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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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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瑶迟疑地偏偏头:“裴川?”

    裴川心沉了沉,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下意识就想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口中可以喊出任意其他人的名字。毕竟亲吻手指这样的动作, 对于玩伴来说太出格了。

    贝瑶从来不知道他曾经产生过的龌龊心思,今天只要他随意喊个名字, 她就能明白他喝醉了。

    可是嘴唇张了张, 他竟然谁也喊不出来。

    他半眯着眼朦胧看贝瑶一眼,最后倒在桌子上。

    贝瑶下意识擦了擦被他唇碰过的地方,她纠结地看他一眼。是她的错觉么?

    可是长大以后的裴川明明一点都不亲近她了, 而且一整晚裴川都没有看自己,反倒会和另一个女生笑着说话。

    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卫琬。对,卫琬。

    贝瑶这么多年都没能教会他笑一笑,他在她面前永远是裴不高兴, 可是他在其他人面前笑了。他应该挺喜欢那个叫卫琬的姑娘, 贝瑶想, 裴川情窦初开这年, 第一个喜欢上的,原来是那个叫卫琬的女孩子呀。

    他一定把自己认成卫琬了。

    “让你失望了。”她笑着轻轻给他说,“我是贝瑶。”

    少年桌子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夏风透过窗帘吹进来, 贝瑶见裴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轻手轻脚去大堂找服务员。

    服务员认得她, 笑着问:“您朋友还好吗?”

    贝瑶点点头:“谢谢您的醒酒汤。”

    “不客气,应该的。”

    贝瑶刚才就没走, 而是去大堂拿醒酒汤了, 可惜酒“倾世”多, 醒酒汤一时半会儿却做不出来。还是这名服务员帮忙才做出来的。

    贝瑶说:“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冒昧,可是能借我一条空调被么?”

    ~

    等贝瑶拿来空调被盖在裴川身上以后,又轻手轻脚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如今住在哪里,以她一己之力,也不知道该把裴川带到哪里去,他变得陌生了,兴许也不再待见自己了。贝瑶知道倾世能给他很好的照顾。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贝瑶下去的时候,师甜坐在一楼大堂悠闲地等她。

    “谢谢学姐等我。”

    师甜摆摆手:“不客气,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是我的义务,回去吧,天色都黑了。”

    八点整。

    服务人员敲门,裴川说:“进来。”

    服务员一看,房间留了一盏温暖的灯,裴川手里拿着那条空调被,眸光往窗外看。

    “您是否要在倾世休息?”

    “不了,现在走。”裴川顿了顿,“这个记我账上。”

    他拿着那条薄被走了。

    夏季的城市有些凉,裴川打了个车回自己如今的公寓。他拿出钥匙开门,室内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儿人气。裴川已经习惯了,他开灯,然后去浴室洗澡。

    水从他头顶流下来,他想起了她身上的味道。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裴川死死抿唇,心里不愿意想起她。

    他知道自己恶心,想想都是一种玷污。

    他把水温调低了些,放空头脑想想其他的事。

    裴川捂着被子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揉了揉微痛的额头,沉默地把弄脏的裤子扔进了洗衣机。

    裴川靠在洗衣机旁,彻底酒醒了以后,他看着客厅里的空调被,眉眼带上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他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一定吓到她了吧?

    可是明明知道这样肖想恶心,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

    七月天气闷热,快要期末考试了。裴川懒洋洋走进教室,他眉眼带着几分慵懒的困倦,手插在裤兜里。已经上午九点多了,他迟到得实在过分。

    彼时英语老师正在上课,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金子阳倒是很高兴:“川哥快来,一起打游戏。”

    裴川随意应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前排的郑航小声嘀咕道:“川哥昨晚又熬夜写代码了啊?”

    他同桌季伟推了推眼镜,小声回道:“嗯,多半是。”

    裴川和金子阳随意来了两局就下课了,恰好英语课代表过来收随堂作业。

    英语课代表是个娇.小的女生,脸上长了几颗雀斑,她一路收到裴川他们这里:“你们的随堂作业给我。”

    金子阳笑嘻嘻的:“熊静如,什么作业来着?”

    英语课代表熊静如说:“刚刚上课老师布置的,让下课交,如果你们不交的话,我按例记名字了。”

    金子阳哎哟哎哟捂着心口:“我好怕怎么办?”

    郑航笑骂了句艹。

    他拍拍同桌季伟的肩膀:“纪委纪委,上。”

    季伟一板一眼摸出自己的课堂作业交给熊静如,又依次交了另外三份给熊静如。熊静如刚要收,季伟说:“等一下,没写名字。”

    他拿回来,挨个儿写上“裴川、金子阳、郑航、季伟”。

    熊静如:“……”

    金子阳的手从后面搭上季伟的肩膀说:“伟哥好样的。”

    季伟拍掉他的手,严肃道:“都说了好多次别叫这个称呼。”

    “我说伟哥,你这么努力成绩还是只比我好一点,你家那么有钱,咱就不听了放开了玩呗!你又没那个天赋。”

    季伟才不理金子阳,他就是热爱学习,又连忙复习物理去了。

    三中很现实,按成绩选座位,于是热爱学习的季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裴川昨晚写完复杂的程序头有些晕,他也不避讳,从课桌里摸了盒烟出来抽。

    前排的女生刘艳说:“他胆子好大,校长最近还巡视呢。”

    另一个女生说:“人家又不怕通报批评。”她突然小声道,“我听说,当时裴川是保送进来的三中。”

    刘艳惊讶道:“假的吧?”

    “那谁知道,听说而已。”

    卫琬听到这些话神色微动,她转头去看裴川。

    风扇下,少年咬着烟和金子阳一起用手机打游戏。他垂眸翘着腿,姿态不羁。她家只是小康家庭,卫琬知道这些少年不怕手机被收,当天收了当天又买一个就成。

    而且郑航母亲是副校长,这群人哪怕记过再多也不会被学校开除。

    卫琬喜欢裴川很久了,他是几个少年里最冷淡的,可是高冷有时候才最吸引人。

    卫琬也知道几个少年中金子阳虽然口花花,可是真正对自己有意思的是郑航。

    卫琬点了点悄悄带来的手机,她走过去先对郑航说:“听说暑假有个很好玩的夏令营活动,你们要一起参加吗?”

    她点出来活动报名界面。

    郑航悄悄看了她一眼:“我没问题啊,你们呢?”

    金子阳说:“我瞅瞅。”

    屏幕上写着“八月盛夏,邀你参与‘青春探险夏令营’。

    下面配图有湖泊、钓鱼,仿原始森林。

    可以说相当刺激符合男孩子品味了。

    金子阳说:“这个不错欸,反正无聊。”他把手机给裴川,裴川眉眼掩盖了一丝不耐烦,他刚想说不去,结果看到了卫琬手机上偶然的手机推送。

    裴川瞳孔微缩,愣了两秒。

    他说:“我考虑考虑。”

    裴川没拒绝,卫琬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她笑着应了,拿回自己的手机离开。

    等她走了,裴川犹豫了下,按照记忆里看到的新闻搜索。

    “残疾男子新婚。”

    一个头条新闻跳出来。

    里面是一条视频。

    裴川关了声音点开它。

    三十岁的张先生在亲吻新娘。

    他的新娘是个温婉的女人。到场的亲人欢呼祝福之下,张先生面带甜蜜吻住了妻子的唇。

    新娘伸手拥住新郎的腰,新郎却没法抱住爱人——他没有双手。

    裴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川哥看什么呢?”金子阳凑过来一个头,“咦别人结婚有什么好看的?……诶,这男的没有手啊?”

    西装之下空空荡荡。

    金子阳的大嗓门让郑航也回过头:“我看看……挺有意思的。”

    裴川关了手机,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失神。

    过了很久,快要放学的时候,他突然低声问金子阳:“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嫁给他,他没有双手。”

    甚至连拥抱她都做不到。

    金子阳没想太多:“因为爱呗,你看那个新闻里说男的没钱,连结婚都是借的钱,女人总不可能图他别的吧。”

    裴川嗤笑:“会有人什么都不图就嫁给一个残废么?”

    金子阳还没说话,前排写四个人作业的季伟回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天梯听过没,一位老人用双手在悬崖造了50年天梯,就为了和比他大十多岁的女人在一起,世上好姑娘总是有的,她会包容残缺和不足。”

    金子阳说:“卧槽你说话就说话,念诗好恶心。”

    “……”

    几个少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裴川却沉默不语。

    十来岁这年,鲜少有人相信爱情。

    荷尔蒙躁动的年纪,却又人人期待爱情。

    那天以后,那个新闻像是挥散不去的念想,老是在裴川脑海里浮现。

    隐隐有盖过他认知之初让他决定彻底远离贝瑶的画面。

    他对于情爱的最初认识,是在初中那年彩电上的电视剧。男人女人脱了衣服滚在一起。

    裴川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人一起生活,远远不是生活在一起这么简单。

    正常的夫妻生活是需要坦诚相待的。

    而他的残肢,连母亲都会害怕到最噩梦的残肢,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再把残缺暴露给任何人看。

    他会让她觉得恶心。

    恶心到会离开,就像他曾经渴望的亲情那样,抽丝剥茧,最后什么都不剩。

    可是却又在他彻底陷入泥泞这一年,他在零五年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原来像他这样的残废,是有幸运的机会得到幸福的。

    哪怕万里挑一。

    裴川骤然想起了学前班那时候,他放弃了要同桌,贝瑶最后和方敏君坐在了一起。

    而到了一年级,他卑劣地用了手段,让贝瑶和自己坐在一起六年。

    深夜裴川睡不着,抽了一整盒烟。有些东西,不争取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而有些东西,不折手段、欺骗、引诱,种种不堪,却能让使手段的人得到他们想要的。

    他眼前摆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她这年还什么都不懂,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傻瓜,尚且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是念在她多年的关爱放过她,还是顺从渴望耍手段将她折下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