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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褐军揭竿而起那一天,它就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在对抗中生存,要么战败而亡。
如果他是茅定胜,与其死守凤崃山等着廷军来攻,还不如主动北上,谱写第三种可能的结局:称王定江山。
贺小鸢看他一眼,目光意外。
这些道理,褐军里的成年人都未必能懂,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却看得透彻。
背后传来一声猫叫,实则是千岁一声冷笑:“有雄图不假,那也要有能相匹配的大略,否则——”
“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故事,我看过太多了。”她悠悠道。
尽管通关速度很快,八个城门依旧大排长队,显示出盛邑的繁忙来。
三人手握武备令,有优先通关权,可以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进大卫国的都城——盛邑。
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四通八达,不过年也不过节,却到处人头攒动。燕三郎刚走进来,就知道这是繁华之地,道路修得可容八车并驾,比绝大多数城池都要宽敞,他们却只能跟着人群往前小步移动。
盛邑的生机与活力,在燕三郎走过的城市里只有云城可堪比较,春明城还差得远。
并且别处是山上建城,盛邑却是城中有山,将一整座山都包裹起来。
山高百余丈,延绵起伏,不高耸不突兀,但是清灵隽秀。燕三郎进城走上几步,抬头就能望见山上白雪皑皑,其中却有华美宫阙星罗棋布,红墙黑瓦。
最高的几座宫殿,顶着金盖头。
站在那上头远眺山河,一定会有俯视人间、众生渺小的感觉吧?
那是当年的靖国女皇、现在的卫王能体会的感受。
站在主街,望着人来人往、倾听车水马龙,曲云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回来了。”
转眼百年,他终于又站在了这座都城,这片土地上。
他声音极低,几乎只有自己听见,但燕三郎还是从他目光流露的深情看出一点端倪。靖国都城的规划非常完备,也没有毁于战火,因此盛邑几乎是原版承袭靖都,除了小修小补之外,并没有作很大改动。
甚至几人脚下这条长街,曲云河在百年之前就不知走过了多少遍。
近乡情怯,他的眼角可疑地红了。
贺小鸢一转头望见,怀疑道:“你怎了?”
“没什么。”曲云河的异样转眼即逝,揉了揉眼,“有砂子。”
“先找落脚之处。”
他们先去客栈投宿一晚。次晨起身,贺小鸢就不见了。
燕三郎也不着急,背上白猫就出去逛街。
不算来往商贾和务工者,盛邑常住人口超过九十万,是卫国第一大城。即便这个国家两头开战,可战争的阴影也没有笼罩这座城市。
百姓安居乐业,商贸旺盛发达。燕三郎行走其中,仿佛又回到了云城。
他抚了抚东张西望的白猫:“这里和沿途所见,真有天壤之别。”
盛邑的繁华,对比他一路走来见到的破败萧条,仿佛这是两个卫国。
“这是集全国之力供养的都城,其他地方能和它相提并论么?”白猫望向山上的宫殿,“只一个王宫,就能养活无数人。”
住在宫里的人也要吃喝拉撒,盛邑里有无数人为天耀宫的庞大需求提供服务,靠它吃饭。
她懒洋洋道:“百年前的靖国都城可比现在要繁华几倍不止,可惜你不曾亲见。”
燕三郎嗯了一声,是啊,可惜。
天冷,他先买了一份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边走边剥。栗子香甜软糯,可惜他只吃到三五个,其他的都被猫抢走了。
“猫咪不是肉食?”燕三郎疑心已久,“你怎能什么都吃?”
“我乐意。”白猫眯着眼。它虽然尝不出甜味,但栗子香啊,它还是爱吃。
两人边走边逛,离王宫也越来越近。
最后燕三郎在南宫门外找了一家最堂皇的酒楼,走进去要了几个小菜,还有酒楼的招牌美酒,据说是用去年春夏的梅子酿成。
酒色清冽,芳香扑鼻。
白猫从书箱里跳出来,嗅了嗅就知道度数不低,当下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咦,这玩意儿也是你喝得的?”
臭小子在春深居一直乖乖喝水喝茶,最多就是两杯果子露,怎么现在敢点酒了?
“我十二了。”
“啥时候?我怎不知道?”说起来,她好像不知道这家伙的生辰。
“就是十二了。”燕三郎又强调一声,才斟满一杯,举在鼻下轻绕两圈,让自己习惯酒精的气味,然后才小小啜饮一口。
他没忘记自己三年前在石星兰的酒楼第一次喝酒的窘迫。
“哈哈哈哈哈!”白猫险些笑得打滚,“你这是喝酒还是服毒哪?”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酒水入喉,梅香也盖不住一股辛辣。
燕三郎皱眉,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酒不好喝,为什么忒多人唤它“美酒”?
他又啜了两口,千岁笑道:“你这么喝就没意思了,要一饮而尽方知妙处!”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么这样温吞?
燕三郎怀疑地看她一眼,倒也举杯,一口喝干。他见过千岁不止一次喝酒,好像的确是仰脖子干掉。
辣!
那股子辛辣从喉间滚落肚腹,一瞬间又涌回喉头,在口腔里四处开花。
燕三郎得紧咬牙关,才没往外喷火,一张脸却胀得通红。
“如何?”猫儿动了动耳朵,“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声音里裹着笑意,于是燕三郎知道自己又着了她的道儿。
“还行。”吃的亏多了,也就不在乎了。他压稳了嗓音,给自己再斟一杯,待辣意消褪一些才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这下子好多了。冰凉的酒水落腹,很快变成了暖意涌回来。喝不两杯,他就有些晕乎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嘴麻了的缘故,这酒好似变得没有那么难喝。
不过眼下他还不能醉。
燕三郎运起真力,立刻就把酒意驱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脸色依旧泛红。
这里客似云来,停停走走,也有大中午就喝高的,开始纵论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