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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奴婢把于谦给拿了。”木恩躬着身体道。
朱棣老脸一沉,怒道:“拿了?你抓他干什么?”
“那个……孙家父女死了,他……看管出了差错。”
木恩说着,偷眼看朱棣的神色,见皇帝陛下怒目圆睁,胡子都撅起来了,木恩心说这是被气到了,而且还气得不轻。太师本事大,他的弟子当然不会掉脑袋,但是在陛下这里,八成于谦是完了。
不过自己也要有分寸,不能说于谦杀了要犯,只说他看管不力,出了差错,这样就算跟太师也有了交代,不至于迁怒自己。
“皇爷,奴婢以为于谦有渎职的行为,且身为天子近臣,如此不严谨,理当受罚,奴婢暂时将他送到了诏狱,等候皇爷发落。”
朱棣居高临下,用眼角扫了木恩一下,又哼了一声。
“很好!你要好好照顾那小子!这事情没完!”
木恩连忙点头,的确没完,那么大的钦犯,要是就怎么完了,大明朝的法度放在哪里?幸好自己没糊涂。
别看陛下跟太师关系很好,君臣相得,但夫妻还有吵架的时候,他们也早晚会闹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
木恩觉得自己还要等待,他在身残志坚上面,已经完成了头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难。
的确要告诉下面,好好收拾于谦,给他点苦头,让皇爷满意。
木恩盘算着,躬身退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朱棣的在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这位倒霉的皇孙殿下,躬着身体,瑟瑟发抖。
等木恩下去,只剩下祖孙两个,朱棣走到了他面前,用手指狠戳朱瞻基的额头。
“你惭愧不?亏你还是皇孙,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太让朕失望了!非常失望!很失望!”
朱瞻基双膝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孙儿糊涂,孙儿犯了大错……这事情跟于谦没关系,孙儿愿意一肩扛起,请皇祖父责罚!”
朱棣突然笑了,他缓缓坐下,又好奇道:“你不是一直跟于谦不和吗?你怎么帮他说话了?”
朱瞻基当然跟于谦较劲儿,只不过这种竞争更像是同一个班级,考试第一的和万年老二之争,还没有蒙蔽朱瞻基的双眼,更没有让他不分好坏。
孙忠咬出来的事情,一面牵着他得母妃外公,一面是皇祖父和太师,不管怎么样,都很为难。
偏偏朱瞻基还没有胆子杀人灭口,只能如实上奏,其实他的忐忑比任何人都强烈。
只是朱瞻基没有料到,于谦竟然动手了,帮着他把祸根儿给除了。虽然还闹不清楚是于谦自己做主,还是有人授意。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感谢于谦,发自肺腑的那种。
孙忠死了,至少暂时不会牵连到张家,对母妃也有交代了。
哪怕被朱棣责骂痛打,他也认了。说到底,这事情还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造成的。假如他没有听信孙若微的话,鲁莽跑来见皇祖父,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一想到孙若微,朱瞻基的心里还空落落的。
别看贵为皇孙,但是能接触的女孩子不多,扣除宫里的宫女之外,他比较熟悉的,一个是柳淳的女儿,一个就是孙若微了。
柳淳的女儿,虽然比他还小,但论起来是他的姑姑。
而且那丫头的机敏程度,虽然不如于谦,但也远胜朱瞻基,相处起来,压力是相当大的。
孙若微却不同,她漂亮,若柔,事事都以朱瞻基为先,努力讨好,逗笑,一颗心都拴在朱瞻基的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她提出了要求,朱瞻基下意识就答应了。
现在人却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于谦的手里……是该怪于谦辣手摧花,还是该怪自己疏忽鲁莽?
朱瞻基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否定之中,他是彻底弄不清楚了。
“皇爷爷,不管有什么罪责,都是孙儿的错,孙儿愿意一肩承担,只求皇爷爷不要迁怒他人才好。”
朱瞻基用力磕头,把脑门都磕红了。
朱棣盯着孙儿,冷冷哼道:“你小子这回领教了吧?处在你的位置上,一句话,一个动作,稍微不当,就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到底是隔辈亲,朱棣居然没有疾言厉色,反而语重心长,点播孙儿,朱瞻基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有些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而且这一次,也的确够沉重的,把他朦朦胧胧的初恋都给硬生生掐断了,朱瞻基的懊恼悔恨就不用说了。
“皇爷爷,孙儿愿意受责罚,还请皇爷爷立刻把于谦放出来吧!他有功无罪啊!”
朱棣哼了一声,猛然摇头,“你说他无罪,他就无罪?毒杀钦犯,他好大的胆子!别以为是柳淳的徒弟,就能为所欲为。这大明朝还姓朱!朕不会放任不管的。”
朱棣毫不客气道:“立刻拟旨,免了于谦所有官职,暂时放在诏狱,等候发落。”
于谦的官来得快,去得也快,朱棣一句话,就成了戴罪之身。
朱瞻基还想要争辩,朱棣把脸一沉,“你自己照照镜子去,你小子犯的错比于谦大多了,再敢废话,朕就让你去跟他作伴!”
朱瞻基无言以对,不过朱棣最后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没法救出于谦,他可以去陪着啊!
“皇爷爷,孙儿告辞了。”
朱瞻基辞别了朱棣,想要直接去诏狱,到了半路,又转身去了宫里的酒窖,弄了两坛子六十年的花雕。
这玩意还是元朝留下的,后来让朱棣弄到了燕王府,再后来进了皇宫,整个大明朝都没有多少了。
朱瞻基一口气就搬了两坛子。
“还算有点良心。”
柳淳当然知道徒弟被下狱了,可是他这个师父居然纹丝不动,半点不着急,甚至连去瞧瞧的心思都没有。
真不是他不心疼徒弟,而是有太多人比他着急多了,所以啊,真不用担心徒弟会有什么危险。
柳淳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正好瞧瞧徒弟的人缘怎么样?
朱瞻基就不用说了,他抱着两坛子酒,兴冲冲赶来,结果出乎预料,竟然有人比他还早。这位身形硕大,坐在那里,仿佛一面墙似的。
正是太子朱高炽,他正给于谦倒酒呢!
“师弟啊,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最多罢官,没人能办你怎么样。至于官爵,这玩意是咱们家开的,想要乌纱帽,师兄手里有的是,再说了,师父就是发乌纱的,你别怕!”
于谦之前倒是没怕,可听朱高炽这么说,反而怕了。
“师兄,小弟真的无意仕途,我只想研究一点学问,不要给师父丢人就好,没了官身,反而更轻松了,你可别替我操心了。”
朱高炽晃着头,“师弟,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担心的……”
“包在你身上?你能干什么事情?”有个人声音沉闷道,他迈着大步过来,伸手把朱瞻基推到了一边,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朱瞻基下意识低下了头,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二叔朱高煦。
这位汉王殿下一来,就对着朱高炽道:“大哥,这是你岳父家里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意纵容?”
“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等朱高炽回答,又来了一个问罪的。
赵王朱高燧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周王朱橚。
“我说五叔,你怎么来了?”
朱橚黑着脸道:“你当我愿意来啊,还不是这次的事情闹的,让我拟定什么选妃标准,我哪懂这些烂事!”
朱橚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把于谦的腕子抓了过来,扣住寸关尺,仔细号脉,“还行,身体健康,没有什么事情。”
于谦被这几位的到来,给弄懵了。
太子和太孙,汉王,赵王,周王……怎么宗室藩王都跑诏狱聚会了?
貌似自己也没干什么大事啊,值得这么重视吗?
就在于谦还迷糊的时候,突然又有狱卒跑来了,这一次他的脸色都是绿的。
“皇,皇后来了!”
轰!
所有人都炸了,我的老天爷!
于谦,你的面子比天都大了,竟然让徐皇后亲临诏狱,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恩典!
徐皇后笑容和煦,她直接让人把牢门打开了,拉着于谦的手,笑呵呵道:“别在意,陛下免了你的官,是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一切有我呢!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吃亏的。”
于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了皇家的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