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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大皇宫顶层,袁华单手托腮的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左右两侧十几个黑街地界上的大佬,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后,一个秃头汉子,翘着二郎腿,率先皱眉说道:“这事儿没办好,咱本身脸上就没光。现在坐一块再研究为啥折了,那就等于自己往自己脸上打嘴巴子,没有任何意义。地界上的小人物,争的是口粮,但咱们争的是一口气。不管现在齐麟愿不愿意交出供货渠道,都必须干死他,不为别的,就为抽一下老李的脸,整一下马老头的心态。”
“这话在理。”一个精瘦的汉子,立马点头附和:“咱自己愿意放齐麟走是一回事儿,可老李保他走就是另外一会事儿了。这口气不争回来,下面的人心里不平,上面的人也会重新评估咱在松江的分量。”
“我来办吧。”秃头站起身,目光阴沉的说道:“不管砸多少钱,老子都不能让齐麟走出松江。明里搞不成,咱就暗里搞。”
“快歇了吧。”袁华皱眉摆了摆手。
众人闻声一愣,再次沉默了下来。
袁华端起茶杯,冷脸看着众人说道:“仓库里的货和人,都被马家那边搞去了,而他们敢办这事儿,一定是得到了老李的默许。你尾巴攥在人家手里,还咋呼什么?”
秃头伸手摸了摸脑袋,也没敢顶嘴。
“老李为啥在这事儿上跟我唱反调,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琢磨明白。但马家今天敢跟我唱对台戏,一定是为了齐麟手里的供货渠道。”袁华站起身,背手叙述道:“不撕破脸,啥都好谈,可撕破脸了,那你想争口气,人家堂堂警司司长,和这两年也抬起了头的马家,就不想要个面子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对面那帮人,在这件事儿上也会死保齐麟,你这边只要敢动手,那落在马家手里的货和人,明天一早就会被交到警司。到那时候,咱钱没了,人没了,还会摊上**烦。”
众人听到这话, 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更何况,你现在能想到继续找齐麟,那人家就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吗?臭要饭的在一个地界上待久了,还能交俩朋友呢,就更别说老李在松江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司司长了。”袁华叹息一声说道:“齐麟肯定找不到了,先办我小叔的葬礼吧,出殡,要大办。”
秃头听到大办俩字后,立马提醒道:“大华,你小叔的事儿咱挺跌面的,这要是大办的话……是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啊?”
“没底的人才怕别人说三道四。”袁华不容置疑的吩咐道:“就大办,风风光光送他和老虎走。”
“好吧。”精瘦的汉子点了点头。
“行了,都散了。”袁华扔下一句,转身就奔着门外走去。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表情都不好看,唉声叹气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袁克刚才也在场,可自始至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大哥走了之后,他才跟了出去。
走廊内,袁克跟在大哥后面,语气有些埋怨的说道:“之前我就说了,公司要走的更远,就得先立规矩。下面的人近两年做事儿太招摇,不少要能耐没能耐,要脑子没脑子的人,不但给不了公司任何帮助,反而还得添乱……就拿老虎来说,他虽然出事儿了,可那是一点先兆都没有的吗?前段时间我在警司正全力扫马家的时候,他却偷偷在土渣街往外放药,只图自己想赚点快钱。可你想过没有,他一这么干,风声传回警司……那傻子都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马家。大哥,有的时候闲话是能杀人的,你知道吗?!你以为老李这次站在对面,只是他临时做出的决定吗?我告诉你,他早都看不上我们了,心里觉得我们做事儿太过了,甚至可能觉得我以后会在警司内威胁到他的地位,明白吗?可我袁克在警司是那种很狂的做事风格吗?根本不是。我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而这种很狂的印象,是公司内其他人给他的。”
袁华闻声转身,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这次折的这么疼,连小叔都没了,那我们必须得从中吸取教训,不能让失败变得毫无价值。”袁克激动的说道:“该立立规矩了,该清理一批了。”
袁华盯着弟弟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指着他的胸口说道:“你要明白,你大哥不是领着一帮高材生打下的江山。跟着我们的人,都是些曾经吃饭都成问题的底层人士……而到了今天,这些底层人士依旧是你大哥最可靠的后盾。你给他们立规矩,清理出去了,那马家一来,谁去应付?你,还是我?”
“我的意思是……!”
“你的想法只停留在纸面上,并不适合我们。”袁华说完就走。
袁克听到这话,脑袋热血上涌的低吼道:“大哥,九区不会一直乱下去的。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总有一天它会变得体系完善,社会环境稳定。你不改变,你会被这帮人活活拖死的。”
袁华没有回应,只迈步消失在了走廊。
……
两天后。
三辆驻军专用的卡车缓缓行驶出了九区境内,停在了一处荒芜的大地边缘。
十分钟后。
对行路上来了一台脏兮兮的半截子卡车,冲着路面晃了几下大灯。
没多一会,齐麟,和小妹齐语,还有年老多病的母亲一同下车,告别送他们的兵哥哥,迈步上了半截子卡车。
漫天霜雪飘然落下,被冰冻了三四年的土地上,只有一望无际的雪白。
齐麟腹部缠着纱布,躺在半截卡车的后座上,呆愣愣的望着九区,心里百味杂陈。
他在那里努力过,曾微笑着迎合这个操蛋的时代。
他在那里丢失过尊严,像一条狗一样的付出,本以为得到了很多……
可今天他离开之时,身上却连一条完整的被子都没带出来,有的只是繁重的人情负担和两个需要他养活的亲人……
没了,多年的努力,一夜之间全没了。
齐麟想不出来自己曾经跪下的意义,所以他决定以后要站着前行。
脑袋靠在冰冷且满是霜花的车玻璃上,齐麟脸颊滚烫的呢喃着:“别让我好起来,别让我翻身……不然我总有一天会笑着回到这里,看着你们所有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