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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华泊廷、曾安松等人插话,方晟迅速接着说:
“围绕固建区人事编制所做的努力,泊廷同志觉得不妥当,认为要置于省人事厅框架下进行改革。华泊廷同志,这里我可要以党内同志的身份批评您一句了,不调查没有发言权后面还有一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呐!请问,榉柏,不,放眼整个原山哪个县区存在上万个编制缺口的情况?如果单单请示汇报开会就能解决问题,恐怕不至于从去年拖到今年,组织上也不可能把我方晟从百铁调过来,我个人很感谢组织部门的信任,来报到时我也在迟书计面前表态决不辜负组织部门和原山申委的信任!”
这记耳光打得那个响哟,一时间华泊廷表情惨不忍睹,如同《水浒传》里说的“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方晟暗讽的意思是:要是你原山申委有能力,你华泊廷有能力,京都组织部早就安排内部解决了,何必调我方晟?
然后方晟火力齐开发动猛攻:
“按我刚到原山第一次常委会所作的安排,改制领导小组要与常委会建立联系汇报机制,我也依此排了值班表,每周由张荦健同志、呼啸同志、汤浩炜同志等五位副组长轮流向忠耀同志汇报改制工作进展,这一点是不是哪位副组长没做到位?如果没汇报,我提请常委会免去他副组长职务,严厉追究其责任!”
“没有没有,”解忠耀道,“印象里每周都有人过来汇报,特殊情况推迟到下周一,都有记录的。”
方晟道:“那我真的不明白伏德康同志左一个加强、右一个加强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说从明天起常委同志们每天都要集中听取改制领导小组汇报?那样可以啊,我个人没有意见!至于京都领导指示两手都要硬,是不是就在批评改制领导小组哪方面不够硬,恐怕有待商榷。众所周知当前固建重工改制工作有序推进,各个节点都契合预期,下个月招投标确定战略投资者后便着手成立三会基本奠定大局;固建区连续两个月未发生五十人以上群体群访事件,区直机关、事业单位、学校医院等运行状态良好!伏德康同志,如果您批评治安状况恶劣导致我本人遭到暗杀,这一点我谦虚接受!”
“你——”
伏德康被挖苦得下不了台,指着方晟欲破口大骂!
解忠耀连忙打圆场:“德康也是出于好意,枪击案肯定要破的,凶手必将遭到严惩。”
乐斌等冷眼观望的常委们也纷纷发言,一半拉架劝解,一半也有替方晟说话的意思。局势很明朗,方晟就因为做的实际工作太多、查处力度太大因而得罪了暗黑势力,遭到杀身之祸,常委会应该给予他更多支持才对,怎能不遗余力打击呢?
由此可见方晟采取的悲情策略不错,原山常委并非个个都与固建重工有勾结,也并非个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该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人说话的。
“反正方晟同志给我的印象是不能提意见,一提意见蹦起三尺高,这样不利于常委会正常的民主气氛。”伏德康悻悻道。
迟顺鑫清咳一声无视刚才的争议直接做会议总结陈辞,老生常谈几点注意事项后草草宣布散会。
常委会风向急转弯,颇出迟顺鑫意料——本想借伏德康等人之手敲打一下方晟,今后工作别太过于活跃过于激进,然而……
只能说明两点,一是方晟思维缜密、辩术高明,总能打到对手痛处无力反驳;二是方晟光明磊落,处处行得正故而问心无愧,不象伏德康等人心里有鬼。
迟顺鑫是讲究平衡的,这会儿要保持伏德康与方晟之间的平衡,不能让其中一方暄宾夺主,所以当方晟反客为主有力压伏德康等常委趋势时,迟顺鑫的选择是吹哨宣布比赛结束。
下楼与鱼小婷、老吴小吴等会合,上车后何超递过手机道:
“于组长打好几个电话了,很焦急的样子,您回过去吧?”
原山开常委会都不准带手机,这也是地方特色的规矩,回拨过去就听到于道明怒火冲天道:
“好大的谱儿,叫我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告诉你,整个中原六省除了你这奇葩没第二个敢!”
方晟一惊:“二叔,您在哪个门口?您不是回龙泽了吗?”
“兵不厌诈懂么?”
“好好好,马上就到!”
方晟心一沉,深知若无十分重大的内幕隐秘且直接关系到自己,以于道明的身份断无可能偷偷摸摸跑到渚泉。
寻常申长日理万机,于道明的申长却只是兼职重点在振兴中原六省领导小组,说日理十万机也不夸张。
浪费宝贵时间专门等方晟两个小时,委实太奢侈了。
途中方晟没有过多考虑于道明的来意,反正马上就知道何必胡思乱想?而是把晚上常委会全过程在脑中过了一遍,相当于围棋比赛的“复盘”,仔细推敲、回顾、分析、检讨每个环节得失——
这是从三滩镇党委会就培养起来的习惯,坚持不懈,才能做到每次遇到突**况处乱不惊,应对游刃有余,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回到省府宿舍大院,于道明的车停在不远处巷子里,如果进去必须通报单位姓名职务,那样会惊动很多人,所以在车里等两个小时对于道明而言蛮委屈的。
会合后一同进了别墅,鱼小婷门槛都没迈主动消失,老吴小吴则按惯例在别墅四周巡逻,把空间留给叔侄俩。
来到书房反锁好门,方晟还没来得及说话,于道明脸色凝重地说:
“今天去京都汇报工作意外得到一个线索,别问怎么得到的,也别问谁提供的,总之真实性九成以上,所以我乘飞机先到轩城,随即开车跑过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与……固建重工有关?”方晟也不说废话径直问道。
“它的老东家很可能是……骆老!”
“啊!”
方晟震惊万分,倒退两步“卟嗵”坐到椅子上,喃喃道,“骆老……不错,当年鄞峡的国腾油化何尝没有他的影子?邰更跃根本就是他那个派系的忠实走狗……”
于道明指指他道:“方晟,你只说对了三分之一!国腾油化没法跟固建重工相比,这么说吧,国腾油化好比骆老手里盘的核桃,盘着盘着说不定扔了,也可能送给秘书警卫员,或者束之高阁反正不当回事儿;固建重工,某种意义讲比他儿子还亲,哪个企图冒犯都要拚老命的!”
“是这样啊……”
方晟心情沉重地说,“难怪明峰稍稍流露要追究的意思就被撵开,而我调任渚泉居然是集团那边先得到消息,原来背后有千年老妖坐阵!”
“我说他是万年修炼的狐狸精,厉害得很呐!”于道明道,“此事暂时没来得及跟你老丈人通气,估计他是反对的。骆老的根基……远比同批退下来的深得多,他还是保守系当之无愧的领头羊,虽说这几年受沿海系、京都传统家族等合力打压日渐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退下来的骆老依然具备相当大的能量,对正处于副省迈正省关键阶段的你来说,招惹他是否值得?”
书房沉寂数分钟,只有空调“咝咝”的运行声。
于道明双目圆睁紧紧看着方晟,方晟纹丝不动坐在椅子上目光散焦地面朝墙壁,陷入久久沉思。
半晌,方晟沉吟道:“老东家是骆老,那么沈煜能和尹荣的所谓内斗纯粹做给外人看,谁敢忤逆骆老的意思?”
于道明郑重其事道:“你没懂我的意思!老东家是骆老,但骆老并非唯一控制者,他只是背后庞大利益集团的代言人,私底下必然存在分赃不均、你抢我夺的暗斗……据了解詹家也有份儿,其它不知道的不能乱猜,比如卫卿有没有等等!”
难怪那天晚上所接的电话——从詹印到吴郁明,从卫君胜到于铁涯,还有童光辉、范晓灵、樊红雨、牧雨秋,当夜方晟就觉得不对劲,为何是他们呢?
如今终于揭开谜底,这些人所受委托不仅派系那么简单,而是代表着根叶繁茂的京都利益集团!
比如骆老是保守系大佬,詹家却归类于京都传统家族系,而卫卿则很大程度代表着地方势力。可方晟知道骆老与詹家几度联手陷害自己,卫卿上位也是骆老退下来前力争的结果。
应了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那是跨派系、与意识形态斗争毫无关联的利益综合体,某种程度也囊括盘踞京都多年,在个别领域取得绝对控制权的派系势力。
再想沈煜能的背景,属于京都邱家的外戚,又是詹印的堂叔,却得到骆老垂青老神定定地执掌固建重工十多年,细细分析,何尝不是利益集团内部博弈形成的微妙平衡?
沈煜能未必是骆老真正钟意的大将,却能够在集团高管层面达到牵制作用,说来也是可笑,居然是另一种形式的内部监督!
这样推断,实际主持集团日常的常务副总尹荣才是骆老的心腹,那条线可能还有郁磊、渚固重型机械公司董事长袁小泉……
而张荦健大概是另一条线,或许与沈煜能又非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