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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金闵二府的官司明日升堂,这件事原本已经闹到皇帝跟前,金东生或是宰相府都指望皇帝能出面干预,不论如何给个明确的结果。
但皇帝却下令府尹照律法行事,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给他们打发了回来。
扶意回家后,来园中小院探望初霞,刚好大嫂嫂也在,明日升堂,初霞会被传召过堂,虽然养了几日精神好些,但满身的伤,依然触目惊心。
大嫂嫂说:“还是扶意机灵,接回来之前,先送去衙门做个见证,不然那些不要脸的,就该说是我们家造的孽。”
扶意赶紧比了个嘘声,对嫂嫂说:“这事儿可是三叔兜下的,您可不能害我挨父亲的骂。”
大嫂嫂忙捂了嘴,连连摇头,表示她再也不说。
初霞见堂姐与祝家新娘如此亲昵,不禁道:“宰相府里的妯娌们,恨不得每天掐个你死我活的,又或是窝在一堆作妖,原以为金家人口简单,没想到……”
扶意问:“恕我冒昧,宰相府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初雪一一数来,除了老相爷老夫人和大房一家之外,二房三房等,一并老相爷的两个兄弟极其儿女子孙,一大家子人比祝家多得多,也远不如公爵府里的关系一目了然。
扶意道:“这样说来,闵夫人操持家务,也是不容易。”
初雪和初霞互看一眼,显然觉得扶意太高看他们,初霞道:“怎么说呢,伯母手握大权,其余家眷指望着她,不敢造次也没本事没资格争,有出息些的,另有俸禄营生,不然也就是借个宰相府的名头,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这些话,离开小院时,初雪细细地对扶意说:“祝家三百年根基,那是与大齐同寿的,闵府不过三四代人,到了爷爷这一代,已是鼎盛了。父亲叔伯无一人得皇帝重用,不过是在朝廷里混口饭吃,爷爷虽然门生众多,人脉也广,可他到底老了。至于贵妃娘娘,这几年已不如之前风光,被皇后和杨家压着,毫无还手之力。扶意,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能嫁到祝家来,我大概是眼下宰相府里,命最好的。”
扶意道:“那也是大嫂嫂人好,才有的福报。”
初雪含笑:“是你心善,才觉着我好,公爹和婆婆都嫌我没出息。”她说着,想起一事来,笑道,“还要替嫣儿求你一件事,她眼馋哥哥念书,天天念叨也想来玉衡轩,见到哥哥背书,她也在一旁跟着学,婶婶要是不嫌小侄女笨,能不能抱她来和怀枫一道念书?”
扶意笑道:“我原本还打算问,为什么不送嫣然来,还以为是二婶不答应。”
初雪说:“那倒不是,是嫣然太小,怕坐不住,我看她新鲜两天就不成了,你受累先哄她两日,我就抱回去。”
扶意见嫂嫂肤白细腻,双颊的胭脂自然淡雅,虽说气色好是其一,但脂粉上乘也是必然的,便问:“嫂嫂用的什么胭脂水粉,瞧着比我的好。”
初雪说:“这是你哥哥找人给我置办的,什么苏州来的,我也不识货。只是用着,的确比家里采买的好些,你哥哥见我喜欢,时常托南方的朋友捎些来,倒是家里的,我很久不用了。”
扶意问:“嫂嫂拿那些赏人了?”
初雪摇头,轻声道:“不敢叫婆婆知道我另有花销,我当然不好拿出来赏人,她平日里也不过问,只当我用着中公的东西。”
扶意笑道:“嫂嫂不如给我吧,我随手赏了小丫头们,您总攒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这里则是应付不完的人情。”
初雪大方地说:“这就来拿吧,婆婆她刚好回娘家去了,我才能偷偷来看初霞。”
妯娌二人往东苑来,只见到留守在家的周妈妈,但周妈妈是好相与的人,见妯娌亲昵和睦,高兴还来不及,不会在二夫人跟前搬弄是非。
扶意收走了大嫂嫂的胭脂水粉,很快敏之和映之也将她们用的都送来,西苑三夫人那儿,有了身孕后就不大涂脂抹粉,慧之也翻出来好些,韵之自己的早扔完了,讨来一些老太太屋里用的。
扶意不是行家,除了质地色彩,其余的分辨不来,于是每一样都挑出些,分装做标记,全都整理好后,命争鸣送出去,找可靠的胭脂铺,让他们给个说法。
争鸣速速去办事,回来说,定了明日下午取,扶意命他盯着这件事,其他暂不要管。
而明天,家里要有个人送初霞过堂,这件事还没定下来,扶意不敢擅自出头,便借内院给三夫人送补品时,给慧之带了话。
慧之聪明,三两句就哄得母亲点头,日落前,三夫人房里的大管事来了兴华堂,求大夫人为她的侄媳妇做主,明日能送初霞过堂,做个见证。
大夫人听得直摇头,她嫌弃都来不及,弟妹竟然还有脸让她陪去过堂,她这样高贵的出身,岂是能上公堂的。
“你们求老太太去吧。”大夫人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金闵二府的事,我这祝家主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于是三房的人再求到老太太跟前,没多久传来消息,老祖母指名了扶意去送初霞过堂。
“您说三夫人再蠢,也不至于来求您去陪着打官司。”王妈妈前几日巴结扶意不成,愈发怀恨在心,挑唆道,“敢情,又是少夫人算计好的,绕一大圈,她目的达成却又能装的无辜,凡事推脱干净。”
大夫人就没有这样的心机,她向来以权势压人,就刚才三房的来,她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那小贱人的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大夫人恨道,“她怎么就那么精明。”
王妈妈说:“少夫人爱来事儿,哪有新娘子在外抛头露面的,她既然不知自重,您就干岸上站着,让大老爷自己去收拾吧。”
大夫人冷笑:“算了吧,如今你家少夫人,可是他手里的筹码,金贵着呢。”
扶意尚不知自己成了公爹手里的筹码,依然事事小心,这天夜里还特地等在路边,先于大夫人见了大老爷,请示明日的事,她能不能出面。
祝承乾自然不乐意,但又一想,已经闹到御前,皇帝知道他们家出手救人,曾有过几句褒奖,既然如此,也该送佛送到西。
“去了公堂,不得多嘴,那不是你能插嘴的地方。倘若闵府要把人接回去,你也不要阻拦。”祝承乾说,“这原就不是我们家的事。”
扶意躬身应诺:“媳妇都记下了。”
祝承乾四下看了眼,问道:“镕儿呢,还没回来?”
扶意道:“相公在园子里练功,他练功的时候,从不许媳妇打扰。”
“是该如此,你只要伺候好他每日起居,朝廷的事,家外的事,他自己的事都不要乱插嘴。”祝承乾说,“听说亲家母在纪州,是出名的贤惠淑德,你不要丢了亲家母的好名声。”
扶意心里冷笑,面上谦恭:“媳妇不敢。”
目送大老爷离去,扶意见门边上的下人都松了口气,想来他们也跟着紧张操心。
她走来,笑道:“重阳节遇上小公子满月,家里且要热闹一番,中秋节忙,重阳节也忙,顾不得你们。三公子说要赏银子,等我明日从公堂回来,一一派给你们。”
众人喜不自禁,但也有人背地里说,少夫人会不会又扣扣巴巴只给一吊钱,香橼听见几句,向扶意告状:“真是贪得无厌啊。”
扶意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好好拿捏就是,快去命她们备热水,公子练拳就要回来了。”
香橼笑道:“争鸣说,下回带我去瞧瞧姑爷是怎么练功的,小姐您不想去吗?”
扶意道:“你家姑爷不许我看。”
香橼啧啧:“小姐可真听话,姑爷说什么你都听。”
扶意从抽屉里拿出白玉珠窜成的算盘,撵她:“赶紧去,再要些瓜果来。”
没多久,祝镕就回来了,他向来警惕而细致,进门就问:“今天摔了胭脂盒吗?屋子里香味窜得厉害。”
扶意命下人开窗通风,笑道:“三公子的鼻子可真灵,都吹了一下午,你还闻得出来。”
祝镕玩笑说:“我那些部下,去过不该去的地方,我一闻就知道,因此都怕我。”他问扶意,“是摔了东西吗,伤着没有?”
扶意摇头:“是要紧的是,但明日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你先给我说说,上了公堂,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