接连上台发言的几位议员正义凛然地批判着那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帝国皇族,似乎不如此不能表达自己对联邦的热爱,对帝国的痛恨。
不知道议员们是从网络上哪个角落里找到了些所谓证据,竟是毫不客气地端出无数盆污臭黑水,向许乐的身上泼去,甚至没有放过那块石头号称臭烂的私生活。
当铁七师师长杜少卿应要求,向议员们汇报追捕许乐过程后,台下有位议员貌似很智慧地提出一个可能:“少卿师长,在您看来,当初许乐进入帝国追杀卡顿郡王,有没有可能是帝国皇室的一个阴谋?他能够安然无恙地逃离天京星,会不会是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那时候就开始替帝国卖命?”
发言席上的杜少卿目光寒冷看着那名大腹便便的议员先生,沉默很长时间后回答道:“白痴。”
……
……
白痴两个字在议会山宏伟的大厅内回荡,那位议员先生被气的满脸通红,险些心脏病发,更多的议员议论纷纷,愤怒不已。
杜少卿直接向偏厅走去,看都懒得再看这些议员们一眼。像他这样极看重纪律的军人,居然会在议会山这样神圣的地方说出白痴二字,说明议员们的白痴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做为联邦军人,我痛恨所有帝国男人,自然包括许乐。”他漠然看着面前的李封,说道:“我要杀他的时候,是你拦了下来,当时你就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明白。”李封沉默片刻,回答道。
杜少卿平静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大半个头的年轻上校,说道:“我和我的部队马上就要开往前线,这件事情你必须承担起责任,如果许乐活了下来,你就欠我一条命。”
李封再次沉默,然后再次说出那两个字:“明白,如果有人想救他,或者他胆敢越狱,我会亲手毙了他。”
……
……
其实有很多事情李疯子依然没有想明白,比如那个曾经和自己同食同寝多日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天生邪恶残忍的帝国人,比如为什么小姑明知道许乐是帝国人,却依然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态度。
从议会山来到陆军指挥中心,他站在走廊那头,双手负在身后,身姿挺拨如一堵沉默的墙,拦住所有试图进入走廊的军官,因为在身后的那间办公室里,他的小姑和他的父亲正在进行一场不愿意被任何人听到的谈话。
“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联邦里只剩下一个人不在乎许乐是不是帝国人,那肯定就是我。”
房间内,简水儿摘下运动风衣的浅色帽,对桌后的堂兄平静说道。黑色的秀发像流水般淌过她肩头,眼眸里的明亮像是秋天的湖泊,只不过这片湖泊里蕴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还有坚持。
刚从总统官邸回来的李在道,看着桌子那边飘落的黑发,不知怎的很自然地想起,当年这个丫头离开费城前往首都,把头发染成那种诡异的紫色之前,仿佛就是今天这个模样,自小便完美青稚动人的脸上,总是布满了甜甜的笑容,跟着自己的步伐在湖畔急促地奔跑,不停脆生生地喊着在道哥,在道哥。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中年方才新婚的木讷军事教员,那个像自己女儿般的丫头妹妹也已经变成整个联邦的国民偶像,更关键的是,像所有长大后的女孩儿那般,心思已经离开自己的家,有些令人不舍不惜地投往自己爱人的怀抱。
“就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李在道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文件,轻声说道:“不要忘记,许乐是小叔的学生,也是父亲最喜欢的后辈,我对他没有任何私人的意见,但他是帝国人,所有这些关系便不复存在,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或者是私下的婚约,也必须不复存在。”
“我指的并不是婚约关系。”简水儿向前轻轻踏了一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在乎他是帝国人,是因为我自己也有一半帝国人的血统。”
听到这句话,李在道握着电子笔的手指骤然僵硬,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妹妹的脸,寒声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这是事实,对吧?”简水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在道面无表情看着她,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父亲说过,你母亲应该是帝国前任大师范的女儿,换句话说,你的外祖父是父亲的老师,我不认为这需要加以特别关注。”
“但终究是帝国人。”简水儿倔犟说道。
李在道的手掌重重拍到桌面,电子笔顿时断成三截,严厉训斥道:“不要忘记你姓李!你身体里流着费城李家的血!就算是小叔,也会尊重敬畏他的姓氏,你必须维护这个家族的存续,而不是想着别的事情!”
办公室内死寂一片,过了很长时间,简水儿缓慢地系上运动风衣的钮扣,轻声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猜到他是帝国人?”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的问题,李在道揭穿许乐帝国人的身份,直接导致联邦局势骤变,那些冷眼看世戏的大家族老人们,被这次的狂风暴雨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事后的反省中,发现大转折中最难以理解的关键点,就在于此。
甚至就连帕布尔总统,宪章局崔聚冬局长,都不明白李在道如何能够在一片虚无之中找到希望,在混沌难明的棋盘上发现如此犀利的下法,只是基于对李在道的尊重甚至是隐隐敬畏,他们没有追问下去。
沉默片刻后,李在道说道:“父亲临终前告诉过我,小叔还活着,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
简水儿点了点头:“这又能说明什么?”
“小叔一直没有阻止你和许乐在一起,那么这推翻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某个猜测。”李在道平静解释道:“许乐并不是他的私生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简水儿轻轻耸肩。
“但我曾经想过,而且我相信帝国皇帝还有那位公主殿下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这很关键吗?”
“非常关键。”李在道轻轻放下手中半截电子笔,取过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说道:“因为和许乐身体内那种力量相结合,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那种被称为真气的力量来自帝国,即便是在帝国本土,也只有帝国皇族和大师范府的人能够练成。前任大师范到访联邦,于亿万人中只找到我们两个人的父亲可以练成那种神奇的能力。”
“我没能遗传到这种能力,即便是李封也必须经由医学物理手段,才能激发出这种力量,所以我很难相信,小叔流浪到东林,就在那间简陋的修理铺里,就这么随便地发现了一个适合修练的天才少年。”
“费城李家的血脉能够修练真气,这已经是小概率事件,大概只有亿分之一的机率,小叔又这么凑巧地发现许乐,概率又只有亿分之一。”
李在道看着简水儿,平静说道:“按照数学上的概念,小概率事件有存在的可能性,但两个小概率事件的迭加,极小概率……我们便可以等同于零,也就是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宇宙某个角落里可能有间修理铺,修理铺里可能有个天才学生,但他这么天才肯定有内在的逻辑原因。”
“能够解释许乐能力的答案只有两个,要不然他身上流着我们李家的血液,要不然他就一定是帝国皇族。”
办公室内再次死寂一片,过了很长时间,简水儿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蹙着眉尖不可思议问道:“难道……难道你就仅仅凭这些猜想,就认定他是帝国人?”
“猜想这两个字用的好。”
李在道微笑回答道:“我确实是猜的,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如此说来,等于是我间接揭穿了他的身份,把他送进死亡。”
简水儿神色黯淡,强颜一笑,望着桌后的堂兄低声说道:“在道哥,虽然传言中我那位父亲极其冷血无情,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很想知道,既然他活着,你会不会担心这次他会做出一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将风衣帽遮住容颜,转身离开。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李在道心情极为复杂,知道这大概是妹妹最后一次喊自己在道哥了。对于那位似乎无所不能的恐怖小叔,他自然有所警惕,然而父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谁敢说有把握战胜费城李家那个不为人知的强人?
关于这整件事情,还有几个重要的环节他一直没有完全想清楚:小叔应该知道许乐是帝国皇族,才会选择停留那颗荒芜的东林矿星上,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从一些安排中,隐隐能够证明父亲应该也知道某些内情,但他为什么一直不予理会,甚至试图让许乐接班?许乐究竟是帝国怀夫差的亲生儿子,还是那位死于内乱亲王的后代?
片刻后李在道收回目光,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新电子笔,继续自己的工作,所有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那个年轻人马上就要死了。
……
……
“他是父皇唯一还活着的儿子,我的亲弟弟。”
怀草诗坐在联邦宪章广场边的游客长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座仿古铜雕像和更远一些的那座新雕像。做为声名赫赫的帝国公主,居然有机会深入联邦核心,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五人小组和李匹夫的雕像,可以想像她内心会生出怎样复杂怪异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全部情绪全部放在那个听说被秘密关押的家伙身上。
穿着一身联邦名牌冬衣的大师范,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广场上的雕像与肥鸽,观察着深秋游客们的表情,眼神里写满了激动的感慨,高频率地咕哝着这辈子值了,我要去找席勒幕之类的话语。
伪装成帝国地下抵抗组织普通成员的二人,并不需要跟随木恩与联邦政府进行那些虚情假意的对话,联邦政府相关机构,也非常愿意向这些左天星域的乡下野蛮人,展示一下联邦的光辉历史与美丽风物,当然,地下抵抗组织使团每个成员,现在都处于宪章即时定位状态中,身边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军情部门的便衣。
大师范余光瞥见怀草诗脸上的沉重之色,忽然指着正在落叶间追逐的一对联邦小情侣微笑说道:“从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这些人类的颈后居然都有一块小芯片,看来联邦人真的已经习惯了带着狗链生活,这就如同帝国人已经习惯了在皇族统治下生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宽大的特色帽檐遮住这个中年男人俊美不似正常人的脸庞,把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嗡沉,紧接着他有些窘迫地说道:“那件事情对不起,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险些酿成大错。”
因为深在联邦首都地带,他们清楚所有角落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宪章的光辉,而联邦那台传说无所不能的中央电脑,很明显能够听懂帝国语,所以长椅上的交谈显得格外简单含糊,不过怀草诗明白这个疯子舅舅的歉意所指为何。
当战舰离开旧月基地,将要抵达S1的时候,他就曾经表达过类似的道歉,对于这位胆敢以爱及和平还有文学名义绑架帝国公主殿下,并且试图用春药让她和许乐合体的疯狂大师范来说,如此深重而持久的歉意真是很罕见的情绪,也可以想见那件事情的恐怖性,即便是疯狂的他,也觉得太他妈疯狂了。
帝国皇族和大师范府毫无疑问是宇宙间对八稻真气理解最深的两个地方,远在费城李家之上,所以当许乐被俘至天京星,从帝国皇帝到怀草诗,以及大师范,根本不用思考,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许乐是纳斯里的私生子。
直到许乐和简水儿的婚讯传来,帝国皇室才愕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大师范窘迫惭愧恐惧于自己曾经试图让一对姐弟发生恋爱关系来让宇宙和平,怀草诗则是惘然于曾经和自己唯一的亲弟弟擦肩而过却仿佛要就此错过。
巍峨壮观的议会山中走出黑压压一群人,顺着石阶向下走来,帝国地下抵抗组织使团结束了对议会山的参访,双方交换着彼此的意见,木恩先生和成员们盛情称赞联邦接待方的热情,同时表示今天受到了深刻的民主自由气息薰陶,日后一定要将如此完备的民选制度在左天星域推展开来。
怀草诗二人从长椅上站起,向着石阶方向走去,隔着人群,她注意到木恩很隐晦地点了点头,猜到联邦方面答应了那个请求,眼睛缓缓眯了起来,默然想道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可能性。
……
……
车队驶入戒备森严的西山大院,特意没有穿皮大衣的木恩先生神情凝重地走入那幢独立建筑之中,身后跟着几位随行人员。
这是计划外的一次行程安排,联邦政府拒绝多次,但木恩坚称许乐上校虽然已经被证实是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血的帝国皇族,但他们之间毕竟曾经有过一段坚不可摧的战斗友情,希望联邦政府尊重左天星域男人的坚持。
争执到最后险些陷入死局,木恩忽然降低了要求,说就算不能前去监狱探视许乐,也要允许自己去探访一下邹郁小姐,毕竟根据左天星域的传统及善良习俗,向故人遗孀表达哀悼,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利。
必须要说,对帝国了解甚少的联邦政府相关机构,面对着木恩不离于口的左天星域坚持,传统,习俗之类的词语,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二楼房间内。
邹郁皱眉看着面前的三个帝国人,非常疑惑不解,为什么对方坚持要来探视自己,许乐的遗孀?那个家伙还没死,最关键在于,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这位木恩先生口中,许乐在天京星惨烈逃亡途中念念不忘的爱人以及……孩子他妈?
“请坐。”
她礼貌地招呼众人坐下,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帝国人,情绪难免有些异样,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饮品来招待对方。
木恩先生神情复杂地看了怀草诗一眼,就连他都不明白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邹郁敏锐地察觉到,原来那个极不起眼的瘦削青年男子,居然地位远在木恩之上,只是这位木恩先生是使团团长,那这个瘦削的青年男子是谁,还有那个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没有礼貌,未经主人允许便到处乱翻自己的藏书?
书架旁的大师范转过身来,摘下帽子望着邹郁微笑鞠躬行礼,然后对怀草诗用嘴形说了一句无声的话。
“这位美丽的姑娘居然不比你流落在费城的妹妹长的差,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真的是艳福不浅。”
怀草诗看懂了大师范的这句话,面无表情地伸进怀里,取出几张纸条,极隐蔽地放到邹郁的面前。
被那个帝国中年男子俊美容颜震撼无语的邹郁,下意识低头望去,紧接着便被上面写着的几行联邦文字震撼地险些叫出声来。
三张纸上写着三行简单的字。
“我叫怀草诗。”
“许乐是我的亲弟弟。”
“你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诉联邦政府,如果不,那么你可以帮助我。”
……
……
(以前有次接受某报女记者采访,那位姑娘说你喜欢在书里面埋彩蛋,能说几个有趣些的吗?那时候庆余年已经写完很久,我只记得曾经埋过,却忘了具体的位置,很遗憾。
间客里也有很多,写完之后我争取全部挖出来展览展览,怀草诗和许乐的关系绝对算是一个,第四卷星光流年第四十章前后,裸腿有爱的大师范把他们关在密室中下春药,然后许乐提到席勒的八部曲……
现在回头看密室里的情节,应该更有趣些,当时有很多朋友说推倒神马的,其实回忆一下八部曲的情节,就有可能想到密室里那对男女的关系,所以绝对不能推,不然会出大乱子。
晚安,又开始困了,左眼下面老跳,万恶的生物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