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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不需怎样使力,船行如梭,飞快驶向对岸。
这个雨夜没有月光,湖面漆黑一片,就是最好的掩护。
白夜就坐在舷边阖目养神,长刀抱在怀中,看似悠闲。但千岁知道,这是他警戒时的动作,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虽然换了身躯和外貌,但白夜就是白夜,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
她自己倒是变了不少啊。
千岁目光转向对面。大湖彼岸的鹤来湾,湖滩被数十支火把照得通亮。
她有预感,很快就会与燕小三见面了。
缪毒突然开口,问白夜:“听说今趟千红山庄,你和大领主就会一决胜负?”
白夜睁眼,没吭声。
反是千岁问缪毒:“听谁说的?”
“如今千红山庄早传遍了。”缪毒摸了摸脑袋,“什么都没有小道消息传得快。”
六道中人难得在千红山庄荟萃一堂,谣言和情报齐飞,谁也分不清真假。
白夜面无表情,只说了三个字:
“或许吧。”
千岁微微动容。
阿修道中,领主有资格向上挑战大领主,成功了自然可以晋级上位,但输了的惩罚也是异常严厉,要么被大领主当场吃掉,要么被强制戴上符文镣铐,给对方做牛做马。
千岁倒是听说,还有许多领主挑战失败之后选了第三条路,既不被吃也不当奴隶,而是落荒而逃。这样一来,他就失掉了领地和旁人的尊敬,成为无家可归的流亡者。
但至少可以留一条命在。
无论这是真情报还是假谣言,影响最大的就是处于事件中心的白夜和重潼两人。这消息连缪毒都听说了,重潼不可能不知。
就算是谣言,传到后来两人赶鸭子上架,不能不动手。
她问白夜:“你向重潼下战书了?”
“是他容不下我,三番四次找碴。”白夜耸了耸肩,“随他,要战便战。”
他的强大有目共睹,随着实力与日俱增,大领主投向他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白夜的野心从不掩饰,哪个大领主也不喜欢潜在的挑战者。
“‘鱼龙变’的游戏,你下注赢了吧?”
“当然。”虽然他和重潼最后都输给了庄南甲,失掉了作为筹码的两个月修为,但他早就吩咐手下多点投注,还是挽回一些损失,“赢了些许修为,但还远远不够。”
千岁笑道:“你可以从庄南甲那里再买回来。反正他的躯壳只是凡人,用得上寿命,用不上修为。”
她只是无心笑语,白夜却听得一怔:“有道理,不妨一试。”
是啊,他怎么忘了上个游戏的最后赢家是个普通凡人,没有慧根、无法修行,那么多修为拿在手里也是浪费。庄南甲最聪明的做法,还是事后卖掉修为。
那厮光是寿命就赢了二百五十年,还有两千六百五十多枚“力元”,每一枚蕴量相当于燕小三半个月的修为,核算下来就是一百零六年修为。
这还不算他下注在自己身上的额外回报。
即便对白夜来说,那也是相当丰厚。
但他转眼就发现了千岁的话有些不对劲:“‘他的躯壳’是什么意思?”
“庄南甲是来自迷藏世界的幽魂,在那里被称作‘龙神使’,那具孱弱的凡人之躯,只不过是他行走人间的工具。”千岁解释道,“就像我们神降在这个世界的官兵身上。”
白夜若有所思:“也是你们要对付的人?”千岁对别人都不太上心,除了敌人——她对庄南甲如数家珍,本身就说明问题。
她叹了口气:“可不止他一个。”
说话间,小船已经划近鹤来湾。
湖滩都被岸上的火把照亮,他们肯定不能在这里登岸。王群不必白夜吩咐,迳自掉转船头,往更深处的湖岸线划去。
那里水草丰美,堪为掩护。
几人摸黑下水,深一脚浅一脚上岸,恐吓王群两句,就把他遗在船边。
这人也没甚退路了,只得缩在树下,巴巴等待。
此处距离湖滩约一百余丈,众人上岸后往光明处走即可。岸边芦苇比人都高,大伙儿只要停下脚步,就算有人从芦苇荡外走过,都不能发现他们。
复行五十余丈,湖滩赫然在望。
白夜忽然道:“前方有状况,周围草丛还有埋伏。”
“知道。”千岁超前几步,离开芦苇丛,潜去矮丘上。
这里地势略高,可以俯瞰整片空旷的湖滩。她就势趴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往下看。
嗯,果然有状况。土匪们这是……起了内讧?
……
燕三郎和傅兴尾随怒气冲冲的苏令文一行翻山越岭,终至鹤来湾畔。
少年判断,苏令文虽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但依旧舐犊情深,舍不下两个儿子。来自修罗道的原拔抓苏可兄弟为质,苏令文大概率还是会亲来现场解救。
他火急火燎往这里赶,燕三郎也能看出他怒火中烧。
湖畔灯火通明,两派人马对峙。
一派是曹判官、原拔为首的千红山庄来客,当然他们神降于匪徒之身,从外表看不出异常。
另一派则是苏令文手下,有四十余人,但原拔的大刀就架在苏可脖子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头领赶来时,原拔还在连唬带劝:
“这里能用的船只剩七八条了,最多能坐二百人。你们不跟我们一块儿走,晚点等官兵杀至,那是插翅难飞!”
“你们没听方才被抓的官兵说么,这里是王廷派出要员,定要将流波寨斩草除根,一人不留!”
“到时候乌压压几百号人都要上船,但是帮主副帮主要带亲信先走,你们就只能在岸上,被官兵当作西瓜来砍!”
原拔天生大嗓门,声音远远传出二三里。
匪徒这边却无人接话,都是面面相觑。换作今晚之前,若说官府能够围剿出云山,他们必定哄堂大笑。
可这个雨夜的战局扑朔,尤其鹤来湾大批船只被烧,群匪后路被断得七七八八,这就让人心生不祥,竟然无人出声反驳。
苏令文沿山路走来,正好听了个十成,一股怒火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