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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巨扇般的芭蕉叶在黄昏时分的余光下,显得翠绿光泽,几株芭蕉树或高或矮地摇曳在窗前,朱窗打开,萧素贞静坐在窗边,玉臂撑着窗檐,托着粉嫩的下巴,看着几株芭蕉树怔怔出神。
“素贞。”萧莫庭看着怔的萧素贞,心中一阵酸楚。
萧素贞听到声音,急忙回头,见是父亲,急忙起身行礼,叫了声:“爹!”吩咐道:“含香,快去煮杯参茶。”
含香答应着出去,萧莫庭才在大椅上坐下,萧素贞身后轻轻为他捶背,柔声道:“爹爹是出去会友了吗?是否得到什么妙词?”
萧莫庭微笑着,柔声道:“是去会人,不过算不得朋友,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哦!”萧素贞俏脸依旧显得苍白,没有了往日的红润,轻声笑道:“哪位后辈能入父亲的法眼?想来是个才情出众的书生。”
萧莫庭叹了口气:“我去了汉园,见到了薛破夜!”
萧素贞娇躯一震,俏容也是有些吃惊,捶背的手儿顿时停住,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父亲去见他做什么?”再次轻轻捶背。
“素贞。”萧莫庭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上次前来诊病的南疆普陀手是何人?他身边那容貌丑陋的琉璃子又是何人?”
萧素贞一怔,但眼中迅露出一种奇怪的光芒,似乎惊讶,似乎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她冰雪聪明,已有窥透:“父亲难道是说,那日过来的便是…….!”
她没有说完,萧莫庭已经点头,声音极低,似乎害怕别人听见,甚至连外面的芭蕉也不愿意为它们听见:“不错,就是这位薛掌柜带人假扮而来。”
真的是他!
萧素贞心中一阵激动,原来他还是来了,耗尽心力变空心思也是过来看望自己,忽然间想到了他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内有些欢喜,更有些羞涩,想到那日薛破夜装扮成那样,丑陋不堪,与他真实的俊朗面容相去甚远,萧素贞如凝玉芬芳般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
“爹爹原来看出来了。”萧素贞柔声道。
萧莫庭淡淡笑道:“毕竟还是年轻,虽然有胆,但难免有疏忽。”摇了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颜色:“幸好鹤风没有瞧见,若是被他瞧见,父亲一番心思也就白费了。”
萧素贞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终于道:“父亲,难道薛……薛破夜已经知道我并没有患病?”
萧莫庭也皱起眉头,沉思良久,才道:“想来是知道了,那日他带来的那位假扮的南疆普陀手只怕是看出了门道。”伸手握着萧素贞的手,怜爱道:“素贞,父亲让你受苦,你不要怨恨父亲。”
萧素贞轻轻摇头:“父亲何出此言?父亲这一切都是为了素贞好,素真明白的。”
“也许。”萧莫庭脸上露出愧色:“我想除此以外,还有为父的私心,我不想让学武他们受到打击,更不想因为你而毁了为父的清誉,一切…….哎……!”长叹一声,无限惆怅。
萧素贞神色黯然,并没有说话。
“鹤风欲要与你成亲,若在外人看来,倒是一件极美的事情,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萧莫庭微眯着眼睛,两手扣在一起,声音低沉而缓慢:“鹤风资质是有的,人品也是不差,不过他身后可是王族世家,也许正因如此,会被许多人羡慕这桩婚事,但是也许没有几个人会想到,他身后背负的王族世家,恰恰是引祸的根源。”
萧素贞停了手,莲步轻移,在萧莫庭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望着父亲。
“三大世家终归是圣上最烦心的地方,虽然如今依旧有强大的势力,但是依照圣上的手段,都已是危在旦夕,可是在繁华之下,却有几人能够现隐藏在深处的杀机。”萧莫庭眉头紧皱,继续道:“为父若是将你嫁入柳家,就等于将你推入了火坑。柳家虽有权势,却免不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你若嫁于柳家,说不定某日就成了权势争斗的牺牲品,而为父也会受到清誉牵连,素贞,你明白为父的心意吗?”
萧素贞看着父亲已经苍老的面容,轻轻点了点头:“父亲想得长远,考虑的周全,素贞明白。”
“鹤风此番求亲,甚至请来柳国公,为父虽然不惧任何人,但是不得不为学武他们想一想。为父此生,有四大得意之作,一是能品天下佳作,而自己也能清风明月一番,这是一得意。能与你母亲知心知交,情投意合,能结连理,这是二得意。”萧莫庭脸上此时才显出淡淡的微笑:“三,便是能有你这样识礼数而孝敬的女儿,为父甚是欣慰。这最后一件得意之作,便是教了学武等一干得意门生,虽然为父不屑于朝堂,但是他们各谋其位,能为百姓做些事情,老夫还是颇为满意。”
萧素贞微笑道:“女儿最得意之处就是有您做我的父亲。”
萧莫庭哈哈一笑,颇有些开心,不过迅即又黯然下来:“也正是因为那学武他们做得很好,尽心为国为民,所以父亲必须要为他们考虑。我若真是不应这门亲事,恐怕柳国公会借故打击学武等人,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父亲想的对。”萧素贞似乎深有同感:“学武师兄他们都是大楚的好官,若是受到排挤,实非百姓所愿,亦非大楚之福。”
萧莫庭叹了口气,恋爱之色溢于言表:“只是苦了你,让你受这等苦楚。”
萧素贞甜甜一笑,反而开解道:“父亲别多想,女儿这其实也是在帮助父亲,帮助师兄他们,更是在帮助自己,素贞心甘情愿。”
萧莫庭凝视着萧素贞,叹道:“和你的母亲一样,识大体晓事理,为父此生幸运无比。”
正在此时,含香端来参茶,奉在桌上,明白萧氏父女有话要谈,缓缓出去,顺势带上了门。
“道长将你的五根之气制住,形如绝症,更有假扮的南疆普陀手诊断你是血症,想来鹤风已是相信了。”萧莫庭轻抿了一口参茶,依旧忧心忡忡地道:“他虽离去,但事情并不会就此罢休。”
萧素贞也皱起眉头,托着香腮道:“他还会如何?”
“既然南疆普陀手声称你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鹤风虽然相信,但必定还是要注意这边的,一旦一年之期到了,而你还安然无恙,那么他必定会明白过来,到那时,他一定会再次提亲,那时可就没有法子了。”似乎嫌参茶很烫,萧莫庭将茶碗放了下去。
“父亲!”萧素贞咬着下唇:“素贞到时誓死不从。”
萧莫庭苦笑道:“即使为父死去,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萧素贞柳眉紧皱,虽然还有一年的期限,但是对萧氏父女来说,这件难题似乎已经摆上了台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外人眼里,萧莫庭声明远振,乃是读书人的领袖,更有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儿,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特别的尊敬,但是谁又能知道他们如今受到这样大的压力,虽然生活富足,但是精神却如此艰辛。
房中一阵沉默,良久,萧莫庭才轻声道:“若是薛破夜没有朝廷的背景,没有谭子清的牵扯,他本来是一个极好选择,虽说为人张狂了些,但是见解独到,才情出众,只需将你许配给他,即使到了时候柳家询问,不过说你绝症忽愈,许了人家,那他们也就没有法子了。”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蓦然觉得很荒谬,摆手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为父的糊涂了。”
萧素贞羞涩无比,垂着头,俏脸绯红,两只手儿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喃喃道:“父亲是这般打算的么?”
萧莫庭瞳孔流露出一丝留恋,感慨道:“你的母亲当初就是担心为父若是做官,会卷入是非恩怨阴谋诡计之中,所以为父答应她,此生只是闲云野鹤,不求功名利禄,做些学问伴她一生,几十年来,活的恬静悠闲,你的母亲虽然去了,但是去世却也快乐无比,为父只希望你也能平静地度过此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快乐幸福。”
萧素贞似乎也很向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想到萧莫庭谈到薛破夜,脸上依旧有一股热潮,自己也许说不清是非真的喜欢那位洒脱的世兄,但是看他吟诗念赋的样子,看他那轻柔的微笑,就会觉得心神荡漾,有些着迷。
谁家女儿不思春?才女终归也是女儿。
“不过薛破夜既然卷入朝堂,也就不可能了。”萧莫庭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我今日已经去过他的汉园,和他说过,此后再也不能和你相见,更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若是他敢不听,为父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萧素贞脸色瞬间白,怔怔地看着眼前神色阴沉而坚定的父亲,脑中一片空白。
萧莫庭站起身,缓缓道:“一年之内,为父定当给你选一个饱学佳婿。”叹了口气,摇头道:“素贞,你不要怪我,为父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至于那个薛破夜,忘记!”背负双手出去,留下了怔怔呆的萧素贞。
半晌,萧素贞那双颠倒众生的朦胧美目缓缓湿润,流淌下晶莹的泪珠,顺着滑腻白皙的脸颊滑落下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