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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举着糖果让爹爹吃,怀枫也学着递给父亲,平珞嗔道:“一转眼都成小人精了,平日里不许你们多吃糖果,这会子哄了爹爹吃,爹爹不吃都让给你们吃是不是?”
初雪说:“也就是生在公爵府,有糖果不叫多吃,他们要是投生去普通人家,一年能见几次糖?”
平珞笑道:“你这话,到底给不给他们吃吗?”
初雪反是恼了:“好容易出来玩一玩,你又提规矩,孩子们都要吓傻了。”
平珞说:“慈母多败儿,你这样可不行。”
初雪意味深深地一笑,牵起儿子闺女,可没走两步,就发现远处是平理和秦影手牵着手,赶紧调转方向。
平珞拦着说:“几句话就生气,是我错,是我错,公爵夫人,您现在脾气可越来越大。”
初雪道:“当街说我慈母多败儿,公爵大人您也了不。”
边上三个妹妹嘿嘿笑着,被平珞骂道:“说好来帮忙带孩子呢,你们看好了怀枫和嫣然,我和你们大嫂逛逛去。”
夜市上人多,姑娘们怕是看不住正在最顽皮年纪的娃娃,自然还有奶娘丫鬟拥簇着,丢了小公子小小姐他们可是没命活的,平珞再三劝初雪放心,才单独把她带走。
姐妹几个也不敢大意,生怕丢了小侄儿,于是带着怀枫和嫣然来看傀儡戏的地方,一人抱着一个坐下看戏,边上再守着奶娘丫鬟和小厮们,他们再不去别的地方了。
三姐姐和四姐姐抱着孩子,慧之带人去买来吃的,说道:“又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二姐姐和姐夫,不是说她们也来?倒是别家府里的嫂嫂姑娘们见了几回,打了个招呼。”
敏之说道:“是啊,我们连四哥和秦姐姐都遇见了,二姐姐难道没来吗?”
姐妹三人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很难看见什么了,于是打发一个小丫鬟,让她去逛逛,若是看见二小姐和姑爷,赶紧回来禀告。
然而此刻,韵之正坐在自家门前的上马石上,呆呆望着延仕回家的方向。
从日落时分等到天黑,只一回回地等来闵延仕的小厮,总说“就来了、就来了”,可迟迟也不见人影。
绯彤在边上拿着扇子为小姐驱蚊,劝道:“好歹进屋去等,您坐这儿喂蚊子呢。”
韵之心里明白,一定又有什么要紧事牵绊了他,今晚的夜市是逛不成了。
绯彤又说:“要不,咱们先去吧,到夜市里等姑爷来?”
“回去吧。”韵之说,“我累了,怪热的,不想出门。”
说罢,便起身往家里走,到门前的一瞬,韵之还远远望了眼,可路的尽头只有别府门前的灯笼轻轻摇晃,哪里有闵延仕的身影。
“小姐,都等这会儿了,不如再等等……
“不必了,他来见我坐在门前,也会愧疚的,又不是他的错。”
韵之说着话,眼圈儿也红了,怕被下人看出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进门去。
随着烟火冲天,东街夜市进入尾声,百姓们陆陆续续散去,平理和秦影再次遇上兄嫂和妹妹们,平珞叮嘱弟弟:“好生送影儿回府,你也早些回家来。”
秦影大大方方地辞过祝家兄妹,跟着平理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平理手里提了好些东西,两人当着兄嫂的面没有牵手,但并肩走在一起的亲昵,藏也藏不住。
“但愿这小子将来娶了人家,还能这么殷勤。”平珞笑着,看向初雪,“这一晚上,你也没买什么,这就走了吗?”
初雪瞪他一眼,当着妹妹们面可不敢太腻歪,说道:“逛逛就足够尽兴了,过了今晚,还是要体体面面地做公爵夫人,我可不敢给您丢脸。”
妹妹们捂着嘴偷笑,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大哥,也只有在大嫂嫂面前威风不起来,在被大哥责骂前,三人笑着就跑开了。
“你啊,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平珞抱着已经熟睡的嫣然,嗔怪妻子,“下回可不跟你们出来了。”
初雪温柔一笑:“别生气,妹妹们最近很怕你,被你训斥她们疯疯癫癫后,就不敢和你亲近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平珞说:“有你在,我才能管教她们,姑娘家不管可不行。”
说着话,见站在边上牵着母亲手的怀枫,已经困倦得摇摇晃晃,小手不停地揉眼睛,但又努力保持清醒。
他将已经熟睡的嫣然交给奶娘抱去,俯身将儿子抱起来,怀枫一面喃喃着:“爹爹,我不困。”一面趴在父亲肩头,就睁不开眼睛了。
平珞亲了亲儿子,温和拍哄:“好好睡,爹爹抱着你。”
初雪心疼地说:“上马车吧,他现在怪沉的,你别累着了。”
一家人尽兴而归,登车要走时,初雪的贴身丫鬟问:“今天怎么没见二姑娘来?”
初雪说:“初霞身子不爽利,不愿出门。”
平珞应道:“她说的是韵之吧。”
丫鬟忙点头:“是呀,二小姐和姑爷不是也说要来逛逛,这夜市都要散了,也没见着他们。”
平珞道:“户部忙得紧,难为他了。初雪,改天见了韵之,好好安抚她,别叫她心里生了怨气。”
初雪应道:“这是自然的,我这弟弟真是,忙归忙,也不能总委屈了韵儿。”
然而这怨气,早就在韵之心里,只是她从来也舍不得怪闵延仕,本以为今天怎么也能高兴一回,果不其然,还是扫兴了。
回房倒在床上,绯彤来劝了几句她也懒得听,借口说困了,不洗漱也不更衣,把人都打发了。
“这次,我肯定要跟你翻脸了……”韵之忍不住哽咽,但又不愿哭,觉得丢脸,急得满头汗。
这一边,平理送秦影回太尉府,还大大方方地去见了老夫人,等他再返回家中,大街上已然人影稀疏,今夜的热闹早过去了。
却是此刻,见到韵之家的马车匆匆而来,他当街拦下,朗声问道:“韵之?”
闵延仕探身出来:“是我,韵之在家里。”
平理走来,看见闵延仕还穿着官袍,问道:“这是才出宫?不是说,要带韵之去夜市,她天天在家里显摆呢。”
闵延仕很是愧疚:“有事耽误了,实在是……”
平理说:“夜市已经散了,很晚了,那里只剩下收摊的人。”
闵延仕沉沉一叹,但心头忽然想起什么,下了马车说:“平理,帮我个忙成吗?”
平理笑道:“若是哄韵之高兴就算了,我和她势不两立的。”
闵延仕作揖道:“有劳了。”
平理忙还礼:“延仕哥,不敢当,被我三哥看见,又该揍我了。”
闵延仕笑道:“祝镕在纪州看不见,平理,拜托你了。”
于是二人分开,闵延仕赶回家中,一路进门,就有家仆告诉她,少夫人在门外坐了半天也等不回来公子,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院子里,绯彤坐在小姐卧房门外,身边点了一圈蚊香,已是疲倦至极,看见姑爷回来,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您可回来了,小姐她……”
“我知道,绯彤,拿几个驱蚊的香袋来。”闵延仕吩咐,“我们即刻要出门。”
卧房里,已经有些发困犯迷糊的韵之,听见动静才坐起来,就见丈夫已走到面前,单膝跪下捧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后,心疼地问:“哭过了?”
韵之委屈极了,本想好了要狠狠骂他两句,还没开口,泪珠子就掉下来。
闵延仕愧疚地说:“是我不好,又让你失望,我们现在去好不好?”
韵之摇头:“这么晚了,你一定很累,早点歇着吧。”
闵延仕小心抹去她的眼泪,拉了韵之的手就要往门外走:“他们都预备好了,不晚。”
“延仕……”
“跟我走。”闵延仕转身,为妻子理一理衣襟,扶整齐发鬓,温和地说,“你一定喜欢。”
当丈夫带着自己策马奔向城外,韵之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闵延仕要带她去哪里,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皇家围场。
围场只在行猎时才会围起来,此刻夫妻俩提着一盏灯笼引路,韵之被要求闭上眼,闵延仕牵着她手,踩过丰茂的草丛,再次登上了当初的高地。
就在他们赶路往这里来的时辰里,平理联络到禁军,将京城城墙上的灯笼都点亮,再有东街夜市的灯火,本该在子时前就熄灭,他也做到了,让他们再多拖延半个时辰。
闵延仕吹灭灯笼,从背后扶着韵之的腰肢,轻声道:“可以睁开眼了。”
韵之心里颤颤的,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命案和惨剧,让她很慌张,但在那之前的一刻美好,和闵延仕并肩看京城夜景的欢喜,也令她眷恋至今。
睁开眼,韵之禁不住吸了口气,惊愕地回眸看闵延仕:“怎么这么亮,这么多灯……”
闵延仕笑道:“别看我,看灯火……”
“延仕!”韵之惊喜万分,“比我们那次看见的还要亮,城墙上的灯怎么亮了,不是只有过节才点灯吗?我们出城的时候,也没点灯呀。”
闵延仕说:“我也没想到,是缘分吧。”
“那里是东街,夜市还没散吗?”
“还要忙着收摊,总不能黑灯瞎火地收拾。”
“延仕……”韵之又兴奋又难过,渐渐冷静后,说道,“明年的夜市,你别再爽约了好吗?”
“我不敢。”闵延仕道,“我不敢再让你伤心。”
眼前的繁华夜景,对韵之来说,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她就是想和丈夫在一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看什么都是美的。
她转过身来,伏在闵延仕胸前:“其实不用那么费心,还特地跑来这里,你回来我就高兴了。”
闵延仕说:“来这里,一则是你曾问我,还会不会带你来看京城夜景,再则,我也想告诉你,那一段心魔,我彻底放下了。我知道,前阵子我曾有过噩梦惊吓到了你,但你一直也没提起,是不是怕我难过?”
韵之点头,说道:“他们罪有应得,我又何苦再提起,戳你的痛处。”
闵延仕说:“可我必须承认,那天我怒杀金浩天,并不只是为了救你,我是疯魔了。”
韵之心疼地阻拦:“别说了,都过去了。”
闵延仕道:“然而陪我度过这一切的人,是你,若没有你,我熬不过那些折磨。”
韵之眼眶湿润,轻轻砸了一拳头说:“真难为你,那么快地想出这些话来哄我,而我偏偏、偏偏就吃这一套……”
闵延仕忽地吻上来,韵之浑身紧绷,好一阵缠.绵后,才楚楚可怜地喘着气说:“我们回家去,延仕……这里好多蚊子。”
眼看着城墙上的灯渐渐熄灭,闵延仕不愿让韵之看见繁华之后的寂寥,便将妻子抱起:“我们回家。”
京城城门下,平理左等右等,总算把人等回来,守城的禁军很是给面子,没怎么盘问就把他们放进来。
夫妻俩策马往家里奔去,都没看见城门下的平理,他插着腰又气又好笑:“算了,谁叫你是我妹妹。”
边上的守城军过来问:“四公子,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您还不回家?”
平理猛地想起这一茬,他娘铁定要急死了,指不定已经冲去太尉府找人,再三谢过后,立时飞奔回公爵府。
果然西苑的灯火还亮着,隔着院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我不管,我要去太尉府问问,你儿子丢了你不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