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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清晨, 日月交迭,曦光如春风般从剑冢向四面八方拂过。放眼望,整片中州大地,如同一张巨大的尘封已久的古时画卷, 历久弥新, 终于等来了焕发机的契机。
远处, 铅灰色的天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撕开了一角, 露出里面绵柔的蓝与白, 群山之上, 坚硬的凝土崩碎, 一绿色探头探脑地爬出土壤,在光秃秃的山体招摇成连绵的一片。
更远处, 古老的城池, 曾繁华热闹的酒肆, 人来人往的街巷, 也沾染上星星的活力,慢慢从沉睡中苏醒。
皎皎等人站在几座木屋前,无声着这一幕,心绪难言。
这世上的人大多普通, 活就是一日一日重复昨日,即使居高位如他们,上也或多或少被枷锁捆绑,有得已要做的事, 得已要见的人, 而今时今日,他们知道,为了留住这份平凡和普通, 有些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劫余的喜悦,来之易的鲜活。
男人那边已开了一桌,就连一向爱闹腾的淞远和秦冬霖也一前一落座,酒过三巡,中正十二司那群人桌子拍得震天响,一比一来劲。
湫十和皎皎,还有赵招摇则在另一件木屋的隔间,围着一张大小的木桌坐着,为了配合今日的气氛,皎皎从芥子袋里翻出了一坛用白玉坛封着的酒,举着摇了摇,神秘兮兮地道:“这坛酒还是中州未尘封前埋下的,酿酒时加了一块冰原山脉里的雪穗,松针里还混着牡丹花露,这么多年过,味道肯定独特。”
湫十神情蔫蔫,从夜里到早上大开心,听皎皎这么一说,倒也十分给面子地推了推跟前的酒盏,道:“这么多年过,中州尘封前埋下的酒,现在挖出来,拿出卖也能卖价格。”
“是啊,那些酒肆茶馆……”皎皎开了头,就拖长了语调叹息了一声,问:“平衡市价这样的事,会又要落在我头上吧?”
赵招摇忍住笑了一下,她话语温柔:“中州苏醒,君主和湫湫暂时又能留在城,可想而知接下来中正十二司和长老院会忙到何种境地,这些事之前就归你管,如今再换人,未免手忙脚乱,你且再忍一段日子吧。”
湫十顿时脑袋靠在赵招摇的肩头,模样亲昵,附和了声之,问:“招摇,你要要进朝堂任职?”
皎皎给她们倒上一杯,酒香顿时漫出来,听了这话,也说:“以你的实力和能力,三品以下,绰绰有余了。”
赵招摇思索片刻,摇了下头,道:“赵家发了那样的事,我若进朝堂任职,言官只怕会立刻上奏。”
“赵家本就背负污名,彻底没落,必再因我承受更多。”
世事总是如此,一人上,只要有了一污,成了别人可以肆意攻击的豁口,从谷底而起的人,想要重回高处,总会历比寻常人更多的曲折和刁难。
而赵招摇是一再温柔过的性子,争抢,淡泊宁静,对权力和地位没有太大的追求,自然也愿再淌这么一趟浑水。
湫十和皎皎想想曾的赵家,也没说话了。
皎皎带来的那坛酒是东西,入喉丝滑,并很烈,前头微涩,有回甘,既有雪一样的清冽,又有淡淡的松香,果酒一样绵密香甜的口感。
“瞒你们说,这帝,当得久了,也无趣。”两墙之隔,湫十抿了口酒,倒也真敢说:“要管的事太多了,我有自知之明,吃喝玩乐最在行,若让管事,一日两日还,长此以往,实在没这耐心。”
赵招摇想接话,就到皎皎断冲她使眼色,者忍着笑偏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阿兄就在另一座屋里坐着呢,这话湫湫自说还,我们若是附和,以我阿兄的性子,别说平衡市价了,怕是得让我扛着扫帚出扫大街。”
赵招摇一愣,旋即笑起来,当真听了她的,没有多接话。
“诶。”湫十瞅皎皎,“我人还在这呢,当我听见?”
“阿嫂。”皎皎一边抿酒一边道:“嫁给我阿兄当帝,想管事,让底下的人管,真有推脱开的,就我阿兄那撒撒娇,哼两声,保准替你解决了。”
说罢,她挤眉弄眼地用手边的雪扇拍了拍湫十的手背,道:“真想嫁?那先前阿兄天道的时候,你还红眼,抱着我阿兄许久撒手?”
湫十顿时无话可说,伸手抚了抚秀气的鼻脊。
赵招摇也难得跟着打趣她,声音含笑:“湫湫你是没瞧见,我被皎皎拉着上前恭贺君主的时候,君主从天道下来,脸煞白了,还一边伸手接你的眼泪,一边笑着哄你,世界树了啧啧称叹。”
两人一起拿话堵她,湫十顿时有遭住了,她手里的酒盏往前一推,道:“来喝酒,明日我和秦冬霖要出中州,今日醉归。”
皎皎和赵招摇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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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两墙之隔的木屋,草坪外,一张大圆桌,围坐着十几人,秦冬霖居主位,淞远陪坐,中正十二司那群人有机会跟君主饮酒,拿出的是压箱底的东西。
席间,他们一接一举杯,敬秦冬霖,敬淞远。
确实难得有如此放纵的时候。
秦冬霖这人,说他高傲,他也高傲,冷着脸的时候,可谓极其近人情,可偏偏有的场合,他拿捏得很准,比如这酒,他并沉溺其中滋味,可若要喝,他也能喝。
酒过一轮,秦冬霖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这就意味着这一轮结束,他再饮酒了。
“君主,我敬您,感谢您为中州百姓,为我等的付出。”坐在涑日旁边的人举着酒盏站起,敬秦冬霖。
高坐主位的男子长指敲在桌沿边,半张清隽侧脸暴露在晨光中,脸色尚白,精神却了少。他举了下杯示意,却没再饮,音线低醇:“常年饮酒,胜酒力,再喝,明日要耽搁正事了。”
放在往常,中正十二司那群人清醒的时候,敬酒这事,该到此为止了。
秦冬霖顶着那张脸,即使是笑着说话,给人一种疾徐的压迫感。
可这酒一坛一坛的灌下,脑子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松了,所谓酒壮怂人胆,这以前敢做的事,敢说的话,今日这样的场合,也敢尝试一二。
游云就属于其中最胆大的一。
他胆子大,脑子也灵活,端着酒盏起时,还笑着撞了下那敬酒被拒的同僚,大声道:“你这样行,得说些君主喜欢听的。”
中正十二司作为帝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这些人平时正儿八的,少有这样肆意闹腾的时候。因而淞远见此情形,也只是着,并阻拦。
秦冬霖也似被挑起了兴趣似的,抬眼明显喝多了的游云。
“君主,这一杯,敬您与帝两世情缘,伉俪情深。”游云一鼓作气道。
这一下,淞远也挑了下眉,脊背往一仰,靠在椅背上,整以暇地着边端坐如松的男子,眼神里带着揶揄的笑,仿佛在问,这酒,喝还是喝。
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秦冬霖沉默半晌,而似是认命般举起酒盏,微微晃动了下,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他一字未发,无声,却似有声。
而这头一人开口,说了话,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什么话开口往外说,闹到最,就连早贵子这样的话有人抢着说。
那些词语,一比一听,秦冬霖从善如流的纵着眼前这些人敬酒,几乎是来者拒。
最还是淞远下,出声道:“行了,君主了天道,明日还得回四洲处正事,今日到这里吧。”
醉成酒鬼的众人搀扶着散。
秦冬霖重重地碾了下隐隐作痛的眉心,少顷,起,慢悠悠地跟在淞远转隔壁屋子接人。
淞远笑地着他,道:“他们拿出的酒可是什么米酒果酒,劲大得很,你想喝,喝罢,怎么还跟着他们一起闹了半场。”
末了,他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这么说话,可是你的性格。”
秦冬霖拍了下他的肩头,力道轻重,没有说什么。
在清晨的风里,秦冬霖想。
他哪是什么说话的人。
过是那因为那些词他和宋湫十联系在一起,每一听得让人无从拒绝。
秦冬霖到的时候,皎皎和赵招摇已趴下了。那张小圆桌前,只有湫十还像模像样的坐着,手里还捏着一小巧的酒盏,小口小口地抿,脸颊泛出玫瑰一样的红,眼神软下来,与人对视时,显得无辜又乖巧。
一眼,秦冬霖就知道,这人醉了。
淞远认命般的招来了中正十二司里唯一的女子,让她赵招摇带到自屋里安置照顾,而弯腰,一喝酒就变回小姑娘模样的皎皎轻手轻脚抱到床榻上。
“宋小十。”秦冬霖开口,问:“自能吗?”
湫十喝醉脾气特别,说什么应什么,秦冬霖问,她就乖乖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他,噔噔噔地下楼了。
下楼,就站在原地了。
晨光照耀下,鸟雀啾鸣中,秦冬霖察觉到她的动静,默了默,折返回她跟前,就见她睁着圆圆的眼,格外无辜且纯真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一下接一下晃动。
宋湫十典型的撒娇动作。
一般这动作出来,面紧跟着的,就是她那些或容易满足,或那么容易满足的要求。
“嗯?”秦冬霖垂首,声线有些低,呼吸间带着挥之的酒香,格外勾人。
果然,哪怕是喝醉了的宋湫十也精准的遵循了这定律,她娇气地哼哼:“我动,秦冬霖你背我。”
秦冬霖三字,到她嘴里,是真能被使唤出花样来。
秦冬霖了她一会,又想到这人早些时候揪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这挺得笔直的腰,还是在知觉间弯了下。
小妖怪这时候手脚利索,动作奇快,几下就爬了上,两条细长的胳膊虚虚地揽着他的颈,呼吸浅浅的,一下一下落在他的颈。
温热的,香甜的。
过一百多步的距离,秦冬霖愣是出了煎熬的意味。
宋湫十喝醉了有两,一,她认人,只认秦冬霖,恨得时时刻刻黏着,二,她记事,醒酒之,前面发了什么,一概记得。
秦冬霖第三次她垂下来的小腿捞上的时候,认命般地重重地闭了下眼。
“宋小十。”日光正,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如流水般倾泻,“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湫十听了,趴在他背上笑,她稚气十足地咬着绵绵字音重复:“秦冬霖怎么那么喜欢我呢?”
她想了半晌,煞有其事地回:“因为我长得特别。”
秦冬霖顿了顿,半晌,忍耐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