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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处跨院?”隐伏在屋脊上的两名瘦小身影正在小心的观察着,“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这一处地方倒是选得很好,照理说平素这种院子都很紧俏,是住满的吧,他们一来就能住下?”
“怎么可能?肯定是提前定下的,但是这清河店如此多客栈旅舍,富商豪贾过往多如牛毛,打前站来预定的不可胜数,根本就没法查。”另一个声音轻细,明显是一个女声。
“嗯,我们也没打算要在这里动手,只是来查探一下这姓冯的日常防范,大少主对此人格外忌惮,一直觉得此人会成为咱们白莲的心腹大患,我在琢磨这厮不是都要去陕西了么?”另一个声音稍显浑厚的男子小声道:“难道大少主担心会对陕西那边的兄弟不利?可陕西的局面都那样了,只怕这厮去了根本就没有精力来考虑我们那边的兄弟了啊,那边的义军也不是我们白莲主导的,……”
“那就不是咱们考虑的事情了,既然上边儿吩咐,咱们就来试探试探,这一路可还长着呢,过了怀来,从土木堡到东八里堡,再到保安州这一段,都是山地,大少主如果想要动手,这一段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就看这姓冯的随身的这些人是有几分火候了。”
女子身材娇小可人,却是玲珑浮凸,一身夜行衣裹在身上,格外诱人,不过身旁的男子却早已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了。
“唔,怎么试?”二人是配合多年的搭档,男子也从善如流。
“先不忙,看一看,这里勉强能看到前院的情形,这应该是防御重点,内外二院,两侧都是被他们包下来的跨院,很难过去,后边儿临水,一览无余,我想对方只要不是雏儿,肯定在后边安排有暗桩盯着,可能还有埋伏的人手,就等人上钩,……”
男子笑了起来,“你倒是都替人家考虑到了,就这第一处歇脚,他们就这么郑重其事?”
“老谭,别小看这些人,官府里边有大才。你我都是江湖上趟过的,白莲教不过是咱们暂时栖身之地,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是前明太祖起家时的气象,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当年‘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倒是的确让太祖成事了,但后来这么多家可都没成过事儿,所以你的心思也别太重了,从龙之臣那等事儿轮不到咱们这些江湖人的,……”女子语气里充满了玩世不恭。
“白娘子,你这张嘴啊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混进恒山的,全真一脉照理说格外讲求清净无为,你这种性子,一进去就该被发现踢出来啊,怎么还能让你在里边躲藏了好几年呢?”男子话语里也有了几分调侃味道。
“哼,去你的,老娘进恒山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全真派内还不是乱七八糟,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我不过就是好几口酒,内媚之术我还不是在那些典籍中自学的,怎么就成了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了?呵呵,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好,老娘也正好被那各种清规戒律快憋死了,出来闯荡一番正合我意,……”
“呵呵,这姓冯的不说性好渔色么?那大少主就该让你来一个色诱,保不准这厮就能上钩呢。”老谭咧嘴大笑,但是声音也控制得正好。
“还别说,都说这位京师小冯修撰风流倜傥,若是上边安排,我倒是真愿意去试一试,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别是个银样镴枪头,三五两下就缴枪不杀,那就没意思了。”女人咯咯娇笑。
“怎么,动心了?你还真想啊。”老谭还真有些好奇了,这女人和自己搭档好几年了,别看表面上风骚放荡得厉害,但是谁都知道她精于内媚之术,便是几位少主都垂涎三尺,但却被教主严令不准招惹,就怕伤了元气,寻常弟子就更不敢招惹了。
“嘻嘻,老谭你还真相信了?不过说说而已,这等文弱书生,老娘才看不上,再能吟诗作赋又如何?床上那点儿本事,经得起老娘摧残?”女人傲娇得紧,不屑一顾。
“不,白娘子,这个男人可不是文弱书生,你在恒山也混了这么多娘,该知道大同冯段两家吧?”老谭摇头。
“嗯,知道啊,冯家是过江龙,段家坐地虎。一个是外来蛟龙,但扎根大同也有几十年了,一个是坐地猛虎,大同本地豪强,段家从前宋时候就是浑源一霸了,后来这一支从浑源搬到大同府东参合城,参合城你知道吧?燕帝慕容宝在这里被北魏打得丢盔弃甲,死伤盈野,至今雷雨夜里都还能听到鬼哭,段家搬到这里之后就兴盛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这白娘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老谭,“怎么,这姓冯的是大同冯家子弟?”
“白娘子,你姓什么?我记得你就是大同人吧?你离家多少年了?”老谭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搭档好几年的女子。
白娘子一怔,回忆了一下,“八岁就入恒山,至今都十八载了,除了三年前回去过一次,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估计族里边儿也不待见我这种人,所以就逗留了一日便离开了,这么些年你不也知道,一直在河间真定这边么?”
“你姓什么?”老谭再问一句。
“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儿?”白娘子不姓白,只不过她平素白日里都是一身素白,很有点儿要得俏一身孝的味道,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喊她白娘子了。
“你别姓冯姓段吧?”老谭笑了起来。
“冯家是外来的,不是大同本地人,段家那是豪门大户,何曾轮得到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就算是我姓冯姓段,那又如何?我姓许。”瞥了一眼这个突然兴趣大增的搭档,白娘子无奈地道。
“许宣?”老谭脸都快笑烂了,许宣和白娘子的故事在民间可是流传太广了,“难怪去年你怎么都要去一趟杭州,莫不是就去看看雷峰塔下的老家?”
白娘子懒得理对方了,目光重新回到前方,但心中却有些浮动。
没想到这冯铿居然是大同冯家的。
她当然知道冯段两家是姻亲,而且因为两家的结亲,冯段两家一下子就成为大同府最煊赫的豪门,便是麻家都要逊色太多。
而许家也是应州大户,段家却是姻亲,只不过自己父亲早亡,自己八岁就被全真掌教无意间看到,相中资质纳入门中,送进恒山苦修,后来被逐出全真派。
全真一脉在晋北可是势力庞大,许家也耻于自己居然因违反清规戒律被逐出,所以闭口不提,虽然自己父亲也算是许家嫡子,但是死得太早,自己又没有其他兄弟姊妹,自然就无人问及自己这个人了。
但她后来是听当时尚未过世的母亲提起过,自己十四岁时,姑姑曾经回门,便问起过自己,因为那时候自己在恒山清修,一直未曾回家,所以未蒙一见,再后来就是自己已经成为全真孽徒,反出山门了,自然也无颜再回许家去了。
自己姑姑应该就是嫁给了段家现在的家主之弟,这样算下来,自己竟然和这个姓冯的还算是亲戚关系么?
一时间白娘子竟然有些痴了。
“怎么了,白娘子?”老谭见自己这个搭档目光虽然注视着前方跨院,但明显有些魂不守舍,也有些疑惑,“莫不是这姓冯的你认识?”
“认识?我去哪儿认识?”白娘子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只是我没想到他是昔日大同总兵之子,冯家两代四人,也就是这个姓冯的,其祖父、三个父辈,都是大同总兵,横跨三十年,大同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便是边墙外的蒙古人每年都要给冯家上贡,这等豪门,那我这些江湖人怎么攀得上?”
“那也未必。”老谭将腰间的飞火流星紧了紧,不无羡慕地道:“没见着姓冯的身边江湖人也不少,我方才在店门外就看见了两个熟人,……”
“哦?”白娘子讶然,“你认识?”
“哼,那李桂保,号称北直隶少林俗家弟子第一高手,一手金刚三十六式伏魔刀,连五虎断门刀的彭家掌门人都要退让几分,十年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名人录榜上人了,虽然化了妆,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老谭撇了撇嘴,“还有一个你注意到没有,就是随时带着一把碧油纸伞的那个不起眼的中年人?”
“嗯,我有印象,我就说这时节鲜有下雨时候,这厮却是手不离伞,莫不是有病?”白娘子点点头。
“这厮是济南府武定州赵家子弟,……”老谭话一出口,白娘子就知道了,点点头:“武定赵家的人,那我知道了,赵崇云的子侄,……”
武定赵家号称济南第一家,当然这是江湖人尊称。
赵家世代作伞,碧油纸伞畅销大江南北,但是赵家同样也是江湖人,其武器就是这具钢骨丝面的碧油伞,当然这就不是纸伞了,而是真正收买人命的兵器。
据说这伞能御水火暗器,而且还隐藏机关,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