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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媳妇儿的说法, 设毒计想败坏老三名声那个身上还佩着上好的玉腰牌,他府上也挺气派,估摸有些来头。吴婆子想着要想直接把人牵扯出来不容易, 就算这女人扛不住招了, 她顶多只见过接头人,这种事官老爷又不会自己出面, 她能招出个啥?
果不其然, 等一行人到了顺天府衙门, 这女人起先还嘴硬,看她眼神躲闪,顺天府尹就明白这事儿真让老太太说中了,是个套。
衙门恐吓了一番, 问她可知道污蔑翰林官是个什么罪过?让想明白再答。
那女人纠结再三, 还是招了,说有人给她塞了五十两, 请她闹一出, 事成之后还有赏钱, 唯一的条件就是后面一段时间她不许抛头露面,闹完就要躲起来。
五十两啊,一家子好几年吃不完, 她能不动心?
女人肿着一张脸含含糊糊说完, 怕府尹大人不信要发落她, 还伸手从衣襟里摸出五十两的官票来。
“大人您看, 这就是他们给我的, 说干完还能得一笔。我想着不就是哭闹一场,回头找不见我别人总该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他受点委屈,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有这笔钱日子就好过了。我也没想害他啊,我就是想挣点钱。大人您就饶了我,要发落也该去找那个出钱害人的。”
吴婆子斜眼瞅她半天,说:“就当你说的实话,这钱谁给你的,你说!”
顺天府尹:……
他办这个案子心也真累,还不好数落卫侍读从乡下来的娘,只得稳住了,让她知道什么就说。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全说了啊,要问我对方是谁?他干出这种坏事还能让我认出他是谁?让我认明白了他不怕我威胁他吗?”
吴婆子可算明白为啥找这婆娘来闹了。
她还知道反威胁呢。
难怪媳妇儿说三郎应付不了,遇上这种婆娘,他能不吃亏?
不管怎么问,那女人只说得出这么多,要问她给钱那个长啥样,她倒是能稍微描述一下,不过照她的描述在京城里找随便就能找出一堆。就算是办案老手,这点线索也没法查,加上对方虽然下了套来害人,阴差阳错没成功,顺天府尹想了个法,把这五十两银票赔给吴婆子做压惊钱,又打了这女人一顿板子,案子就算了结,不再费人力去追查。
吴婆子本来就做好查不出任何东西的准备,这个结果她还算满意。
在衙门结案之后她就准备跟三郎回去,回身看见这么多来帮忙作证的邻居,想起白得那五十两,吴婆子甩着刚到手的官票说:“我儿子是什么为人大家伙儿知道,今儿个不幸遇上这种倒霉事,还麻烦左邻右里赶来作证,老婆子心里不胜感激。这不是白得了五十两?赶明我去买肉,张罗几个好菜上胡同里摆几桌答谢大家伙儿。不过先说好,我一个忙活不来,你们各家有菜烧得好的,都来帮帮忙。”
顺天府尹刚还在心里吐槽卫成他娘,这会儿却高看她一眼。
这老太太彪悍归彪悍,倒不是鲁莽人,还挺懂人情世故。
一个胡同住的这些这次过来其实都没帮上太大忙,她也愿意招待一顿,以后卫家要是再有麻烦事,开门喊一声,保准立刻有人抄家伙来,这顿招待办得值啊。
看看,左邻右里拥着六品安人往回走,这会儿天都黑了,他们举着火把,一路热热闹闹的。跟过来看热闹的都在纳罕,没见过谁家翰林官有这么淳朴的娘。
“那真是正六品翰林官?真的?”
“你没看见他跟他老娘站公堂上都没下跪?要是平头百姓他敢不跪?”
“……我就是想不到,这种娘咋能养出翰林儿子?”
“这个卫翰林经常从我铺子前面过,我知道他。他农家出身,上上届科举的二榜进士,通过馆选进翰林院的。”
“农门贵子?这就难怪了。老太太手劲儿够大,看着往常没少干活。”
“……”
这些人边往回走边猜测,说不知道是谁出这么大价钱买通小娘子来害他。五十两,给的还是官票,有多少人拿得出?
“搞不好是挡了别人的路,当官的要害他吧?”
“他是翰林院的,那些翰林官也能使出这么龌龊的手段来?”
“学问好就能进翰林院,谁知道皮下是人是鬼?”
“嘿!背后那人气死了吧!”
“他气!我才该气!老太太本来跟我谈生意呢,全让这倒霉事搅和了!”裁缝铺的边走边骂,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断人财路他不遭报应?!
另一头使毒计的状元郎已经听说这后续了。
他本来吃着暖锅在等心腹奴才的消息,结果就等来一句事情办砸了。说本来能成的,谁都没料到卫成他娘在对面裁缝铺,那老太太简直就不配称之为官家老夫人,简直泼妇一个!
“别说他娘来,他全家来也照样闹啊,哭啊,闹啊,一口咬死了她能怎么着?”
状元认定底下办事不利,办事不利还找托词。
底下人也是一肚子苦水,心想你是没见到那老太太!还哭?还闹?几巴掌下去话都说不明了,脸肿得比馒头还高,那小娘子弱不禁风的,差点让她打傻。她嗓门又大,骂起人来一串串儿的,整条街都听得明明白白,躲在人群后听着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人家小娘子遭了大罪。
状元家的奴才办事不利自己都要吃排头了,不敢为别人抱不平。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继续交代,他从多个方面形容了老太太的厉害,说那人长得就是刻薄相,有点干瘦,手劲儿不得了,提着他们安排去闹事的小娘子就跟临着鸡脖子似的,轻轻巧巧的就把人拖到了顺天府衙。
听到闹上衙门了,状元心里一紧,问他没暴露身份吧?
“爷放心,奴才小心着呢。”
“你接着说,顺天府尹怎么断的案?”
“顺天府尹连番恐吓,那小娘子给吓破胆就交代了,连官票都交了出去,不过她也没交代出什么东西,府尹说没法查,把咱们给的银票配给卫家,打了小娘子一顿板子就结案了。”
底下奴才觉得,虽然没办成事,好歹没暴露身份,不功也不过吧。
状元郎不这么想,他气死了。
等于说卫成啥事儿也没有,还白得了五十两银子,这银子还是他送的?
状元胸闷,闷得厉害,他是嫡出,又因为人聪明会读书,在府上是最得宠的,打小没受过气。就连科举路也顺当,殿试上随便一发挥就点了状元,本来觉得前程大好,结果就杀出个卫成。这人要啥没啥,官路却比他还要顺,论学识论文采状元郎自问样样不输,偏偏到梅芳斋行走的是他卫成。
本来已经很气了,他连设了两回套都不成,反倒给人送了银子。
状元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撑着桌沿缓了会儿才咬牙说:“那女的,拿了钱没办成事上衙门还敢揭底,我看她是活腻了。”
“爷的意思是?”
“给她点厉害瞧瞧。”
底下人觉得小娘子够惨了,啥都没捞着不说先挨了老太太一顿毒打,还吃了顺天府衙的板子,眼看都去掉半条命,还要教训她这实在是……
不过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他也不敢怠慢,这要是办不妥当回头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这后续卫家人不知道,这会儿姜蜜来回在院里踱步,砚台在正房门槛上坐着,已经问过好几遍,问奶呢?爹呢?咋还没回来呢?
“娘,爹他们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姜蜜这才走到檐下,蹲他旁边问他咋这么说?
“没看你这么着急过。”
“娘是怕你爹他们再不回来灶上的饭菜都要冷透了。”
砚台仰头盯着她看,过了会儿问:“是吗?”
“怎么娘还会骗你不成?”
“唔,那就是吧,真希望爹他们快点回来。”
姜蜜戳戳他冰凉的脸蛋:“砚台饿了吗?娘给你把饭菜热一热,先吃着好不好?”
砚台捧着肚子,说再等等吧,也不是很饿。
刚才翠姑回来搬救兵,卫父想跟去的,又怕家里剩下三媳妇和两个孙子,万一有什么事呢?加上翠姑也说老太婆厉害得很,已经把场面控制住了,现在只需要找些证人。卫老头就忍着没跟,他从那时就在院门外等,等到这会儿,看见远处有晃动的亮光,还听见人声,他推开门冲里面喊了一声:“老三媳妇你去把饭菜热一热,老婆子他们好像回来了。”
“哎!我这就去!”姜蜜脆生生应下来,捏捏砚台的脸蛋赶紧上灶屋去了。
砚台拍拍屁股站起来,迈开短腿儿往院门口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他爹跟他奶一起回来了。他先喊了声奶,然后瞅向卫成:“咋才回来?净会让人操心!”
卫成正想问他你担心了?砚台就说:“娘听说你有事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要不是放不下弟弟都跟着跑出去了。”
卫成一下泄了气:“是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不过算了……我小人不计大人过。”
父子两个把门口堵了,吴婆子伸手往卫成背上一拍,让他进去,杵这儿说啥。卫成就带着砚台往厅里走,吴婆子跟着走,卫父在最后面闩门。
都进屋之后,吴婆子先灌了几口热水,感觉暖和点就要给家里人说戏。说她还在裁缝铺,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本来是挤进去看热闹,没想到看到一女的拽着老三的一袖子不放,哭哭啼啼说他白嫖不负责。
“三郎天天都是那时辰回来,不会早也不会晚,他能去糟蹋谁啊?你说说栽赃陷害也不知道编套像样的说法,我冲上去一把给她扯开,啪啪就是几巴掌,打完就把人扭衙门去了!你不知道我多威风,进了衙门我抬起一脚踹她腿弯上,她噗通就跪下了,我问她你知道栽赃陷害翰林官是什么下场?让她老实交代!她吓得屁滚尿流跟着就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卫成:……
算了算了,虽然有点夸张,还是别去纠正,让娘吹吧。
卫父真信了,他觉得自家婆娘是这种人,嘿嘿笑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这泼妇性子还能派上用场!不过现在怕是全京城都知道翰林院卫侍读他娘是个乡下婆娘了。”
“乡下婆娘咋了?我是乡下婆娘那我也生养了翰林官,朝廷还能收回我的六品诰命?”
“不是诰命的问题。”
“那是啥问题?”
别说吴婆子,包括卫成也一脸好奇看着卫老头。
只见他叹了口气:“老三不是总跟人说咱们家庭和睦,媳妇儿跟你活像亲母女,感情十分亲厚……”
“那可不!我跟蜜娘之间比亲母女还好!啥话不能说?”
“那就对了,看你这样人家就知道翰林娘子是啥样。赶明出去没准就能听人家说,卫家一门双诰命俩泼妇。”
吴婆子:……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卫成:……
还不止呢,他因为发自内心觉得媳妇儿好,耐不住想秀,就没用过贱内拙荆之类的指代,都是说爱妻,要是真有人想岔,这可就有意思了。
姜蜜捧着热饭进屋来,就看见公公和男人都是一脸恍惚,倒是婆婆,很有两分愧对她的意思。
“这是咋了?”
“也没咋,往后要是有人用古里古怪的眼神看你,蜜娘你别理他。”
姜蜜没明白,还是点头答应了。
吴婆子想了想,觉得别人恐怕也不会古里古怪看蜜娘,只会古里古怪看三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