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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认==
日头在浓雾后渐渐西行, 楹窗下的兄妹仍在低声细语。
苏淮安面容凝,缓缓道:“当年指认镇国公府通敌的证据大多都是真的,唯有兵器, 不是直接澹台易手里出去的。永昌十四年后, 朝廷对兵器管制甚为严格,像马匹、牛筋、□□这样的物资,在朝贡互市中都会受到限制, 更别□□、□□的配方, 以及冶铁之术, 这些都是由兵部和工部、户部共同负责的,他澹台易装了十一年的忠臣义士,手够不到这儿。”
秦婈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内鬼?”
苏淮安道:“倒卖兵器的利润巨大,哪怕没有叛国的心思, 也有可能挡不住齐国那金的诱惑, 牵扯的也可能不止一人。”
秦婈想了想道:“拿到原料, 打造兵器,再运出去, 这动静可不小, 京中能做成此事的屈指可数。”白了, 无非就是薛、何、楚、穆四家罢了。
苏淮安点头道:“四年前我离京时, 陆指挥使曾放出去一个消息。”
“什消息?”
“一本账册。”苏淮安道:“当年指认苏家的罪证,桩桩件件都是死证, 我想着左右都洗不脱罪,与陆指挥使商议不如传个假消息出去, 就我手上有一本兵器交易账册。”
这个账册甭管真假,都能让许多人夜不能寐了z
秦婈喃喃道:“怪不得......刑部未结的案子那多,只有你的通缉令贴了满京城, 这事,有没有可能是薛家做的?”
“原本我也怀疑是薛家,毕竟薛襄阳的二弟就曾在兵部任职,但……”苏淮安顿了一下,道:“此番京,我到阿娘墓前祭拜时,故意泄露了行踪,没想到除了薛家走官道奉命办事,其余三家也都在暗中查我。”
秦婈默了半晌,轻声呢喃:“账册是诱饵,你用自引他上钩,他一旦咬饵,那证明京中根本没人知道四年前的真,也没人知道澹台易的身份。”
苏淮安点了点头。“如今陛下手中的权利绝非三年前可比,各家都怕引火烧身,所以就算明知是诱饵,也得毁了那账册。”
罢,苏淮安揉了揉她的头,道:“阿菱,我不会让大皇子有个通敌叛国的母家,这一切,用不了多久了......”
秦婈道:“哥,这些事急不得,你注意安全。”
苏淮安点了点头,“放心吧,眼下我在翰林院任职,没人能找我麻烦。”
“翰林院!”秦婈道:“你不会又考了科举吧?”
苏淮安偏头笑着“嗯”了一声,道:“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是指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
秦婈看了看身边的面具,又看了看苏淮安,不可置信道:“去年八月十七乡试放榜,贡院前站着的那位解元是你?怀荆?”
苏淮安一怔,也想了乡试放榜那日。
他之所以记得清楚,是为有个戴着帷帽的姑娘撕下了他的通缉令,颤着声音问,“通敌叛国,其罪当诛,这人怎还在通缉令上?”
苏淮安道:“原来那位姑娘是你。”
秦婈眉眼一弯,她方才看见那张面具怎会有股莫的熟悉。
原来,他早就见过了。
秦婈看着他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直接在京中做官?”
苏淮安忽自嘲一笑:“是那个人教会我,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越危险,越安全。”
那个人,是澹台易。
那位帝师教他骑马,教他读书字,可谁能想到,这十几年的养育背后,是父亲尸骨无存,是母亲死不瞑目,是苏家满门蒙冤。
二人一同沉默。
“在齐国时,我差一点就抓住他了,可还是让他跑了。”苏淮安捏紧的拳头道:“他太了解我了。”
苏淮安十二岁之后所学的一切都是澹台易所教,他想什,澹台易都清楚。
他恨极了这种滋味。
苏淮安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阿菱,你知道吗,我直觉他就在京城,可我还是找不到他。”
秦婈把手放在苏淮安的手上,道:“哥。”
苏淮安抬眸与她对视。
秦婈慢慢道:“十五年了,他也老了,人总会露出破绽的,慢慢来,别着急。”
苏淮安看着她,忽觉得欣慰又悲伤,“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推开门的一霎,兄妹二人同时身,仿佛天色突变,风雨欲来。
萧聿站在门口,见眼前的俩人又要朝他作礼,一时间心比面容还凉,他沉声道:“不必多礼。”
秦婈和苏淮安齐声道:“多谢陛下。”
秦婈这才瞧了一眼窗外,夜幕四合,明月悬。
心道了句不好。
他俩竟晾了皇帝这久......
秦婈忙走到他身边,小声道:“臣妾一时忘了时间。”
萧聿低头看着她,“无妨,不着急。”
“待会儿宫门就落锁了,还是早些去吧。”秦婈连忙把內侍的帽子扣到头上。
萧聿道:“那朕改日再带你出来。”
秦婈立马善如流地点头,“多谢陛下。”
萧聿偏头看着苏淮安道:“景明,日后再见吧。”
苏淮安躬身作礼道:“臣恭送陛下。”
萧聿拉着秦婈的手朝垂花门走去。
苏淮安慢慢直身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鼻尖逸出一丝轻笑。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永远觉他家阿菱是被人骗走的。
秦婈跟着萧聿上了马车。
他俩仿佛到了很久之前,一人在左,一个在右,中间空出来的地方码还能坐两个人。
车马朝紫禁城缓缓行进。
京城夜色沉沉,华灯初上,秦婈微微撩马车的帷幔,朝身后看去。夜风抚过脸庞,思绪鬓发齐飞。
她久久都未,也不知在想什。
萧聿默不作声地乜了她一眼。
他忽觉得,她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连飞扬的发丝都像在表达对宫外的不舍。可晋王府一花一草都是前的样子,院子里她喜欢的桃花都开了,也没见她头多看一眼。
萧聿肤色偏白,眉色也不浓,再加之轮廓锋锐,眉眼不含柔情,生来带了几分薄情,偶一蹙眉,尽显不耐。
秦婈头时,对上的就是他这个表情。
秦婈见他面色不好,语气柔了几分,“臣妾今日,是不是耽搁陛下处理公务了?”
“没有。”萧聿腰间解了令牌给她,轻声道:“日后你若想出宫,就和前一样吧。”
秦婈推还给他,斟酌三分,语气也没太过疏远客气,“臣妾想出宫,同陛下就是了,但这令牌,陛下还是收去吧。”
听她这般语气,男人的眉宇微展。
不过皇帝赏的东西自没有收去的到底,所以秦婈手里到底还是多了块令牌。
秦婈看着手中的令牌,忽问道:“陛下是如何认出臣妾来的?”
苏淮安与她小一长大,他方才面对面,不知了多少往事,比对了多少细节,才让他放下戒心,怎到了萧聿这,他什都没问过。
萧聿喉结一动,“不是同你了,为秋四月,你买个戏子家,还嫌不够明显?”
秦婈狐疑地看着他道:“那之前呢?陛下为何怀疑臣妾?臣妾何处惹陛下怀疑了?”
饮食习惯、琴棋书画,语音语调,秦婈自认,根本没有露馅的地方。
就算有,面对这些匪夷所思之事,他也不该怀疑那般迅速。
萧聿拉着她的手道:“你我夫妻多年,我如何认不出你?”
秦婈没再话。
到景仁宫时已是不早了。
萧聿想着她今日心里滋味是不好受的,晚上也没养心殿,直接留在了景仁宫。
有些话,总是夜深人静时才能出口。
萧聿抬手熄了烛火,屋内暗下来的一瞬间,秦婈蓦地头。
紧接着,男人滚烫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背脊上,他抱着她,唇抵在她耳畔,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秦婈的耳朵都被他鼻息间的热气磨痒了,他才开了口,“阿菱。”
又是一阵沉默。
秦婈仿佛听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怨我吗?”萧聿喉结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